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为妃 易钗而弁入深宫(二)

作者 : 安可优

从静和园出来,经过一小桥,再拐过几棵桂花树便是花园了。

这花园是当今圣上亲自命工部建工为她爹爹所建。

那年,他爹带兵攻打阜国之时,被阜国国王偷袭,毁了容颜,而今,脸上那道疤痕便是那时留下的,圣上嘉奖他赫赫战功,便做了赏。

所以这园子,丝毫不亚于亲王府邸的后花园。

一石一木皆是精心而做,自地下井引出的水汩汩溪流在这一整个园子中都可遍寻,而溪流也不会切断路径,花木依水而生,楼阁依木而建,花香扑鼻,清新隽永。

她扛着小网兜,漫步走进了花园,听着远处有女人谈笑,稚童笑闹之声,她便远远的避开,只准备自己逮只蝴蝶便回去。

园中奇花异草多不枚举,故时有翩翩彩蝶来此,园中扑蝶倒成了女儿家的闺趣,不过姬无常虽姬妾众多,可惜子嗣却不甚旺盛,女儿也不过三人,除了嫡出的姬灵慧,便是林姨娘所出的姬菱荷还有她,姬玲珑。

玲珑这名儿还是刘氏当初为她起的。

她与姬菱荷同日所生,只不过姬菱荷早了她几刻钟,那日,林姨娘先是阵痛,姬无常本以为此胎是男胎,便命整府上上下下的都忙了起来,恰时,刘氏也阵痛了起来,府里顿时忙的一团乱,结果林姨娘先生,是一女儿,据说姬无常当场便白了脸,但好歹是亲生女儿,他便抱着看了看,就要往刘氏那里去,路走至一半,便听丫头来报,刘氏生了,是千金,姬无常顿时拂袖离开。

刘氏抱着稚女,而姬无常却连亲生女儿一面都不见,又听外传林姨娘的女儿将军取名唤作菱荷,刘氏以为是玲字,当是庶出的女儿便是玲字,以免冲突了嫡出,便给她唤作玲珑。

取意为,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一来,是有所怨怪姬无常之意,二来,是让女儿莫入了自己这般境界。

她让当时身边的丫环将玲珑的名儿问了姬无常,姬无常只说了一字,允。此事便这般定了。

后来才知,原两人的玲字非同一字,只不过即便如此,也并无人在意。

她瞧见前面的那株麝香百合上停了一只白翼蝶,只不过那蝶翅上是有几圈淡黄的花纹,瞧着倒也漂亮,玲珑拎着小网兜,悄悄的走了过去,然后用力扑下那蝴蝶,她手法快,一下子便捕着了,从网兜里捏着蝶翼将蝴蝶拿了出来,她将蝴蝶塞进了一极小却很是精致的竹笼里,又采了一只花开正盛的麝香百合连着一段枝子搁了进去,她闻着这花香,便又起了兴致,顺着周围采了几株花拿回去让娘亲看着欢喜欢喜。

她一身粉衣却不知自己在素白的麝香百合中扎眼的紧,姬灵慧同姬菱荷带着几个大丫头走了过来,玲珑瞧见她们走了过来,低声咕嚷了一句,扫兴,便转身离开。

姬灵慧娇声喝道:“玲珑,你学的好礼仪,见了姐姐也不主动问礼,倒是先走了。”

玲珑眉头一皱,见对方盯上了自己,她啐了一口,转身笑眯眯的看向姬灵慧,脆生生的笑道:“也没听着姐姐身旁的丫环同妹妹问礼,故玲珑这才没瞧着姐姐的。”

她这一话,到是又将话头转回了姬灵慧身上,姬灵慧略玲珑年长个数月,可毕竟是孩子,虽懂得玲珑此话之意,可又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堵回去,她斜眼瞧了一旁伺候的大丫头,便远远的站在距玲珑一丈之远的地方不动了。

姬灵慧身旁伺候的大丫头诗珊在旁冷嘲热讽的笑道:“这倒是咱们不知礼了,咱们虽是草民,可也算是大小姐的人,也不知那府上的道理,倒是要嫡出的姐姐先向庶出的妹妹问礼。”

玲珑听了她这话倒是笑了:“我倒是不知道姐姐何时同草民们成了咱们了,妹妹便是庶出的,也是这府上正经儿的主子,平素虽愚笨了些,可也不曾这般作践自己,姐姐倒是嫡出的,也不知是奴大欺主还是怎的,竟让这丫头没得污了姐姐的名誉。”

姬灵慧脸色一变,她狠狠的瞪了诗珊一眼,骂道:“死蹄子,作死的东西,话都不会说!看待会儿让母亲怎么收拾你!”

玲珑见她这般,不由得冷笑,姬梁氏的那些狠毒伎俩,她这般年纪便学成这般,以后,在内宅,便是王公世家恐是都耐不住这般的一个主母。

姬菱荷在旁柔柔的笑道:“玲珑妹妹手中的东西看着好新鲜,给姐姐瞧瞧可好?”

