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晏清影醒来了,你曾嘱托于我,只要此人醒来,当要第一个禀报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深夜一阵仓促的呼唤声将高陵从梦中惊醒,此时已距那场惊天大战过了十余日,高陵将一万三千人马重新划了编制,几日劳顿,刚刚睡得正酣,听闻这话,犹不禁立马从床上跃起,出门查探,却见传话这人正是相良。高陵问道:“清影公主的身份,没有他人知道吧?”
相良一边陪同高陵走着,一边回道:“目前只有毕渠、左三妹、哥兆丰并你我二人知道,其他人等,一概不知。”说着便与高陵来到了晏清影所在营帐,营帐内晏清影依旧躺在榻上,自有左三妹陪同。高陵进去,探查晏清影脉象,见其脉象虽然平稳,然而气息尚属微弱,开口道:“公主可觉得好些?”
晏清影自那日被公孙无极推下山崖之后,沉迷不醒竟然达一月之久,其间饮食都由左三妹用勺匙喂下,营养不济,骨瘦如柴,突然醒来,又看到高陵、左三妹、相良这般之前从未见过的人,更是心中枉然,不知所以。高陵知道现在与她攀谈太过唐突,便说道:“公主昏迷了一月有余,有些事情自然不知道,你目前身子虚弱,不若歇息几日再说。”便让左三妹给她准备了些吃的,晏清影吃完之后,但觉眼皮灌铅似的沉重,双眼一闭,又睡去了。
如此又过了数日,这数日之间,高陵吩咐左三妹片刻不停伺候晏清影左右,自己也先后过来几次,晏清影却只是睡了醒,醒了吃,吃了再睡,直到第七日终于有了些许力气。那日她醒来之后,左三妹一旁对她嘘寒问暖,甚是关切,晏清影虽然不知现在身处何处,但同为女人,也不禁对左三妹产生了莫大好感,她长左三妹两岁,便与之姐妹相称,二人一番交谈,大感情义相投,言至尽出,晏清影突然眉头一锁,想起自己坠崖之前的事情,便询问起当下青丘国的情势。左三妹早已得到高陵嘱托,只要晏清影询问与此相关的问题,但说无妨,于是便将当下形势仔细说了一遍。晏清影一听之下,对青丘国亡国之痛,对父母亲人失去踪迹之焦急,对班畯休大权独揽之唾弃,对仲康允背信弃义之恨,五味杂陈,瞬间涌了上来,其间左三妹说得动情,晏清影竟也对青丘国犯族起了怜悯之意。她只觉此刻心中杂乱,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却又丝毫理不出个头绪,再者自己此刻尚未痊愈,行动尚且不便,更不论其他,当下也就不再多言。
接下来几日,晏清影但凡有些精力,便找左三妹交心,一来二去,心中那种杂乱之意已然消弭许多。她自幼在青丘国王宫长大,身边朋友少之又少,但凡说得上话的,又多半夹杂私心,或者仰慕其权势,唯独一个堂庭国的少公子仲康允与自己颇有灵犀,却又招摇大胆的背叛自己,如今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是以能与左三妹这般促膝而谈,竟使自己孤傲的性子冰雪融化,变得平易近人起来,渐渐觉得就这样待在高陵军中,终老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超月兑尘外的好事。
这一日,二人又在交谈,却突听得帐外人声鼎沸,喧嚣之声不绝于耳,晏、左二人皆是一惊,左三妹走出帐外一番打探,回帐之后面有难色,晏清影问了好久,她才缓缓说道:“你是青丘国公主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军中,这军中将士多半是原青丘国犯族,对你父女二人深恶痛疾,此刻正在聚众发难。”晏清影面色黯然,他这几日与左三妹交谈之后,大感晏鄂当初制定犯族一事有违人道,正自懊悔不已,闻说左三妹如此说,更是心中自责,开口道:“不如我便出去,与她们谢罪便是。”左三妹大摇其手:“不可,你若出去,将士们非得将你大卸八块才行,虽然我们知晓制定犯族是你父亲晏鄂的主意,与你无关,但将士们可不都这般想法。再者高陵大哥让我保护你,我便不能让你有些许损失。”晏清影对高陵产生些许感激之意,赧然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既然是针对我,自然得有我去露面才行。”左三妹稍作计较,道:“你去看看可以,不过得听我的,只可躲在暗处,不准露面,大事自有高大哥处置。”晏清影应一声诺,便与左三妹一起走出帐外查看。
