魇宫 第一章 五帝庙3

作者 : 老路在路上

()虽说我们俩仅仅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慢慢地往里边模索走了不到十米,在里边才呆了不到两分钟,但周围裹人的cháo湿之气早已经感觉通过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边渗透了。这门洞里本来就寒冷yīn森、乌漆麻黑,刚拍完那富含时代标志的“造反有理、革命无罪”墙体手写标语,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声大喝,把我跟超哥着实吓得不轻。

循着声音扭头一看,在洞口的明亮处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我们刚进五帝庙时看见我转身就躲开了的那位老人家,他此时此刻手中紧握着一张铁锹,正向洞里边张望着。当我再定定神看到这位老人家的表情时,发现他的脸上却是比我们刚才受到惊吓时还要惊恐许多的表情,好像他比我们还要害怕。而且,我注意到他把握着铁锹的两只手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哎哎~大爷大爷,是我们,您放下铁锹先!”超哥连忙高声朝洞口方向大声的喊道。

听到洞中人的回应,老人家脸上刚才那股惊恐的表情慢慢消失了,但随之却被另外一种表情所取代了,这种表情我们通常称之为“愤怒”。这位大爷“哐”的一声把铁锹单手拄在地下,另一只手指着洞里大声喊:“作死啊!赶紧给我滚出来!”

“大爷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我们不是偷您东西,我们就是想看看里边是啥”,我边忙不迭地解释边跟超哥一起往洞口走着。

“赶紧往外走!别回头!”大爷又用铁锹往地上使劲戳了一下,铁锹尖跟地面接触时竟然蹭出了一个火星。

听见这句话,不知道超哥是什么反应,反正当时我是“唰”的一下从后脑勺凉到脚后跟,感觉后背就像有人从后脖领子里塞进去一块冰。“别回头?”我猛的一惊,心脏霎时间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比刚才被老者大喝声吓到时跳的更厉害更快了。因为,我知道这种提醒一般不会在正常的情况下出现的。

很多年以来,从老人们讲的故事里或是从各种书本上得到的提示,我懂得,至少有三种情况是绝不能回头的:第一种是遇到被狼搭肩。小时候听我nǎinǎi说过,去山上农田里干活的人,傍晚收工的时候一不留神会“落单”。很多年轻时下过田的老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有时专注于农活埋头苦干,结果一抬头却发现隔壁田里干活的邻居早已经收工回家了,只好自己一个人顶着暮sè从乡间小路上往家走。往往当自己一个人干活或是孤身赶路的时候就会遇到有“人”在后面用双手搭在你的肩膀上。遇到这种情况,你千万不能回头去看。如果这个时候你回过头去看,就会被一口咬断喉咙而死,这就是孤狼袭击人的通常做法。

再一种呢,是与早已分手的恋人再次擦肩而过时,你不要回头。因为,你只要一回头,你这一辈子就跑不出她的手掌心了。靠~扯的太远了。这洞里肯定没有我的初恋情人,那老爷子也不是我老婆,完全没必要为这事儿提醒我别回头安守本份。

那么,还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种可能,就是我们身后肯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最后这个说法,也是当年nǎinǎi告诉我的。

小时候,我经常在山野里与小伙伴疯玩到天黑透了才回家,为此经常受到nǎinǎi的数落。nǎinǎi说:“天黑之前必须要回家,否则山里就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你,有时还会学着人说话的声音叫你的名字,这个时候啊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一答应你的魂儿就掉了。还有,也千万别回头去看。因为,每一个在黑暗中行走的人身上都有三盏灯,一盏在头顶,另外两盏分别在两个肩头。这三盏灯,就是守护着人元神的“三昧真火”。当夜行人走在夜路上时,无论你听到什麽古怪的声音都不要去理会答应,只管大胆的朝前走。只要不回头,你的灯就不会熄灭,妖魔鬼怪害怕你随身守护的“三昧真火”就不能靠近你。而如果你抵御不住它的蛊惑回头去看时,每回一次头,你身上的灯就会被鬼怪们吹灭一盏,当三盏灯全部被吹灭时,它们就可以肆意胡为、取人xìng命了。

我确认超哥也明白了大爷喊的“别回头”这句话的份量,因为他也加快了走出洞口的脚步,我俩几乎是并排着从那个并不宽敞的门洞里挤出来的,俩人一时身上都感觉毛痄痄的。全身的鸡皮疙瘩要是换成小米,估计至少要洒满满一地。

在老大爷面前,我俩一脸的尴尬和惶恐。

老大爷指着殿门对我们说:“出去!”