姬菱荷这一句话引得姬灵慧也看来,她瞧去,见那竹编的小笼子里别着一株麝香百合,那百合上停着一只白蝶,好看的紧,她便上前走了两步,伸手道:“妹妹快拿来,让姐姐拿去给母亲瞧瞧,母亲定是欢喜的。”

玲珑想着,你母亲欢喜关我何事,我捕这蝶是为了让我娘亲欢喜,凭什么你说要便要巴巴的给你?

心中虽这般想着,可她面上仍是单单纯纯的笑道:“总听得母亲说姐姐对妹妹们极其好的,何事都让着妹妹们,故玲珑想来,姐姐总是不会夺人所爱的。”

她这一吹捧,将姬灵慧捧的飘飘然,她略一思虑,便想说罢了,大不了让人也给她弄一个便是,姬菱荷见她松懈了,便在旁又道:“妹妹若是不想给便罢了,总归是和姐姐们生疏,素来我和姐姐都是有了新鲜样式一起赏玩的,因妹妹性子喜静,也一直未曾打扰,今瞧见妹妹这般,本想着一叙姐妹之情,现下倒也罢了。”

姬菱荷心思极重,她年纪也不大,这般小却知巴上姬灵慧,想来也知是林姨娘所教“甚好”,而挑拨了姬灵慧和姬玲珑的关系,两者一相对比,更显她的懂事乖巧来了。

玲珑也不原就着姬菱荷的坑跳下去,她淡淡一笑,似是无辜的说道:“姐姐若是这般说,那妹妹心中确实欢喜,素闻姐姐的丫头醉蝶知书懂礼,是林姨娘特意给姐姐选的,既然姐姐今日说了这般话,妹妹倒也乐的欢喜,这蝶便给了姐姐,换一个丫头可好?”

“你!”姬菱荷嘴角一抽,差点背过气去,那醉蝶本是林姨娘从娘家未出嫁的姑娘中选出来的,先是照顾她几年,再大些,便想着让姬无常收入房中,一来姬无常面前能讨了巧,二来也可以帮衬着点自己。

林姨娘的算盘倒是打的响,但盘算的再好,又有何用,到时醉蝶收了房里,姬梁氏肯定是不待见她了,看她到时候能如何。

醉蝶便是再如何知书懂礼娇媚可人,但男人的喜新厌旧总会有一天将她冷淡了,到时候林姨娘可算是进退维谷了,总不能一直从娘家选人进来伺候吧。

不过此为后话,这府中的女人,便是再斗得天翻地覆,但总归是妇道人家,眼皮子浅,她生了女儿,想着再过几年,给女儿找个好人家,自己便算是熬出头了,可她却没想到,女儿嫁出去便是人家的人了,哪能顾忌的了她后半生。

现下玲珑问姬菱荷要醉蝶,姬菱荷自是不能给的,她干干的笑道:“醉蝶她是林姨娘的表妹,也算是我半个姨妈了,她本也没卖身进来,只不过是应了林姨娘的请过来照看我,她便不算是咱家的丫头,但也算不得什么主子,只是来看亲戚的,所以我也是由不得她的。”

玲珑轻轻一笑:“自醉蝶进来后,妹妹总听人说醉蝶的百般好处,那模样身段都是极好的,前几日见几个丫头在凉亭笑闹,又听那几个丫鬟说什么,小林姨娘,中间有一个标致的美人当时脸便红了,现又听姐姐说这样的话,原这竟是真的。倒是妹妹唐突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皆是一变,姬灵慧死盯着姬菱荷,问道:“你那丫环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

姬菱荷脸红的嚷道:“妹妹这话说的奇怪,看到几个丫环便说是醉蝶,红口白牙的污人,还有这个理儿么?若妹妹真这般觉得,那便让母亲公断了此事!”

她毕竟是小孩子,有许多分不明白,只觉得自己比姬玲珑受姬梁氏的宠,姬梁氏定会向着自己的,可她却错估了女人心,嫉妒多疑,此事又是她娘亲惹起的事端,况且她又不是嫡出,姬梁氏心中自会有一番盘算。

玲珑倒是觉得此事闹得姬梁氏那里定是对自己有利的,可是却会平白给娘亲多了许多事端,思至此,她便怯懦的一笑,缩了缩身子小声道:“可后来,妹妹确实看到这丫头在花园里撞到了父亲,父亲还同她说了好几句话,问了她姓甚名甚,她说自己姓林,闺名醉蝶的。”

这话一说出来,姬灵慧顿时炸开了,她一边迈着大步向亭里走去,一边嚷道:“诗珊,你可听好了,现下真是什么人都能进这府里来了,便是些草民的亲戚,也当成个正经儿的主子住了进来,竟还没脸的见了父亲!待会儿这话你可给小姐我记好了,一字都不许差的告诉母亲去,我倒要看看这起子没脸的可怎么回!”

诗珊一边劝着一边跟上,姬菱荷见自己闯了大祸,顿时哭了起来,跟在她身旁的一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连忙哄着,姬菱荷梗着脖子,红着脸气道:“姬玲珑,你这死蹄子!平素看你就知你不是安分的,现下瞧来,一点都没错!你就和你那娘亲一样,狐媚子的东西!装的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里面烂了心腐了脏,没得让人恶心!”

她骂着,可玲珑见着自己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便冷淡一笑,拎着小网兜和小笼子蹦蹦哒哒的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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