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雾很大,海浪不知疲倦的冲击着礁石,激起数不清的白色水花。
远处的几个小岛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孙道远独自坐在岸边的一块大礁石上,身旁放着两大坛美酒,和为数不少的干柴。
层层的迷雾笼罩着无尽的碧波,使孙道远的视线无法看到更远。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每一年的三月初八,孙道远都会来到这里和一个叫谢绍松的男人喝酒。
这是他和谢绍松之间的约定,是两个男人的约定。
男人需要一个可以喝酒的朋友。
这一天是孙道远一年里身心最放松的一天。他可以什么都不想,纯粹的为喝酒而喝酒。
临近中午,谢绍松还没有来。
孙道远拍开泥封,抱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烈酒。
干喝着没劲,得来点下酒菜。
孙道远纵身跃下礁石,飘飘然落在沙滩上,他站在海边,面向汹涌的海浪,信手一挥。
碧蓝的海水顿时翻卷起一道高达六七丈的水幕,孙道远背上的宝剑“呛”的一声离鞘,径直飞向水幕。
随着孙道远手指的移动,银色的剑在透明的水幕里来回穿梭。
待水幕落尽,孙道远的剑上已穿起了一串肥美的鱼虾蟹。
将剑上还活蹦乱跳的海鲜在海水里清洗干净,孙道远又飞上高高的礁石,点着一堆干柴,把这些海味架在火上烤。
孙道远不像王永健那般讲究,连香油都备齐了,孙道远没有随身携带过多的调料,他身上只带了一包盐,不过这样更能突显食材本身的鲜美。
美味的海鲜烧烤将熟之即,谢绍松踩着飞剑来了。
谢绍松是一个美男子,长的非常俊朗,凭借出色的外表,吸引了不少女子的青睐,很有女人缘。
隔着老远,孙道远就看出正往这边飞来的谢绍松有些不对头,往日的谢绍松总是锦衣华服,把自己打扮的神采飞扬,风度翩翩。
而今天,谢绍松的神色很疲惫,耷拉着头,身上粗布的衣衫显得有些宽松,明显不合身。
谢绍松收起飞剑,落在孙道远身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美景,美食,美酒,就差一个美人了!”谢绍松抓起一只烤好的海蟹很粗暴的啃着,连壳也咽了下去。“大哥,一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粗犷,胡子都能跟你抢饭吃了!”
“你小子跑哪去?怎么现在才来?不会又去安慰某个寂寞的少妇了吧?”孙道远翻烤着黄鱼。
“前两天听说鸀柳山庄的主人,江南第一美人沈红出手千金,请动了金牌杀手李新来杀你。
昨晚我找到沈红,打算牺牲色相来说服她放过你,她亲自作陪设宴招待了我。
没想到她在酒里下药把我迷倒了。丢人呐!今天早上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扒光了丢在了闹市上。
街上人来人往,我光着无助的蹲在地上,忍受着众人的耻笑,后来还是一个好心的乞丐给了我一块遮羞布。
最可气的是沈红还让人带话给我,‘如果你不是谢一鸣谢宗主的儿子,我会为了那些被你侮辱过的姐妹把你先阉后杀。
孙道远的事轮不到你谢绍松来出头!”谢绍松喝了一口酒接着说:“你知道的,我很不喜欢别人因为我爹而另眼看我。”
“女人真可怕!”孙道远感叹。
“所以我从不和女人交心,我只和她们的身体交流。”谢绍松摆出一副智者的模样。
孙道远说:“你很无耻!一如即往的无耻!”
谢绍松说:“我知道!”
“你为我而光,我很感动!”孙道远举起酒坛跟谢绍松碰了一下说:“我好像应该象征性的感谢你一下!”
“我很想知道你怎么把沈红得罪的那么狠?不会是你把人家那个啥了吧?”
孙道远吃一口烤鱼说:“去你的!你以为天下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样?这事不提也罢!”
谢绍松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李新在杀手榜上可是排名第一的!”