我两只手交替搓着自己的胳膊,下意识的跺了跺脚,想跟老大爷开口解释一下,以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毕竟我们俩年轻人不能惹一位花甲老人生这么大的气。但我感觉老大爷的眼睛再次有意避开了跟我目光的交汇,他看着在我身边对他使劲挤着尴尬媚笑的超哥说:“有啥事儿你们先出去再说!”我和超哥只好走在前边出了殿门。

殿外的光线有些刺眼,我下意识的摘下胸前的墨镜戴上。老大爷最后出来,转身带过殿门并拢,“咔嚓”一声锁上了原本在门鼻子上挂着的铁锁。

“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进洞去打算干嘛?”锁好门,老大爷边拿起刚才锁门时顺手倚在门外的铁锹边问我们话。超哥一个小楞怔,接着顺势后退了一步,我这才明白过来他肯定以为老大爷要抄起铁锹拍我们俩了。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他的,我反应比较慢,压根儿就直接没有往自我保护这方面想。但老人家根本连看都没看我们,他用右手提着铁锹,又弯腰用左手从门边提起一只空水桶,转身自顾自的走到了院子里用来做施工材料的沙堆前。我明白了,肯定是老大爷去那间空殿里拿工具的时候,听到了我们在门洞中说话,这才知道了洞里边有人。

“大爷,我们俩是搞摄影的,我们真没别的意思,我们是路过这里顺道进来看看,您老可万万别多心”超哥的话跟的挺快的,还笑容满面的。这么些年,这小子从来没跟我笑的这么灿烂过。他肯定认为老大爷把我们当成了走村串寨、到处打寻发财物件的文物贩子了。

“不管你们俩是干什么的,你们刚才就是在作死”。老人家依旧背对着我们说话。

又听见“作死”俩字,超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我心里也觉得有些反感了,“就算是没经过你同意擅闯了私家领地,把我们赶出来便是了,我们又没偷又没抢、没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何必一口一个“作死”的挂在嘴上咒骂人呢?”我心里这样想,但话没说出口。

“话说回来,也怪不得你们,你们进庙之前我来这殿里拿工具,图了个省事就没顺手锁门,这差一点就出了大事。不说了,你们还是走吧!”。老人家弯着腰,边用铁锹往铁桶里铲着沙子边说话,像是在对我们说话,却又像是自言自语。

“差一点就出了大事?”,我的脑子在一瞬间将这句话与在洞口听到的那句“别回头”联系了起来,这才突然明白了老人家所说的“作死”或许真的不是在骂我们,说不定我们刚才真的是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之中,是他一声大喊将我们俩扯了回来。

超哥的脸上也没有笑容了,脸sè有些yīn沉灰暗,他也理解这层意思。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我觉得跟超哥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知道,这种脸sè这是jīng神上的“后怕”导致的。

接下来近一分多钟的时间,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老大爷依旧在弯腰铲沙子,院子里很静,只能依稀听见前院里正在干活的几位老人彼此之间在说着些什么,还有树上的鸟鸣与风刮过的声音。

我俩愣怔怔的站在那里。一阵风刮过,大殿檐角的风铃“叮当”地响了一声。

天空中竟淅淅沥沥的开始飘起小雨来。

“唰”,老大爷将手中的铁锹一下子插进了沙堆中,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我。

在此之前,他一直刻意的回避着与我目光的交汇,这次竟主动的与我对视着,我这才发现他的目光竟然如此犀利,犀利到让我产生了想主动避开的念头。

“既然你们不走,那小伙子,我问你个问题,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跟我说实话”老大爷开口了。

这种眼神下,我觉得我想编瞎话都编不出来。“噢,大爷您尽管问”。

“告诉我,你的额头上是怎么回事?”。

“我的额头上?”刚才连惊带吓的,我刚把磕破脑门这事儿给忘了,他又提起来了!我下意识的用抬手去模了额头一把,正好手指甲抠到了伤口上。火烧火燎、又肿又胀的感觉瞬间就涌上来了,痛的我又咧开嘴咝咝的抽冷气。

有人开始忍不住笑出声来,是幸灾乐祸的超哥。“大爷,他在往这来时的路上磕的”。

“我在跟他说话”,老大爷没笑,一脸的严肃。一句话噎的超哥立马也装严肃不做声了。

“你的额头真的是磕破的?不是你自己或是别人故意弄的?”老人家继续看着我。

“大爷,我向您发誓,我的脑门是在上厕所时从门框上磕破的”我忍痛跟话道。谁他妈有毛病自己把自己脑门儿上砸个“鸿运当头”?我还没闲到自己拿头撞墙玩儿的地步。再说了,谁要是给我把脑门上挂朵花,依我的脾气得替他开个瓢才解恨。当然,后边这些话只是随便想想,犯不着从嘴里说出来。

