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旌旗猎猎,却是地部之境。
风雷八部不比人族富饶,也没有鳞次栉比的楼亭瓦舍、厚重城池,唯有一处飞阁流丹的雪域宫殿,位于天、地、山、泽四部之间,因为地缘偏巧,四部均想纳入怀中又均是力不能及,是以多少年来荒弃久矣,不加修葺。
地部枢纽之地,乃是数不尽的锥顶毡帐,这么毡帐有大有小,冬暖夏凉,不仅造工精细,而且坚固耐用,大风呼啸却丝毫不动。众多毡帐围拱之间,还有一座较其他毡帐大出许多的巨型毡帐,这座毡帐不仅体型巨大,而且装修精美:帐顶正中一颗巨大的红木兽头,目光炯炯,不怒自威;帐顶之上用黄色绸布绣着歪歪扭扭的古怪图案,虽然驳杂,却是锦上添花;帐顶四周则是垂下道道金丝吊穗,大风吹过,肆意乱摆。帐壁之上有画工用如椽大笔描绘了一幅千里沃土,沃土之上人头攒动,尽皆跪拜在地。这副图画的乃是地部信仰,传言地部先祖乃是泥土成身、地灵成神,其种植出的植被花草鲜艳夺目、果实丰满,令后世向往憧憬,美不可言。是以地部族众尽皆对土地产生莫大向往,人人见面结拜之时,往往先是手捧一把泥土,洒到头顶,示意告慰先祖神明,待到后来,族人觉得往头顶撒土太过粗俗,且不干净,就以往酒中洒土分食取代。
巨型毡帐之内,正中一堆硕大篝火,燃的正盛,篝火之后乃是二十几个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正在听着丝竹之音,翩翩起舞。周围约有三四百人把酒言欢,这些人个个以野兽毛皮裹身,头发只是用麻绳往后面一系,颇有几分蛮野气息。帐内正坐,乃是一个彪形大汉,谈吐阔达,举止端正,叫做常卿,便是地部之主。
常卿身前乃是一张红木案几,案几之上十二把铜制酒樽,里面盛满香浓烈酒,被火光映照,耀眼夺目。他见众人开怀,就地取出一把泥土,分洒到身前的酒樽之内,又命人将洒好泥土的烈酒分给就近的十二个大汉,开口说道:“太乙土神在上,保得我土部风调雨顺,土部子民安居乐业,今日各位不必拘谨,尽管吃喝,待到来日,还得仰仗各位为我开疆扩土,踏平风雷八部,重整我神族大好河山!”
十二名大汉举起酒樽,将烈酒一饮而尽,一名大汉胡须垂胸,开口道:“风调雨顺也罢,安居乐业也罢,还不全得仰仗部主治理有方,要我看,接下来这樽酒得敬部主才是。”十二人随声附和,又让人斟满了酒,举到嘴边,与常卿再度饮尽。
常卿心中大快,“哈哈”说道:“各位言重了,我常卿不过凡夫俗子一个,何来如此谬赞,这些功劳当属于在场各位,当属于我土部数万子民。”
一名大汉矮小精悍,声音却极浑厚,开口道:“部主说得极是,我听说北冥之地,一拨近千人的北地蛮子正在闹事,天部之主蓟招老儿正在为此煞费苦心。我心中那叫一个痛快,想到这些年来,天部与我地部向来不合,大大小小打得仗也数不胜数,万恶的天部强占我们牛马美女,如今终于得到报应了。哈哈!我原来只道这是上苍对天部的责罚,却不料刚刚这才只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少部主常涌的私下作为。都说是虎父无犬子,要我看,少部主如此多谋,还不是部主教有方,是以这功劳都还是部主的。”
此人话语一出,原来大殿之内的喧嚣华语瞬间消失,三四百双眼睛尽都望向这说话之人,就连那原在翩翩起舞的二十几名女子,动作也瞬间慢了许多。那人一怔,自知自己食言,再不言语。旁边一名较胖的大汉猛的戳一下他胸口,斥道:“你胡说什么,如此大事怎能信口胡诌,天部自己治理不善,北冥出了大乱子,如今怎能赖到部主、少部主头上!”
那矮小将军立马回道:“是了是了,是蓟招老儿自己的过错,小人一时昏昧,不过想拍部主的马屁,不想到拍到了马蹄子上,当真该死,哈哈,哈哈,自罚一杯便是。”端起酒来又喝一杯烈酒。
常卿见气氛一时凝滞,心中不悦,当他身为一部之主,应变能力极强,开口道:“无妨无妨,人非圣贤,谁还没说漏嘴的时候,今日开心,先是听说北冥大乱,又得报我地部大军打了胜仗,收复天族占领多年的胡戎三百里地,大家有什么话想说,尽管开口就是,我不责怪。”一边招呼众人重新畅饮。
众人见常卿如此大度,欢心又起,瞬间又是一片歌舞升平之象。
“报!”帐帘掀开,一股冷风瞬间涌入,一名小将气喘吁吁,来到常卿面前,扑地拜倒,道:“部主,不好了,天部少主蓟灵带了二十几人的卫队,已经来到了帐外。”
常卿一惊,忖道:“他来作甚?”正要起身查看,却见得帐帘再度开启,一人身先士卒,阔步走入帐内,身后哗啦啦一阵响,一左一右,又进来二十几个人。帐内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个个立身而起,剑拔弩张,口中叫骂不停。
当先进来的那人看年龄不过二十几岁,却是身材魁梧,见众人发难,毫不慌乱,面色镇定,道:“常老叔就是这般对待贵客的吗?”
