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中的情与爱 (3)欢迎会

作者 : 乔进贤

晚上七点半钟,内四科的同志除了上班的以外,全都聚集在男宿舍里开会。

这间宿舍十分宽敞,南面两个大玻璃窗,屋子四周摆着七张单人床,中间有三张桌子和一些凳子。人们,有挤在床上坐的,也有坐凳子的。开会之前,人们有说有笑,非常热闹。

范教导员和我坐在中间的桌子处。他看了看手表,小声对身边的刘主任说了句什么,接着轻轻敲了敲桌子:“喂喂,时间到了,开会!”

大家静下来,男同志坐得比较规矩。女同志,有的比较稳重,有的,尤其年龄比较小的,几个人坐在一起互相偎着,大概对我这陌生人有些好奇,用眼偷偷看我。

教导员见几位姑娘偎在一起,提高了嗓门:“刘仙娥,鲁爱玉!还有小赵,坐好!你看看你们,东倒西歪的,还有个军人的样子吗?不像话!”

刘仙娥、鲁爱玉佩带的是战士军衔。我想,她们一定是科里负责打扫卫生和帮助病员开饭的卫生员了。她们被教导员训了几句,红着脸老老实实地不吭声了。教导员这才一本正经地说:

“同志们,报告给大家一个好消息,上级给我们分配来一名军医大学毕业的医生,曹晓刚同志,大家欢迎!”

哗……一阵掌声。我急忙从教导员身边站起来,向在场的同志点头致意。掌声过后,我坐下来。

“曹晓刚同志是位老同志,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又在军医大学深造五六年,政治思想和技术水平都是很不错的……”

对教导员的吹捧,我深感不安和肉麻。这时,我看到墙角处躲着一位三十多岁浓眉大眼比较瘦削的上尉男同志,正在偷偷地看杂志,什么杂志看不清楚。只见杂志封皮上有几个英文字。我心想,大概他就是教导员说的那位懂英文的巩学谦医生了。教导员说话的时候,他头也不抬,还在看他的书。

“曹晓刚同志对我们科的情况还不熟悉,希望同志们向曹医生多多学习,互相帮助。”

教导员讲到这里,我忙欠起身来说:“向同志们学习,向同志们学习。”

这时,在墙角处看书的那位同志把书一放,向我微微一笑,这种笑是一种礼仪的笑。

“下面我来介绍一下有关的同志,叫到谁谁站一下。从左往右数吧!”他对我说,“刘主任你认识了,咱就不说了。主任身边坐着的这位是潘医生。”

教导员说完,潘医生站了起来,向我点头一笑,说:“我叫潘志伟。”

我心想,他就是教导员说的那位自称棒槌的性情直爽的男医生了。

“那位是杨彩霞,杨医生。”

教导员指的是潘医生身边坐着的一位戴着四百度近视镜的女同志。杨医生欠了欠身子,抿着嘴腼腆地笑了笑。我心里说:“真不愧是国民党少校团长的女儿,很有点儿大家闺秀的风度。”

她身边的潘志伟开起玩笑来:“我们都叫她瞎子,摘了眼镜什么都看不见,明明是把白茶壶,她非说是只白母鸡。”

潘医生当着大家的面和杨医生开玩笑,尤其有我这个陌生人在场,杨医生的脸红了,攥起拳头往潘医生肩膀上捶了一下:“去你的,死棒槌!”

同志们笑了,笑得很开心。

“别笑了,严肃点儿!”教导员生气了,“这是开会,不是演戏说相声!”教导员瞪着眼珠子一动不动。

人们见教导员发脾气了,鸦雀无声,一个个像泥塑的一样,弄得我这刚来的人很尴尬。

沉默了一会儿,教导员才说:“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有个军人的样子。请同志们严肃一点。我继续往下介绍。张水莲!”

“到!”一位年轻的中尉女同志站了起来。她倒是很严肃。

“这位是张水莲张医生。”

我向张医生点点头。张医生坐下了。

“甄医生来了没有?”教导员的眼睛到处寻找。

“在病房值班呢!”刘主任回答。

“甄医生不在。上班以后你们再认识吧!医生中还有谁呀?噢,还有巩医生,巩医生呢?”

躲在墙角看英文杂志的上尉,直起身子来,说:“在这儿呢!”

“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呀,坐在旮旯里了。”教导员介绍,“他是巩学谦巩医生,是咱们科年龄最大的医生了。”

我有礼貌地向巩医生点头致意,他向我微微一笑。我们俩彬彬有礼。

“邹正平!”

“有!”一位瘦长的三十来岁的少尉站了起来。

教导员说:“这是咱们二病区的护士长。二病区主要收治发热和月复泻的病人。他主管咱们科的日常生活。今后生活上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接着他又喊:

“解永正!”

一位小个儿,稍胖,长了满脸痤疮疙瘩的三十来岁的少尉站了起来,他既没有说“有”,也没有答“到”,只是向我笑了笑。

教导员说:“这是咱们一病区的护士长,一病区收的都是肝炎病人。关于病房的情况,上班以后叫刘主任给你详细介绍吧!医生和护士长就介绍完了。下面是护士和卫生员了。我看这样吧,护士和卫生员有二十多人,在这里一一介绍你也记不住。上班以后你再慢慢认识吧!”

“好”我点了点头。

“好了,关于曹医生来我们科的事,就说到这里。本想买点儿瓜子和糖果好好欢迎欢迎曹医生。可是,目前我们国家的经济还很困难,买糖买瓜子的事就免了。下面我还要讲几个问题:一、院里规定,每星期二和星期五早晨出操,一、三、四、六的早晨打扫卫生。我们规定,一、四打扫病区环境卫生,三、六打扫室内和个人卫生。可是,有的同志,不是值了夜班需要休息也不起床。今天嘛,我就不点他的名字了,如果再不起床出操或打扫卫生,我可就不客气了。第二,晚饭以后生产劳动,翻地,希望大家都参加。咱们病区后面那块地,割了麦子种红薯。病区门前那一小块地,翻了以后种中药,种瓜蒌,种野*。第三,每天晚上七点半的政治学习,大家必须按时到。今天晚上咱们学习的内容是报纸上登的八届九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国民经济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有党中央和毛主席的领导,我们一定能战胜连续三年自然灾害和苏联背信弃义给我们造成的经济困难。”

教导员说到这里,转头问刘主任:“你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刘主任说话了:“教导员讲的我都同意。我只讲一件事。倒病房垃圾的时候一定倒在垃圾坑里头去。你看咱们那垃圾倒的,坑里面也是,坑外面也是,风一刮烂纸到处乱飞。病房出来的垃圾是有传染性的呀!以后不准乱倒了。”

教导员问我:“曹医生,你是不是说两句?”

我连忙摇头。

教导员拿出一份《人民日报》,向解永正一递:“来,护士长,你来念。”

在大家集体学习报纸的时候,我发现巩学谦医生还在偷偷地看他的英文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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