老大爷沉默了有十秒钟,这期间他一直看着我的眼睛,他好像看出我真的没撒谎。

天空飘的小雨有慢慢变大的趋势,落在身上还有些冷。脑门上沾到雨水痛的格外厉害了,我开始掏口袋找纸巾想再捂一捂伤口。超哥则自顾自的赶紧把宝贝相机收进防水的摄影包里。我的摄影包在车上,只好把相机揣进外衣的怀中,免得淋湿受cháo。

在前院里干活的几位老人家陆陆续续的把工具拿到了后院的廊檐下,咋呼着让正跟我们说话的这位老大爷待会儿拿进屋去,然后边嘟囔着天气收工离开了。

廊檐下的风铃开始“叮当叮当”的响起来,风也大了。

“雨下大了,进屋喝杯水、避避雨吧”看我们没有离开的意思,老大爷边说话边转身向与那间空殿对门的一间屋子走去。

说实话,这档子我俩是既想赶紧的离开这里,又觉得好奇心痒痒的。虽然刚才连惊带吓后背发凉,但这会儿总觉得老大爷会告诉我们些什么。对于我跟超哥俩人的xìng格来讲,后边的这个结果好像更重要一些。我们想要一个答案,来平衡一下不爽的心态。

我一手揣着怀里的相机,一手用纸巾捂着脑门扭头看了超哥一眼,超哥根本没犹豫,已经跟着老大爷迈步向屋子走去。这会儿这厮又变成贼胆大的了,世界变化真快。

我也赶忙跟在超哥身后向那间屋子走去。在快进门的时候,我不经意间一扭头,看到在这间屋子窗台下的墙根处,斜倚着一小块残缺了大半部分的破石碑。

进得屋来,依旧昏暗。“坐吧!”老大爷指了指桌边的一条长条凳子。超哥也不客气,一就坐在凳子上,顺手把相机包放到了桌上。我进得门来并没有马上坐下,站在屋内的门口环顾四周大量了一下屋里的布局,竟仿佛瞬间穿越了时空一般,补充一句,穿的不算远。

这里的一切陈设布置,都停留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

屋子迎门的墙上是一块两平米左右的老式黑板,黑板上方用红油漆写着五个大字“**语录”,但黑板上是空的,没有什么内容。屋子里右侧的小窗户边上摆着一张与在对面空殿内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四四方方的老式八仙桌,桌子的周围摆着四条长凳,桌上放着一把早已不多见的、绿铁皮镂空的老式暖瓶和一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旧陶瓷茶具,茶壶放在桌面上,四个茶杯不规则的摆在一个泛红的破搪瓷茶盘里,走近一看茶盘里写着红sè的由**题写的“为人民服务”。转过头看屋子的另一侧,是一个窄窄的土炕,土炕上放着一套早已拆洗的看不出原本颜sè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上放着一个碎花布缝制的枕头。在床头的墙上,还挂着一个老旧的绿sè军用水壶,它有些部分早已被磕碰的掉了漆。这典型的是一个单身老人居住的地方。

“小伙子,坐吧!”老大爷这是在跟我说话,

“哦,哦,知道了。”我应道。

老大爷从一个小铁皮桶中抓出了一把碎茶叶,放在了那把陶瓷茶壶中,又提起铁皮暖瓶冲进了升腾着蒸汽的开水。

我来到长凳子上坐下,也从怀中掏出相机放在了桌上。

两杯热茶摆在了我跟超哥的面前。

“小伙子贵姓?”大爷在问我。“我姓路,您叫我小路就行了”在长辈面前,我没敢自称“老路”。“哦,小路”大爷重复了一句。“我姓蒋”,超哥忙不迭的跟着自我介绍了一句。老大爷看了超哥一眼“蒋介石的蒋?”。“呃~蒋介石的蒋”,超哥回应道,说完话又心虚状地偷瞄了一眼黑板上的“**语录”。

“大爷,您老怎么称呼?”我反问道。

“别叫我大爷,山里人显老,我不过才六十来岁,村里的后生都叫我达叔。”

老人家没透露自己的姓氏,我也不好再追问了。

“达叔,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没忘记跟进来喝水的目的,又不想拐弯抹角。

超哥又拿眼神瞄我,想跟着说啥,又憋回去了。他看得出,这达叔貌似跟我亲近一些。

“你这个小伙子是个急xìng子,呵呵”达叔淡淡笑了一声。

“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洞”

达叔沉默了几秒钟,看了看我。

“有缘见面,天又留客。既然这样,你们就喝着茶,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达叔幽幽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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