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海夜色十分纯净,皎白的月光映着墨蓝的夜空,依稀可见稀疏的云朵和几点闪亮的星子。太子沧寥对于这样的夜色,很是欣赏,然而他此刻却毫无欣赏这夜色的心思。他的心随着他的目光都落在那座玄色彩綾的主营账上,胸中有些气闷和疑惑,唔,说白了就是好奇。
主营帐沉重的帆布门微微掀动,扶星自主营帐中走出,在纯净的夜色下,白衣似仙。她轻轻抬眸,正好对上太子沧寥的探究的目光,暗自一叹,行至他跟前,“太子进去吧,将军有事要与太子商议微微低头,扶星与沧寥错身而过。
沧寥一怔,不由的皱起眉来,看着扶星离去的背影,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去哪?”
扶星抬头看着墨蓝的夜空,稀疏的星子映在她的眸子中,像是跌入一汪湖水,安静中带着微微波荡。她立住身子停了一瞬,又继续向前走去,方向是贡海城门,直到她消失在黑暗中,沧寥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沧寥在帐门前呆了片刻,转身撩帘入帐。
主帐内,钟离唤故作沉静的坐于矮几之前,然他嘴角却掩不住上扬,而后弧度渐大,笑意十分浓重,半点不见沉静。从沧寥这边看过去,本就清俊的钟离将军绝壁配得上“笑靥如花”四字。
沧寥便笑道,“龙蔚将军好心情
钟离唤抬眼起身颇为恭敬的对着太子沧寥行以君臣之礼,眼角笑意不减,却道,“末将方才多有得罪,太子若要惩罚,钟离唤毫无怨言
沧寥觉得稀奇,心中更猜测扶星与钟离唤在这帐中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胸中竟渐渐烦躁起来。对于钟离唤主动请罪,他也没了往日的从容大度,反倒冷冷一笑,道,“本太子是该罚你。故意下令不叫太子仪队入城,是为不尊不忠不敬;初见本太子未有膝跪之礼,是为无法无天目无尊上;在本太子眼前为请求便随意处罚属下,是为越俎代庖目无军纪
钟离唤听出沧寥话中的愤然之意,却不知他因何动怒,有些模不着头脑,但他今儿心情好,再多的罚也认了,于是便说道,“敢问太子将如何惩罚末将?”
沧寥仍不觉自己已怒,只觉得眼前这位笑的明媚的将军十分的碍眼,早就将他是钟离笑哥哥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冷哼一声,白袖一挥,“去将军之职,将为先锋副将,没收将军令,以儆效尤!”
这惩罚甚重,连南燕君都从不敢这样惩罚的南燕乃至四国的神话将军,钟离唤,他眸间一直含笑,听了这惩罚也只是微皱眉头,道,“太子如此,君王知道吗?”
沧寥拧眉,怒瞪钟离唤,钟离唤咂咂嘴,掏出将军令扔到沧寥怀里,接了这惩罚。
却说扶星一人独自出了贡海,竟直奔敌营而去。
当年她曾代君亲征,在这边境上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对于南燕边城贡海与北陵边城舟安一带十分熟悉,对于两军帐大营的秘密之道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出贡海,右行百米入一大桃林,穿桃林而行约近千里,见一清波荡漾的小河,便是舟安城的护城之河。沿护城河上行百米,又见一小桃林,此桃林中央有奇石一尊,奇石之侧双生的桃树紧紧依偎,远远看去就像悬崖之边紧密相拥的恋人。将奇石移开三步左右,在双生树与奇石之间便会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来,跳入洞中,沿道行约一刻钟,有五行台阶,台阶尽头方形隐盖紧闭,引阶而上,便能听到外面人声稀疏,若将那隐盖翻开,便是北陵主将大营议事桌。在这张议事桌上,北陵主帅白霖与南燕大将钟离唤不止一次的把酒言欢,言笑晏晏。
此刻的扶星却只在双生桃树前停住了。她看着这两个紧紧相抱而生的树,枝枝蔓蔓毫无顾忌的交缠在一起,她心中作痛,白昭那时温柔的笑意在她的脑中盘旋,挥之不去,她的十三岁,她的十九岁,她为他这一笑,生生葬了女子最美好的六年,六年的相依相随换来的不过一句淡淡的“斩立决”。
“斩立决扶星抚着紧抱的桃树,粗糙的树皮磨得她手掌生疼,她面上并无痛色,只有冷冷清清的恨意,“白昭,你欠我的,江山来还
又立了片刻,她暗自运功推开奇石,黑兮兮的洞口似是无底,扶星又望了一眼相抱的桃树,纵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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