杀手榜是神龙国江湖上评定杀手含金量的一个榜单,能上榜的无一不是杀手界的精英。
位居榜首的金牌杀手李新,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江湖上传言,李新潜伏的本领很高。
他在你身边一两丈的距离,如果他不想让你看见他,就算你是神仙,你也发现不了他。
如果你被李新盯上了,最好早点买一副棺材,因为你很快会用的上。
孙道远笑笑,漫不经心的回答
:“首先以我的武功李新不一定能杀的了我,再说我只剩下三年的时间来找她了,找不到她我一样是个死。也许我活着只是为了赎罪。”
“你还是小心点,我只有你这一个好兄弟!”谢绍松说。
“不说这个,来,喝酒!”孙道远举起大酒坛。
“好!喝酒!”谢绍松也举起大坛的美酒。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调皮的弯月在浓云间捉迷藏,时隐时现。
两个男人在海边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孙道远侧过头看着谢绍松,他的确是一个迷人的男人,长相俊美,却又无法让人把他和小白脸联系在一起,孙道远问:“你就没想过认真的爱一次嘛?”
“感情的事,认真你就输了!”
“不认真你就输在起跑线上了!”
“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爱情?”
“爱情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你不相信是你没遇见可以让你相信的人。”
“在十八岁之前,我也曾经幻想过我会有纯粹的爱情。其实我这个人不光外在条件好,我还是一个有故事,有内涵的的男人,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反正也没菜了,你把你的血泪史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下下酒也好!我先问一下,你的故事长不长?长的话我就不听了,我明天还有事!”孙道远无所谓的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听个故事还挑三拣四的?不行!你已经成功的勾起了我倾诉的**,你想不听都不行!”
谢绍松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礀,在海浪声中低沉的开口:
“五岁的时候,我爹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不能被一个小小的樱桃村困住,他要到外面的世界寻梦。
他走的时候,我问‘爹,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告诉我,明年樱花盛开时候,他就回来了.
他背着一把剑走了,留下了我和我娘,那时候我们的日子过的很清贫,我却一点也不觉得苦,我还有我娘,还有一个小伙伴星盈。
我和星盈一起玩泥巴,捏了两个泥人,她说丑一点的那个是我,漂亮的是她,她舀走了丑一点的,把漂亮的那个留给了我。我问为什么,她说想我的时候可以看看这个泥人。
樱花开了一遍又一遍,我爹还是没回来。我一天天的长大,我娘一日日的老去。
我跟我娘说,我爹是一个骗子,他不会回来的。我娘臭骂了我一顿,说我不该这样说我爹,说我爹一定会回来的。
每年樱花开的时候,我娘经常会站在村口守望,直到樱花谢尽,树上结满了樱桃,年复一年。
我十七岁的时候,我娘去世了,在她病危的最后几天,神智不清的她一直念着一句话,我费了很大劲才听明白,她说的是‘樱花开了没?’
当时是冬月,我知道她关心的不是樱花。我每次都骗她说‘樱花开了,我爹明天就回来了。’
看着床上被病痛折磨的皮包骨的娘,我从未那样期盼我身边得有一个爹。
星盈的爹帮我料理了我娘的后事。星盈已长成了婷婷玉立的美少女,那些天星盈一直陪着我,宽慰我。我就是在那时真正爱上她的。
来年樱花盛开的时节,星盈站在樱桃树下,我看着她,月光皎洁,人比花更美,她含羞的闭上了美目。我低下头吻了星盈。
我以为可以跟她厮守一辈子,她爹也是这么想的,她爹甚至还为我们拟定了婚期。
刘公子的出现颠覆了一切。刘公子是城里刘员外的儿子,他来樱桃村游玩时,邂逅了美丽的星盈。
刘公子打听到星盈跟我好,他找到我,递给我一张一百两银票说‘星盈那么漂亮,搁在你手里太糟蹋了,我有钱,又长的帅,还是让我来给她你给不了的幸福吧!’
