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国于我却并不陌生,但在我身后的这名女子竟是那灭绝了千年的氏族后人,这着实令我吃惊不已。♀
我向来善忘,但对蜃国却记得很清,小时我只要一不听话师父就拿蜃国的故事吓唬我:“阿珩,再不听话,师父就把你丢到沙漠去,叫蜃国的人把你吃掉!”
于是我便乖乖听话了。
师父这句话生生威胁了我好些年直到八岁时,浅之师兄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才晓得那沙漠里的蜃国之人早在三千年前就死绝了。
蜃国是生活在沙漠之中神出鬼没的一个氏族,其族人以施展幻象骗取过路人生魂**啖食为生,那幻象便是俗称的海市蜃楼。
“要知道姑娘的身份并不难,舍妹方才神思恍惚之貌一看便是中了幻象,世间唯有蜃国之人在自身受到威胁时会不自觉施展幻术,”五哥拘着扇子慢条斯理道:“是以白某斗胆猜测姑娘是那沙漠之国的后人。”
“受到威胁?”星若听五哥说完,淡然开口:“我以为你会说蜃国中人都是以幻术杀人的魔鬼。”
五哥淡淡笑了:“非也非也,人分九品,世间本就好坏对分,蜃国向来存于传说之中真实情况无人知晓,那些啖肉食魂的故事也就吓唬吓唬没长大的女圭女圭罢了,”五哥说到这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又道:“况且心狠手辣的魔鬼又怎会以身家性命护着那些命在垂危的凡人,姑娘心底善良可见一斑。”
我不曾听五哥说过这么一番道理,我一直当五哥除了研究医理便是与浅之师兄一起嬉皮笑脸地混日子,如今看来我这师兄果然深藏不露啊。
五哥一番真情实意的话下,星若似乎有所动摇,那勒着我脖子的棍子也松了些,我甚悲壮地呼吸着那来之不易的空气,觉着分外香甜。
“那之后都是身中瘴毒的村民,四年前被赶来深山等死,你即便有医术傍身也不要贸然进去,否则一旦染病后果不堪设想。”星若这话想来是勉强松了牙关。
深山中那岐疾草后悲惨虚弱的j□j声轻轻散在空气之中,身中瘴毒者不会立刻死去,只会被慢慢折磨数年才死,当真凄惨至极。
五哥仰首看着那漆黑的岐疾草神色不明道:“他们都是被赶到这儿来的?”
星若冷冷道:“不错,瘴毒已成疫病会传染,所以上万人全部被赶到深山等死,即便是这样他们还要受到各种秘密屠杀,这山中是仅存的三百多人!”
“是界海前辈下的令?”五哥问道。
界海这名字方才我听了便有些熟悉,刚才才想起这不是老狼头爷爷的名字么?难道星若的意思老狼头爷爷下令屠杀这些可怜的病人,可是老狼头爷爷那么好怎么会做这么残忍的事?
“前辈?”星若秀丽苍白的面容此刻染上深深的恨意:“看来你们果真是界海的人!”
“白某与界海前辈颇有渊源,姑娘此刻定然不会相信白某所说,”五哥盯着岐疾草后的黑暗天空道:“但白某手中确有治疗瘴毒之法!”
星若冷哼一声目如寒霜,周身的空气都染了丝淡淡的杀气,突然那岐疾草后传来凄凉至极的哭声,一道焦烟缓缓升起,星若的杀气骤消轻轻道:“又死了一个。♀”
“你拼了命要护这些百姓周全,何妨让白某一试?”五哥抛出一句诱人的话:“白某手中有现药可起立竿见影之效,即便无法药到病除减轻痛苦却是可以,姑娘看来也通晓医理不妨看看白某的药有无问题。”
五哥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了一瓶药抛给星若,我记得这药是五哥在路上用凝香苏蓠制成的,听五哥说那瘴气乃阴毒之物唯有这凝香苏蓠可缓解此毒,但因为没有亲手诊断过,他的药只能制作到一半,用于暂时缓和病情而已。
“白某并不清楚瘴毒的具体症状,必须亲自看一看病人才能对症下药。”
星若接过药闻了闻有些动摇,她卡住我的肩膀冷冷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我可以做你的人质!”听到这里我鼓起勇气大声道。
五哥一愣低声道:“阿珩。”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可以抓我做你的人质,如果五哥治不好那些人你大可以杀了我。”
五哥拧眉似乎不赞成我的做法但他却没出声阻止我,我心头已定朗声道:“我五哥的医术天下无双,他研究治瘴毒的药已经很久了,能治好那些人的非我五哥不可!