常卿双眉紧蹙,手指那人斥道:“蓟灵小儿,这里可是我地部的领地,你们贸然来到这里,就不怕自己找死吗?”
蓟灵“哈哈”笑道:“不妨不妨,我听说今日天、地两部在胡戎一战,地部大获全胜,这不是携了重礼前来贺喜的嘛!”伸手接过一名随从递来的黑色包裹,举给众人来看。
地部众人只见那个包裹包的严严实实,密不透光,不知里面装的什么。常卿一时间云里雾中,不知蓟灵前来究竟所为何事,疑道:“我地部大军打败了你天部,你天部却屁颠屁颠前来贺喜,这不是……这不是古今未有的奇闻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周围众人听得这话,也跟着狂笑不止。
待众人笑声止息,蓟灵说道:“此言差矣,众所周知,早在一百三十年前,我风雷八部还是人人皆兄弟,部部皆手足,彼此间从无罅隙。今日既然地部打了胜仗,那作为兄弟部族的我们,自然该来道贺。况且常言说的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事情说巧也巧的很,今日地部兄弟打了胜仗,我天部紧继其后也打了胜仗,那老叔你说我这道贺应该还是不应该?”
常卿满月复狐疑,忖道:“近来未曾听说天部与其他部族开战,又哪里来的胜仗可打?”寻思片刻,开口问道:“哦?难不成天部的兄弟是成功将北冥的叛乱镇压了?这么说来,可真是应该好好庆祝庆祝。”虽然这般说,内心的疑问却丝毫不减。
蓟灵笑道:“是了,老叔若是不说,小可还真是忘记了,今日父亲确实带领一干好手将北冥的叛乱镇压了。不过我此时前来,却不是为了这事儿,胡戎三百里地失而复得,老叔你说,这该不该好好庆祝一番?”
常卿心中大惊,拍岸说道:“你什么意思?”
蓟灵神闲气定,缓缓说道:“今日老叔的几个家奴不听使唤,擅自带兵深入胡戎月复地,我看他们气焰嚣张,便从天部本营调遣四万铁骑趁其骄傲自满之时,从两翼包抄,将其杀的片甲不留。”他这话说得轻巧,可是帐内地部人众听后无不心中大寒,背心透出涔涔冷汗。
常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中又是惶恐、又是不信,道:“满嘴胡言,胡戎三百里地我地部大军与天部数年来苦战不休,这次能够侥幸舀下,更是倾注了五万兵力,岂是你说反扑就反扑的成的。”
蓟灵道:“老叔若是不信,那小可也没办法,不过小可今日来,可真是备了厚礼。”将手中包裹向常卿面前一扔,但见包裹散开,里面“咕噜噜”滚出两个物事,仔细一看,却是两个血淋淋的人头。
地部人众大惊失色,齐声喊道:“吉将军、少主!”他们所说的吉将军便是常卿派去攻占胡戎的统帅,全名叫做吉蜀,而那少主,自是被常卿派往北冥煽动蛮人叛乱的地部少主常涌。常卿悍躯大震,走到常涌人头面前,失声哽咽:“涌儿,你怎么了,涌儿……”片刻间泪如雨下。
蓟灵接着道:“月前北冥有一拨蛮人作乱,我本以为是他们不自量力,后来经过明查暗访,才知道是贵公子所为。我一时激愤,便将这肆意搅乱两部邦交的小人给处决了,不过想想,这再怎么说也是老叔唯一的骨血,便又将其头颅送了回来。就不知在老叔看来,小可这样作为,究竟符不符合道义?”
“住口!”常卿老来丧子,神智大失,指着蓟灵,招呼地部众人道:“将这厮给我舀下,碎尸万段!”
“是!”地部人众义愤填膺,手中兵器响做一团,只听得一时喊杀四起,三四百人尽皆冲着蓟灵与他的卫队杀去。蓟灵不动声色,蓦地双臂一挥,仰天长啸,二十几名随从将其围在中间,齐声爆喝,但见得白、青、黑、赤、黄五芒绽放,真气爆舞,这些个护卫竟然都是修身练法之人。
“轰!”巨响冲天,幻彩流离,巨型毡帐被无穷尽力撕扯,瞬间破成碎片,三四百地部人众失声惨叫,四处抛飞。与此同时,众毡帐北侧一声令响,数不尽的天部铁骑人声鼎沸、万马奔腾,夜幕中如同洪水猛兽般,咆哮怒吼,汹涌杀来。
……
暗历967年末,地部以大将吉蜀为帅,与天部会战于胡戎,天部少主蓟灵力主大军诈降,拱手让出胡戎之地三百里,吉蜀大喜,遂派使臣回报地部部主常卿,地部得讯,欢天喜地,聚集部众昼夜狂欢。却不料半日之后,蓟灵遂派三万精锐重新对驻扎胡戎的吉蜀大军左右突袭,一万精锐绕道断其后路,顷刻间胜败之势逆转,得胜欢喜不过半日的吉蜀仓皇兵败,身首异处。这一役之后,土部主力五万尽数葬送。当天夜里,蓟灵率从未在人前显山漏水的神秘组织‘**天’攻入地部本营,顷刻间杀尽地部王公贵胄,同时又命天部八万精锐待命偷袭,将地部剩余兵力十万余杀的人仰马翻,溃散各处。自此,天部以攻占地部为跳板,开始了统一太乙神族的艰难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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