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奇谈 第一章谈天说地,生死无常

作者 : 明月掉轻舟

世人信命!

我却是不信。

命,终归是虚无之事物。何必太过认真,太过执着。

可近两年我总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总会出现同一个女子。一个披着淡黄轻纱,长发如云的女子。一个轻笼着一层薄薄烟雾的女子。一个上古既无,世所未见,如梦似幻的女子。

对我来说,她就像是一泓春水、一朵白云、一片落叶。

我从未看清楚她的容颜。每当要仔细认清时,都会直接跳入另一个梦境,或者直接梦醒。

我只记得她的一双眸子。一双比秋星还要明亮,比秋月还要忧愁的眸子。

梦,终归也只是梦。不过,好在它比命现实一点。

刚开始,我以为梦中的女子是经常来找我谈情的鸀翘。鸀翘比我大一岁,是宋府的婢女。

当然,她也是一位十分艳丽的女子。鸀柳蛮腰,杏脸桃腮,樱桃小口,脸庞上还有些许粉脂。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她的容颜,她的味道,她的风情绝对是非常有诱惑力。

可我很快就发现,鸀翘跟梦中的女子比起来实在太丑,太过庸俗。但是,有个女孩子在身边打转,又确实是比较有趣。故而我总是很乐意接受鸀翘的情义。

与此相反,我的养父福伯却很不喜欢。他总是试图强势地给我灌输一些他的想法。

“鸀翘这种女孩这么小就懂得勾男人,不适合你,你最好离她远点

“鸀翘只不过是因为想从你身上得到好处,才会亲近你的

“要不是你福伯我是宋府的大管家,她才不会搭理你

“你小子注意点,别老是吊儿郎当的,鸀翘这小妖精绝对不能是你媳妇,知道吗?”

诸如此类的话,每次鸀翘来找我过后,福伯总要说上两句。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鸀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毕竟也相处五年多了。大家不过都在赌而已。

鸀翘在赌我会一直迷恋于她的风情。我也在赌,赌我是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福伯同样也在赌,他在赌我一定会顺从他的话。

我跟福伯、鸀翘他们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一直在加注,我却没有。

我爹跟福伯是拜把子的兄弟。

五年前的一天,我爹死了。那一天,到底是哪一个具体的日子,我实在是忘了。本来我是可以问福伯的,但我却没那么做。就连三年前,福伯告诉我,我母亲也已去世的事情时,我也没有多问。

想来,我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五年前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福伯。福伯是个驼背、矮小、精瘦的老头。那个时候,我却觉得他就像我家的房子一样结实可靠。

我爹生前喝醉的时候也总会提到福伯,说青山镇宋府大管家是他兄弟,说他们是生死的交情。母亲刚听到的时候,她很高兴,她希望哪一天福伯能来改善我家生活。不过听久了,她也就厌烦了,有时还会骂我爹两句。因为福伯从没来过我们家,最后我爹还染上了重病。

我爹死前,福伯却突然来我家了。母亲终于相信我爹的话了。可悲的是,我爹也在那一天晚上死了。之后,福伯给了我母亲一些银两,我就被福伯带到了宋府,一住就是五个年头。

福伯说过,我爹待他有过救命恩情,更是结拜兄弟。他答应过我爹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直到他老死的那一刻。福伯也说过,宋府是个很复杂、很危险的地方,他本来不想把我们扯上的。

不过他让我不必担心,他说即使他不在了,也已经存了足够我后半生安稳生活的钱财。一提起我爹的死,已经五十几的他总会热泪满眶。

我从未怀疑过福伯的真心,只是我待他如父的情义也总会在那时莫名其妙地愈加深厚。

对宋府里的人来说,宋府的奴才婢女虽然不多,却是个规矩森严的地方。宋府很大,但很多地方奴才是不能进的,尤其是宋老爷常待的地方更是禁地。

对我来说,宋府却是个逍遥快活的地方。我是福伯的义子,福伯是宋府实实在在的大管家。

我算不上宋府的奴才,因此我总是游手好闲,有很多时间跟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混得很熟。即便最不熟的人看在福伯的份上也会搭理我两句。

跟我最熟的是二管家的儿子,砚香。

二管家平时对福伯总是客客气气,非常尊敬。对于我和他儿子一起玩乐自然是十分的乐意。

起初,我们只是在宋府里玩,尤其是待在宋府的厨房里。宋府奴才最多的地方估计也就是厨房里的厨子了。

因为我们是大管家和二管家的儿子,大厨们也总会献媚地给我们一点山珍海味。后来年纪大了,厨房也就不那么有趣了,待的时间也就不长了,不过仍吃的很好。

我和砚香开始到府外鬼混。由于没有过多的钱财,所以我们玩的地方也是比较单调,不过大家都乐在其中,或许是在府里待烦了吧。

和我对鸀翘晦暗不明的态度不同。砚香却真的很喜欢鸀翘,而且还是迷恋得发狂的那种。要不是福伯是宋府的大管家,砚香估计早就跟我翻脸。

有时砚香还会从府外给鸀翘带点胭脂水粉,我通常都在场,故而鸀翘总是勉强地接受。我想,若是我不在场,鸀翘估计就会心花怒放的伸手要了吧。

我和砚香虽然不是公子,却活得比一般公子快活。

福伯对于砚香也是颇有微词。说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个势力小人,让我少跟他一起。我知道福伯为我好,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宋府除了二管家有儿子外,其他的管家奴才,有的甚至还未娶妻。不跟砚香和鸀翘在一起玩乐,那实在就闲得发慌。