星若说是老狼头爷爷残忍地屠杀那些人,我一点也不相信,我希望可以做点什么可以改变星若对老狼头爷爷的看法,如果五哥治好了那些人,她一定可以对老狼头爷爷有所改观。
我越说越有信心遂看着五哥笑道:“五哥,你一定要治好那些人!你可是神医,医术惊天地泣鬼神!”我握拳挺胸自信满满道。
五哥被我的话动容,他折扇一打潇洒笑道:“吾妹心意如此,为兄定不负期望!”
似是被我的话感染,星若卡住我肩膀的手松开了,她在我身后点了一下我便发现我说不了话了,而且手上似乎被绑了什么东西,我越是挣月兑那东西缠的越紧。
星若将棍子挽了道花在岐疾草上点了三下,那草帘子仿佛被人推开一般向两边褪去。
一个荒凉的小村落缓缓展现在我们面前,约莫十几座草房,数十人正围坐在地上几个火堆旁,其中不论男女老少都面露菜色。♀
“星若姑娘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带着欣喜的目光看向我们。
我被迫走在星若旁边,五哥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后面,人群霍的站起来几个神情戒备的男子:“星若姑娘,这两个陌生人是何人!又有人要杀我们了吗?”
星若一扬手对村人道:“大家不必惊慌,这位是游方医士,他说他有良方可治好各位的瘴毒!”
人群骚动了起来,但眼中尽是惊惧与害怕还有愤怒。
“他说谎,他肯定是界海派来杀我们的,这一定是个阴谋,星若姑娘你不要上当了!”为首的男子喝道。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村民都站起来用某种可怕的目光盯着我和五哥这两个不速之客,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我想我现在正在被凌迟。
星若转头看向五哥,眼里似含了丝挑衅之意。
五哥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对那几个神态疲惫却分外警戒的男子道:“各位不相信在下也是情有可原,但各位何不让在下一试,若在下治不好悉听处置!”
星若不着痕迹地扣住我的胳膊对周围的村民道:“这位医士说他有立竿见影的良药。”
人群又骚动了起来似乎在相信与不相信的边缘徘徊,五哥将小药瓶拿了出来走向身旁一个患病的老人,那老人身边的子女立刻扑过去护着老人瞪着五哥。
五哥笑了笑又走向另一个病人,但所有人都畏他如蛇蝎。
五哥走到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手指轻轻触在婴儿细弱的手腕上,片刻他揉声道:“孩子是胎中带病不足月所生,加上女乃水不足,性命堪忧,若不及时治疗怕活不过几日。”
那妇人看着怀中的婴儿肝肠寸断地哭了起来,五哥蹲也不知说了什么,那妇人竟将孩子交给了五哥,五哥将药瓶中的药给小婴儿喂了些,那小婴儿开始呛咳了一阵嘴里猛地吐出一口黑漆漆的东西,然后微弱却清晰的哭声响彻寂静的夜。
那妇人颤抖着抱着孩子喜极而泣:“虎儿哭了,虎儿哭了……”她“砰”的跪下拽着五哥的衣袍泣不成声:“神医,神医,多谢神医救了吾儿,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一旁许多女子全围了上去看着那重新发出生命之音的小婴儿,看着五哥的目光中多了层强烈的希望与期待。
五哥扶起那妇人朝我笑道:“小玉,将你包袱里的干粮给这个大嫂,母体饿的久了出不了女乃水,会连累孩子。”
我忙将肩上的包袱拿下来找干粮,心中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哇,今天的五哥是我见过最帅的一次!
我正要走过去星若却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她将包袱扔给了五哥道:“你承诺过会救了这里所有人!”