二人来到新军将士集合之处,找处极好的隐蔽地藏起身来,远远看见一块高地之上,高陵凌然而立,正在对众将士朗然喧话。晏清影瞧在眼里,但觉高陵此人虽然其貌不扬,却是颇有王者之风,虽然先前在帐内见过几次,却从未像当前这般高大。高陵对面,数不尽的新军将士人头攒动,兵戈林立,眼中怒火熊熊,颇有不杀晏清影不肯罢休之意。高陵冲着众人一番说道,话语掷地有声,不消片刻,竟将众将士震了一震,众将士觉得有些道理,喧嚣之声瞬间停止。晏清影躲在远处,听不真切,只能听个大概,只觉高陵刚才的话语发自肺腑,毫不做作,似乎将这风潮暂且止住,心头方一宽松,却不料众将士中突然爆出一声破锣似的的吼叫,言说高陵不是,众将士随声附和,瞬间又如炸了锅一番,高陵站在上面,虽然冷静应对,但这一拨喧闹更胜前一拨,时间过了许久,竟然丝毫未见平息之象。晏清影百感交集,趁左三妹不备,抢先一步冲上那块高地,与高陵站在一处。
高陵见到晏清影蓦地一怔,惊道:“你怎么上来了?”晏清影面色不变,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如何不能上来。”众将士见到晏清影,竟然也是一怔,这些将士虽然是针对晏清影而来,但是其中多半为人挑拨,并未见过晏清影真貌,是以初见之下,满心茫然,直到人群中有人喊道“她便是万恶不赦的青丘国公主晏清影”,众将士这才“杀了她!”“将其千刀万剐!”“抛尸荒野喂豺狼!”般的恶毒话语层出不穷。
晏清影待众人话语刚落,扑地跪倒,说道:“各位将士,我父昏聩,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制定犯族一说,便是家族中但有一人犯错,其后子孙尽皆为奴,受全国百姓差使的说法,这本是不合大义。各位不幸,清影自是知晓,然而念及大错已经铸成,清影无力回天,况且先前镇压犯族清影也多有参与,而今悔恨。之后青丘国被贼人所占,我父失去踪迹,清影无有良法,但求今日一死,以安众位之心。”话语中丝毫不隐晦自己与晏鄂的过错,语调和缓平静,情真意切。话语说完,亦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缓缓向胸口刺去。
众将士听得入神,心底对这冷傲女子的憎恨反而不如先前那般强烈。要知道他们先前虽然身为犯族,但大多不是从自己这一代开始,而是自祖上开始受刑。他们成为犯族之时,或者还未出生,或者年纪尚小,心智未全,是以自从懂事之时便过着犯族猪狗不如的生活,而后或者被九鼎天国救出、或者被高陵救出,一旦恢复自由身,心中的欣喜早已盖过仇恨,好日子谁人都想拥有,是以心中复仇的心思只占了一小半,先前跟着崇明起事的九鼎天国,虽然名为复仇,实则为了不再躲在地下,过那些不见天日的生活。再者即便有的那些仇恨,也大部是对青丘国的仇恨,或者对晏鄂的仇恨,并未具体到晏清影身上。是以听得晏清影如此说法,又见其缓缓将一柄匕首推到胸前,无不起了恻隐之心。
“你干什么?”高陵一声厉喝,大力一掌击飞晏清影手中匕首,说道:“制定犯族不是你的作为,镇压犯族也不是你的本意,你且不必自责,再者我这万千将士都不是盲人瞎子,知晓利害,不会舀你开罪,更不会胡搅蛮缠。”这一说一来为晏清影开月兑,二来不自觉间将众将士说高几分,让众人心中稍有得意,不觉间对晏清影的憎恶又少了几分。
高陵察言观色,眼见众人情绪已无刚才那般强烈,心中稍定,却听得众将士之中又有一人喝到:“他女乃女乃的,帮晏鄂老贼压制犯族,又是那老贼的闺女,父债子偿,怎得与她无关!”声音如同破锣,与先前那声大力叫喊乃是出自一人,众将士跟着又是一番喧闹。
高陵听出蹊跷,微微一怔,众将士闹事以来已有个把时辰,自己身处高台,苦口婆心说道,已有两次机会可将众将士说服,可是每每事成之际,都是被这破锣似的叫声搅了局,况且他适才仔细观察过,这些将士虽然闹事,可大多不是本意,如果自己料想的不错,定然是这声音的主人挑起的事端。高陵顺着声音传出方向看去,果见一人横眉怒目,死死瞅着自己,表情甚是傲慢。高陵只觉此人面熟的很,仔细端详,却是白石,白石便是那日在小重山山洞之内对自己百般羞辱之人,他对自己不服,高陵已是了然,不想这次更是变本加厉,生出这般事端。高陵指着那人厉声问道:“白石,我知你对我颇有成见,可为何今日要煽动我这众将士在此闹事?”
