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俩又说了一会闲话，便有丫鬟进来禀报：“老爷回来了。”
陶氏不便继续留着，这才告辞回去。她怀有心事，也没留意旁人，更没注意到进进出出的丫鬟嬷嬷们见了她连招呼也不打。
倒是迎面从外头进来的五姑娘宋汝真，将丫鬟嬷嬷们轻慢的态度尽收眼底，她咬了咬唇，才要迎上去，四姑娘宋汝兰已经笑着喊了一声：“三婶婶。”
陶氏猛地回过神来，抬头见是女儿和侄女，略点了点头白问一句：“打哪里来？”
“找五妹妹寻了几张花样子，回来的路上去瞧了姨娘。”四姑娘是二房庶出，生母秦姨娘是张氏陪房的女儿，在张氏屋里做了几年大丫头。
才说着，外面一阵脚步声。陶氏不便久留，拉着宋汝真急匆匆退出荣合院。宋汝真最是见不得母亲在二伯母跟前低三下四如同下人的模样，快到三房居住的华盛堂，便赌气地甩开母亲的手，揉着手腕嘀咕道：“娘今儿下午不是见客去了么，怎么会在二伯母屋里？”
陶氏也知女儿打心里瞧不起自个儿，可她又能如何？娘家和丈夫都不能依仗，若不是她一心讨好张氏，三房的日子还不知会过成什么样。
到底是自己骨肉，陶氏对女儿也生不起气，只当没听出她话音里的埋怨，道：“你姑妈怕是不成了。”
宋汝真不由愣住：“娘，您胡说什么？”
陶氏一面进了院子，一面道：“你当你娘去找二夫人做什么？今儿来拜访的尚夫人，便是替你姑妈送信的。他们打南边上京，去瞧过你姑妈，说是已经没了人形，面色如土，只怕是剩下的日子……”
话没说完就打住，怕说的厉害吓着女儿。
宋汝真呆了呆，在她的印象中，姑妈极高贵又漂亮。就是两年前，她生完孩子半坐在床上，那般憔悴却也是宋汝真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虽然宋家的人相貌都不错，但宋廷玉依旧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如今宋家这些姑娘当中，模样最漂亮的当数已经十五岁的二姑娘，听宋家年纪大的仆人私下说，和宋廷玉当初比起来，仍旧要差一些。
宋廷玉不仅仅漂亮，还有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不是人模仿就能模仿出来的。同样都是嫡出，二姑娘的高贵就显得不怎么讨人喜欢，反倒叫人觉得故作清高。
“你姑妈快不行了，只怕这几日我们又要去一趟。”
宋汝真有些发懵，她不敢相信那么美丽的人要死了。她心不在焉地问道：“娘也要去？”
“倘或二姑娘婚事定下，你二伯母又得一阵子忙，我一人去能抵多大的事？温家连个本族的亲戚都没，外面的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料理？”
宋汝真不明白陶氏怎么对自己说这么多，她与姑妈相处时日也不多，震撼很快就过去，随口应付母亲：“爹爹不是没什么要紧事儿么？爹爹可以去啊。”
一时到了屋里，陶氏只留了心月复丫鬟嬷嬷在屋里服侍，心里搁着事，三老爷不曾归家，她也不急着吃饭。便在榻上坐下，吃了一口茶道：“你姑妈又给高筒胡同那边送了信，想必外头的事是想请你润三叔帮着料理。”
“既如此，娘还担心什么？”
陶氏就看了女儿一眼，京城的三月初还有些冷，女儿穿着兔毛立领褙子，模样虽不及二姑娘貌美，却也不比旁人差。那双眸子透着灵气，她就琢磨着道：“我倒是想让你爹去，可瞧着你二伯母的意思，上回是润三老爷帮着料理，这一次还请他。”
陶氏觉得在女儿面前说这些有些难以启齿，宋汝真却了解母亲的性子，知道母亲心思。心里不齿觉得钻营这些俗气，可三房财物紧缺，她想买什么也不能任凭心意。
过年时她跟着二夫人出门做客，瞧见永昌侯府上的两位姑娘新作的衣裳特别漂亮。回来后不久，二夫人就给二姑娘、四姑娘各做了一身，不是公中出的银子，她自然就没有。
后来听四姑娘屋里的丫鬟说，那面料是新出的苏绣，十两银子一尺，一身衣裳就要几十两银子。四姑娘都舍不得穿，仔细收在箱笼里。
宋汝真很想要，可母亲的嫁妆已经偷偷模模当了不知几何。而温家，她知道很有钱。两年前跟着陶氏去聊城，姑妈给她做衣裳，一做就是七八套，面料皆十分讲究金贵。后来去表妹温书锦的屋里，才知道那样的衣裳温书锦更多，穿都穿不完。
“二伯母是怎么说的？”
陶氏知道女儿比自己聪明，便一五一十说道：“明儿请你润三婶过来商议。”
宋汝真不由抵着头琢磨起来，半刻，她就道：“明儿一早二伯母也忙，娘就派个小丫头过去传话。”
高筒胡同宋府虽不及平阳公府，却也是宋氏一门的嫡支。那边早一步去的二太老爷和这府的太老爷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二太老夫人是个心高气傲又讲究礼数的，陶氏当即反驳：“这样就得罪二老夫人了。”
宋汝真就知道陶氏一时半刻拐不过这个弯，她不说话盯着陶氏。
陶氏低头想了片刻，才明白女儿的意思。
宋廷玉是这府的姑女乃女乃，她的事自然归这府管，若要请那府的帮忙，自然要客客气气地去请。派个小丫头过去传话，那意思就再明显不过，并不希望那边的人插手。
陶氏觉得这主意不错，借着张氏的名头，得罪了也算不到自己的头上，如此一举两得。
隔天早起，果真派了个小丫头过去。
润三夫人霍氏打发了小丫头，带着小儿子去见婆婆，就把这事提了提：“小丫头面生，我竟没见过，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是华盛堂那边的。”
她觉得这伎俩很好笑，就当做笑话说。陶氏虽比她年长好几岁，但她瞧不起陶氏的做派。好在，平阳公府三老爷也是个没能耐的，陶氏出门应酬的机会少之又少，没在外人跟前闹出笑话，否则整个宋家都要成京城的笑柄了。
二老夫人已五十有四，丈夫去世让她华发早生，如今已经是满头银霜。身形消瘦，却也健朗，只是看起来有些威严。
她睃了儿媳妇一眼，不由叹息：“玉丫头也是命苦的，她留下的那两个孩子更是命苦。”
霍氏闻言忙敛了笑，她公爹已经去了二十多年，婆婆也是寡妇，拖着三个孩子，熬到眼下，两个儿子在外做官，一子承欢膝下，抱了好几个孙子，才算是熬出头。
都说同命相怜，宋廷玉也守了寡……自己委实不该借这事取笑。
她正色道：“小丫头是华盛堂派来的，也不知那边二嫂子是什么意思？娘，您看我今儿要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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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第一次写文，心里很紧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