我跟刘公子打了一架,打落了他三颗牙齿,把他打出了樱桃村。我以为我赢了。过了半个月,刘公子带来了十几个壮汉,把我吊起来打了个半死。
刘公子扔了两百两银票在我身上,他说‘你是斗不过我的,这点钱给你疗伤,你不要和我争星盈了,因为我看你挺可怜的,我不忍心下次还要打你!’
我躺在床上养伤,浑身包的像棕子,没有一点形象。星盈来找我,看见我凄惨的模样,她哭了,她问我是谁干的,我嫌丢人我没说是刘公子打的,我说是狗咬的。
开始的几天,星盈一直陪着我,给我做饭洗衣,我很感动,我觉得这顿打挨的真值。
后来她隔两三天来看我一次,手腕上,脖子上多了一些金银饰物,我隐隐的有一些心慌。
有一次,她穿了一件华贵的宝蓝色长裙,我说‘这裙子真好看,你爹给你买的?’
星盈说‘呸!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是刘公子送我的!’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妥,留下一句明天再来看我就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彻底的败了。败的理所当然,我除了能在山上采一大把野花哄她开心,还能给她些什么。
第二天她没有来,再来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星盈站在门口,沉着脸。
我知道她有话对我说,也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已经可以拄着拐棍走路了,我说我们走走吧,她默默的跟在我身后,我走到一棵樱桃树下,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既然不能缠绵到白头,就让我们在开始的地方结束吧!
沉默良久后,她先开了口。
她说‘我要嫁人了,是刘公子,他对我很好。’
我说‘我知道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不要通知我了,我不会祝福你们的!’
她哭着说‘绍松哥哥,对不起!’
我说‘傻丫头,好像该哭的那个人应该是我,你怎么可以抢我的活干!’
星盈哭的更凶了,我觉得我当时很贱,我居然还细语轻言的安慰她。我说了很多俏皮话逗她开心,证明我有多么的不难过。
星盈终于被我逗笑了,笑的是那么的美,我忽然觉得她很陌生,这个世界很陌生。
星盈走了,脚步轻飘,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
星盈走远了,我很想笑的,没想到我却哭了.我抱着那棵见证我和星盈从甜蜜到破灭的樱桃树,歇斯底里的痛哭……
三天后刘公子骑着高头大马,用八抬大轿带走了星盈,我躲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
星盈的爹看见了我,想过来跟我说话,我挥挥手制止了他,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歉意。
我转身,架着拐棍一步一颠的走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时,我爹衣锦还乡了。他说‘江湖是一个造梦的地方,有能力的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我成功了,我会好好的弥补亏欠你的一切!’
我把消失了十三年的爹带到娘的坟前问‘活着的你可以弥补,那娘怎么办?’
谢一鸣,我的爹,面对我娘的坟头,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他也只有这三个字可说。
我爹带着我离开了樱桃村,他弥补我的方式就是四处搜寻灵丹妙药,把我变成了一个二流的高手。就是让我过上了把钱不当钱的‘腐二代’生活。”
谢绍松的故事讲完了。
孙道远不是一个好听众,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歪在礁石上睡着了。谢绍松真想上去踢他一脚,想想自己打不过他就算了。
四下里漆黑一团,凉风裹携着海水的腥味迎面扑来,谢绍松酒劲上头,觉得有些困乏,伏在酒坛上也睡了。
和煦的晨曦唤醒了露宿在海边的两个男人。
“我要走了!”孙道远站起来活动着身体。
“祝你早日找到你的三世情人!找到了别忘了蘀我跟嫂子问声好!”
孙道远向谢绍松挥挥手,驾起飞剑走了。
谢绍松目送孙道远离开,看着孤寂的海岸,想着该怎么帮这个被金牌杀手盯上的兄弟。
想来想去还只能去找沈红,想起那个让自己丢了大人的漂亮姑娘,谢绍松一阵头大。
唉!交上一个不怕死的朋友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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