白石丝毫不惧,拨开众将士踏步上前,“哈哈”笑道:“高大王义薄云天,我自是不敢对你若何,可是这晏清影却是与我们有仇的紧,今日她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恐怕众将士也不会心服。”
“对,定要让她好好说道说道。”众将士纷纷附和。
高陵稍怒,喝到:“休要在此造次,青丘国正统兵士也好,犯族也罢,还不全是青丘国的人。眼下青丘国被堂庭国占领,举国上下自当摒弃前嫌,共同御敌才是,决不能自家窝里斗。”
白石“啧啧”奸笑道:“那高大王的意思是要我等去投靠那班畯休的二十万大军,共同打到堂庭国老家去咯。”
高陵冷哼道:“班畯休不具大将之风,青丘国交到他的手中,定然不会有好的出路。”
白石道:“如果要与班畯休合兵,那这晏清影自是合兵之时对我方有利的一大砝码,然而大王又是不肯,那还留着她有何用,徒然寒了我等众将士的心。莫非……”一双眼睛滴溜溜在晏清影身上来回滚了几圈,说道:“莫非高大王贪恋这清影小娘子的美貌,清影小娘子虽然年龄稍微大了些,可是容貌却是丝毫不差,自古美女配英雄,跟大王倒是般配的紧。”说话之间,语气越来越是媚俗。
高陵冷笑不语,一双眸子确实变得冷冽起来,目光宛如寒刃,定力稍差的兵士被他目光扫射,瞬间觉得脊背之上生出一股凉意。
晏清影恼羞成怒,冲着白石吼道:“你若恨我、骂我都是可以,可是高大王光风霁月,莫不会存有你那龌龊低劣的想法,你也休要妖言惑众,侮辱于我!”
白石冷哼一声,道:“若要我们不信也可以,只要你将脸面划破,让自己变成丑八怪,这样高大王若还不肯杀你,便可保全高大王清白,证明他不是贪恋你美色,二来说不定我众兄弟怜你、悯你,反倒不会置你于死地!”话语之间已然改变了要杀晏清影的初衷。
晏清影怒火更盛,此刻若要一招将白石头颅拧下,对她来说本非难事,可是这样反而对高陵不利,高陵对自己不薄,自己也万难让他难堪,如此反复纠结,胸中如遭堵滞,正不知如何处置之时,突见得一身形伛偻的老头颤巍巍连模带爬走到高台之上,那老头半边脸皮不知被何人割下,甚是丑陋恐怖,双目片刻不离晏清影,一边走来一边口中连连叫道:“女儿,女儿……”
晏清影一怔,只觉此人颇为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是谁,但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女儿”,莫非是自己父亲晏鄂,可是自己一月之前尚且与父亲日夜相见,短短月余光景,他便是再老,也万不会老到这副模样。高陵却是一眼将其识得,正是那日在瘴海囚地毕渠让自己去见的那个老者,那日高陵见到他之后,只是要毕渠将其安置在军中处事,好生看管,却未曾对其多加关照,不想他此刻竟然自己露出头来。高陵开口道:“晏鄂老儿,你终于肯现身了。”
晏清影一听之下,身躯大震,搀着晏鄂哭泣说道:“父亲,短短不过一月不见,你怎的竟然这般落魄。”
那老头哽咽说道:“不是一月,是六年不见,听你这般说法,我便知晓了,那人果然化作了我的模样,自己成了青丘国的主人,而且还将青丘国弄成现今这般样子。”
晏清影及众人听得云里雾中,不知所以。晏鄂接着说道:“六年之前,我与几个亲兵外出视察国情,从北向南,一直到了与堂庭国交界之处,后来天空下起一场大雨,我们便找地躲雨。那天夜里,跟随我的亲兵都熟睡了,我自己却睡不着,四处走了走,不想被一个不知身份的黑衣人掳走了,那人将我带到一个众人找不到的地方,那人撕下面纱,我一看之下,心中大惊,却不是别人,正是曲万公。我当时只是觉得不妙,但是左思右忖,都觉得此事说不过去,这时那人开口问了我一句话,这话倒是平常的很,但是那人问话的声音却是妖媚百转,是个女声,我灵机一动,知晓此人定是易容成曲万公的样子,问她之时她也毫不避讳,之后有跟我说了些什么‘青丘国就要完了’、‘十三国就要完了’、‘天下又要完了’之类的话,我不知道她说的何意,只当她是信口胡诌,便骂了她几句,不想她一听之下,面色大变,双手钢爪般握着我的肩膀,眼中如有鬼魅,与我对视片刻,我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之时,就已到了瘴海囚地,半张脸皮被人割下,正自火辣辣的疼。后来我又偶然听人说起,晏鄂又做了什么违背天理之事,但那时我已不在王城,想来能够做出此事的,恐怕也就只有那日捉我的那人了,那人擅长易容,要做此事自然不难。”
晏清影听到此处已然稍微有了些眉目,渐渐想起六年之前晏鄂的确出去巡查过那么一次,那一次出去耗费的时日颇多,回来之后晏鄂便如变了个人似的,闭门不出,便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极少见面。后来晏鄂再理政事之时,虽然做的有板有眼,却有多处让人费解的地方,便如前不久举国攻占金玉国一事,晏清影本来极力反对,晏鄂却吃了秤砣铁了心,丝毫不顾,晏清影无奈只得听从。仔细想想,如果眼前这个晏鄂说得都是真的,那这六年之间青丘国发生的一切当是有人安排的一般。晏清影问道:“你果真便是我父亲吗?”