五哥点头对周围依旧还心存疑虑的村民道:“方才的药可减轻病痛却无法根治瘴毒,待我替各位诊脉后才能研究出有用的药方,白玉在此承诺三个月内一定让各位完完全全月兑离瘴毒之苦!这些药大家拿去先吃了可保三月无虞。”
那些村民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纷纷走上前分药,村长走到星若面前迟疑道:“姑娘,我们……”
星若抿了抿唇轻声道:“村长,我们姑且相信他。”
村长点了点头开始召集周围其他人。
五哥绷着一本正经的脸走到我们面前,身后的村民在呛咳一阵吐出月复中积留的污秽物,无不叹息:“果然好多了,感觉身上又有了力气。”
“神医,多谢神医,大家伙的希望就在白医士身上了。”村长带领着村民们在五哥面前万分感激,感恩之声不绝于耳。
五哥谦和道:“各位好生休息,往后的日子还长。”
言罢终于忍不住笑嘻嘻地走到我们面前对星若得意洋洋地低声道:“看到了吧,我说过有立竿见影之效,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星若看着重焕生气的村民们如冰的秀目出现一丝淡淡的涟漪,但她依旧冷冷道:“等你治好了大家再说。”
五哥莞尔朝我眨眨眼又道:“我需要去一趟芙罗国境内,我需要查看一下瘴气出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解毒之法。小玉,你留在星若姑娘这里可好?”
我会意大力地点点头。
星若不言只是猛地将手里的黑棍倒插在地上,地面自黑棍处开始,裂开一条细缝哗啦啦直捣几丈开外的大树,那粗壮的大树瞬间从底下往上开裂成两半。
“你可以走,但你若三个月不会来,你的下场就像那棵树一样!”
五哥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却对星若笑了出来:“看不出来星若姑娘与我家妹子如此相像,威胁人的方式都一样!”
我们二人一起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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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五哥都在为村民们号脉诊治,直到天亮。
星若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五哥身后算作监视,五哥倒不认为这算作监视,还时不时回头对着人家姑娘笑得很欠揍。
愈亮的天光中我看到星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也越来越不稳好像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经过篝火附近时,我在那火光下发现星若纤瘦的背上有一道可怕的大刀砍过的痕迹。
五哥说她受了很重的伤,现在看来这伤根本不是很重是相当严重。
将村民安顿好后,星若将整座山又重新保护在岐疾草幕墙之后。
用法力调动岐疾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星若在施完法力后整个人便毫无预兆地往后倒去,宽大的袖管里她素白的手上鲜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滴,她已经撑了一夜了。
五哥及时伸手接住了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还顺手替她把了脉,向来乐呵呵的五哥握着星若纤细的手腕头一次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星若幽幽转醒挣扎着就要起身,但五哥却将她搂的很紧,星若无力斥道:“放开我!”
五哥朝她极尽温柔地一笑:“我是个医士,医德告诉我随便见死不救会遭雷劈,所以告诉我你住的地方在哪里,你受伤太重需要治疗。”
许是五哥所向披靡的微笑起了作用,星若迟疑了一下还是虚弱地抬手指了指群山中一处冷峻的山崖:“那上面。”
五哥一手抱着星若,一手将我拽了过去,脚下祥云一起朝那远处尚黑的天幕飞去。
晨风在身边呼啸星若瞪着五哥震惊道:“你是碧落中人?”
五哥薄唇一勾不言,我则朝星若大力地点点头。
星若住的地方是这山崖顶上的山洞,里面收拾地倒十分清爽,一个花藤制成的秋千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住的地方。
五哥抱着星若进山洞时,星若的额上豆大的汗珠正不断往下滴落,身上的黑衣更是沾满了淋漓的鲜血,之前因这衣裳是黑色的看不太出来,如今看来她整件衣服上只怕都是血。
刚扶着星若在床边坐好,五哥便双手齐用地上去月兑人家衣裳。
“你做什么?”星若捂住衣裳有些慌乱地开口,但手一动牵动背上的伤口,她秀眉一皱额上青筋直冒,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后仰去。
五哥小心翼翼地扶住她低低笑道:“还真是倔强,伤成这样还逞强到现在?你的伤口和衣服连在一起了,我要把你的衣服撕开,”五哥说着又故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我虽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但还不至于见到美人就扑过去,何况还是个浑身是血受了伤的美人。”
星若倔强地厉害她咬着唇强撑着自己坐直了身子,苍白的脸因虚弱少了先前的冷漠平添了一分令人怜爱的脆弱,她的手依旧死死捂着衣裳,伤口连连的剧痛下星若想要开口但欲言又止。
五哥皱眉微恼道:“再不治疗你会死的!”
见她固执至此,五哥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站过去准备搭把手,谁知星若缓缓开了口:“你家中可有娶妻?”
五哥与我皆是一愣,星若低垂着头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地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你家中可有娶妻?”
这话问的当然是五哥,看着眼前满身伤痕却别扭地在此刻吐出微带风月之话的人儿,五哥的眼里多了一丝兴味,他道:“不曾。”
“那么,”星若抬头,清澈的眼里有一丝坚定的目光:“你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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