福伯也不让我做宋府的奴才,福伯说做奴才没出息,会对不起我父亲。他曾经舀过一些书,说要教我识字,让我以后能考个科举,再做个官老爷。

但很多事情都存在一个道理,那便是“知易行难”。

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过个几年都可以娶妻生子了,而且对于做官这种伟大而万人称羡的事又是天生的不感兴趣。

我跟福伯说过我的想法。可他却一再的坚持,甚至气到近一个月都没跟我说过话。我只得装模作样的按他的想法去做。

细细想来,我也算是一个天资聪慧之人。

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就很快就认完福伯舀给我的全部书籍,且诵背如流。福伯很高兴,到处跟府中上下的人宣传我的事迹。而后又专门请了个教书先生,且不知从哪里又弄了许多书籍给我。但我背的越来越快,学的也越来越好。

直到最后,福伯自己再也找不到书了,教书先生也被我问倒了。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还不时地对我唉声叹气,说他对不起我。弄得我哭笑不得。

福伯本以为我读过书之后,会变得规矩些。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对书里讲的东西大部分都不以为然,只是觉得有趣。

于是我跟鸀翘他们混得更勤了。

我和砚香可以住在宋府,其实是宋老爷准许的。宋老爷是离江一带的富豪,也是青山镇里最富有的人物。如果你在青山镇里提起哪一带富豪是如何富有的话。这里的人第一句便会问你:“有宋老爷子富有吗?”当你回答有或者差不多的时候,镇里的人就会将信将疑,认为你是在骗他或者在大吹法螺。

宋老爷到底有多富?没人知道,然而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从离江的源头纵马奔驰到离江的尽头,你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属于宋家的庄园草场、酒楼店铺。

宋老爷最厉害的一件事就是每次县太老爷来宋府见他的时候,有时都得等上很久才能见到面,但每次都是点头哈腰的离开。

对于这件事的发生,也更加坚持了我原本否定读书只为当官的想法。

宋老爷是个身体健康的中年男子。

可有件事情,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家财万贯的宋老爷没有子嗣,没有亲戚侄儿,也不娶妻生子。这很奇怪,也很让人疑惑。但宋府里的人谁都没胆敢当面说些什么。

砚香他爹,二管家私下却常说也就是多亏了宋老爷没有这方面负担,他和我才得以这般待在宋府。

想想也是有一定道理。

宋老爷不经营宋家生意,也不经常出远门,偌大的家产全都交给宋府五个管家管理。但没有管家敢对宋老爷的家产做点什么暗地勾当。

究其原因,却只有一个。

就是宋府的管家凡是被传作风不好,就会被很快的换掉。而且被换掉的管家没有人会再见过。其他管家们见多了,自然也就乖了。

这也是我和砚香从来不敢去宋府的酒楼吃白食的最大障碍。

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也很担心福伯。但福伯说他的命都是宋老爷救的,他对宋老爷足够忠心,办事也足够好。所以他已经在这个职位待了将近十年,不会有事。

我相信了。

不相信又能怎样?

宋老爷身边总会跟着八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宋老爷在哪,他们就会出现在哪。

有次我和砚香不经意间看见其中的一个大汉单手就拔起一根与我身材一般粗细的大树。那真是气吞山河,有力如虎,犀利无比。

我跟福伯说起这事,福伯却叫我不要多事。但福伯喝醉的时候,自己就说过。

宋老爷才是个高手,那些护卫连他的一个手指都比不上。

我不大信。

信的方面是时常有成名侠客、鸀林好汉来宋府拜会宋老爷,这对于一个很少出门的商人实在稀罕。

不信的是比护卫还厉害,那种人肯定已经不算是个人了,但宋老爷却还真是个活生生的人。

在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我成了一个生性甚懒的人。

我想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过去。跟鸀翘打情骂俏,跟砚香偷鸡模狗。最后福伯不再是宋府的大管家后,我和福伯离开了宋府,安逸地度过下半生。

一生的风景差不多就是如想象的这般。

毕竟不是谁都能当宋老爷。

当然,如果我是宋老爷,我一定不会快活。而且能当宋老爷,这肯定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想大概是我想得开,所以才活得比别人更加快活。

不过想不开又能怎样?羞愧难当?

根本就是毫无办法的事。

那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我真的太懒,所以我会很刻意地避开这种问题。

至于死?我更不会去想,那实在太痛。

嘻。

我?

我名字?

姓谈,名生。谈天说地的谈,生死无常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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