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府告别回宫,慕暖一直阴着张脸,一言不发,沉默得有些令人心惊。
街上人来人往,百姓熙熙攘攘,装饰奢华精致的公主车驾里面,气氛却实在压抑得很。一贯聒噪的侍卫白苏,今次也罕见的没有卖萌,他十分低调地缩在马车的一角,不时偷偷地张望自家主子一眼,再望一眼,那句“您没事吧?”,却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怎么可能没事?她一脸的“我想杀人”……
关于久安公主慕暖,别人可能误会重重,白苏却自认对她如数家珍——她爱玩,爱闹,虽然已经芳龄十七,却仍旧一副小孩儿心性。重要的是,她明明贵为公主,脾气却大咧得很,她鲜少以地位压人,更不爱与下人计较,通常也不大记仇……
梵音宫里的下人,曾有这样一个结论——久安公主慕暖,是全皇宫最好相处的人。
当然,好相处的前提是——你没有惹她不开心。
触发久安公主不开心的诱因通常有以下三种,第一,有人惹皇后娘娘不开心;第二,有人惹她的朋友不开心;第三,有人惹她不开心……
很显然,这一次,是第二第三的结合型。
白苏偷偷地瞄了慕暖一眼,看到她依旧面无表情的俏丽脸孔,这个少数民族侍卫忍不住攥了攥自己的掌心——二皇子啊二皇子,您明明美得那么清超凡月兑俗,却为何要做偷窥政敌这种掉价的事情?还有,您身为皇子之尊,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设计把一个侍卫弄进大牢里头?
白苏表示理解不能。
同样对这件事情理解不能的,还有慕暖,回宫的这一路上,她的心情起伏巨大,久久不能平静。
时至此时此刻,她的脑袋仍旧有一些懵——
第一,为何陆老爷子讨厌淑妃,却不讨厌淑妃生出来的人?
第二,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未参政的皇子,他们两个,是怎么达成的约定?
第三,慕和明明是她的对头,明明是跟她竞争储君之位的人,却为何……他要指导陆谵投奔她的阵营?
慕暖越想越乱,越乱头就越疼。一路风风火火地回到了梵音宫,她二话不说,倒头就睡,速度快得白苏根本来不及问她要不要去找二皇子理论……
迷蒙之中,慕暖做了一个十分久远的梦。
在梦里头,她大约五六岁的年龄,粉雕玉琢,娇女敕可爱,正是最最天真烂漫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身后,不远处,总会有一抹小小的身影……
三月天,放风筝。
小小的慕暖身穿一袭火辣辣的红衣,惹眼得像是一个绯色的精灵,这个精灵一手牵着风筝的线,一手提着曳地的裙,天高气爽,她笑靥如花,蝴蝶似的在草地上飞奔。
而就在她的身后,几步开外,一个团子似的小小人儿拼了命地在追,他看着她,眼巴巴,稚女敕的嗓音甜糯而又好听,“阿姐,阿姐,你等等……”
那是慕和,年幼的慕和。许多年前,他也曾是她最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