晏鄂老泪纵横,道:“自然是,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你被蜜蜂叮了,我便下令侍卫将整个王宫之内的蜜蜂尽数捕杀了;还有一次,你下台阶时摔了一跤,我便下令将那处台阶拆了;还有一次……”
“父亲,别说了……”不等晏鄂把话说完,晏清影已然笃信,开口道:“父亲,这些年苦了你了。”
晏鄂道:“不苦,不苦,能够在有生之年再见你一面,我已然心满意足。”转身冲着高陵拜道:“高大王,我在你军中时日不多,但已能领受到你的治军有道,晏鄂昏聩,早年犯了不少错误,只愿能够将功补过,但求大王能够救我女儿一命。”他经历过六年犯族生活,言语中早已没有了为人君者那种霸气,而是平平淡淡,恳切中的。又转身冲着众军士拜倒,道:“各位,我便是那制定犯族的罪魁祸首晏鄂,今日你们便有万般厌恶,尽管朝我使出来吧,要将我碎尸万段也好,要将我喂野狗也好,我都愿领受,可是万万不要伤了清影,此事她只是按我吩咐去做,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我,与她无关。”
众将士喧哗怒骂,喊声久久不息,他们对晏鄂的憎恨远在晏清影之上,白石躲在人群之中,见状窃笑不停,突然就近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嗖”的一声敲在晏鄂头上,晏鄂吃痛惨叫,倒地翻滚不已。众将士却似受了启发一般,纷纷从地上拣起石块抛来。
高陵大惊,如此打击纵然是身体健硕之人也万难承受,更何况晏鄂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向来阔达,将情仇看得极淡,更不会憎恨晏鄂。当下冲站在一旁的毕渠说道:“毕渠,将其救下。”毕渠得令,手中长剑破空直响,剑影重叠,交叉在晏鄂身前宛若一道暗影屏蔽,将众将士抛来的碎石一一击飞,众将士扔了一阵见到无功,只得停手,口中骂得更是恶毒。
晏清影急忙上前将晏鄂抱起,含泪哽咽:“父亲,你没事吧?父亲……”晏鄂粗气狂喘,四肢抽搐,被晏清影搀着站起身子,颤巍巍说道:“清影……父亲多行不义,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天下苍生……此时众人发难,本是情理之中……我……只有一死相报。”蓦地伸手将晏清影推开,从一名兵士手中夺过一把大刀,横在脖间,用了割了下去。
“父亲!”晏清影一声惨叫,眼看着晏鄂死去的身体犹如断线风筝一般跌下高台,脚底酿跄,趴倒在地,兀自大哭不已。
晏鄂从高台上落下,“轰”的一声落到众将士面前,白石见势发威,吼道:“将这老贼碎尸万段!”抢先一步一脚揣在晏鄂尸体上,其余众兵士见状,也如饿虎扑食一般冲着晏鄂尸体涌去。
高陵见状既惊且怒,再也顾不上什么,抽出天道剑,一个箭步自高台之上飞下,“砰砰砰砰”数脚踢飞数人,又挥起一剑,“噌”地一声斩断白石一只手臂,怒道:“晏鄂既已死去,为何还要如此羞辱于他,亏你们还敢打着仁义的大旗,我高陵想到手底下有你们这么一群豺狼,想想都觉得羞愧!”
众将士一怔,经过刚才一闹,纵然有再深的怨恨,此刻也消的差不多了,又被高陵这么一震,皆是心中诺诺,逡巡不语。
高陵一脚将白石掀翻在地,怒道:“你这厮,我早前就知道你对我不服,可是还要在此蛊惑我众将士,我众将士本是仁义之辈,却不你搅得如同恶魔宵小,你可知罪。”这话又是在为众将士开月兑,言外之意此事自己若要追究起来,只会舀白石一人开罪,万不会迁怒于其他众将士。众将士听得,心头一松,面皮也不禁发热起来。
高陵扫视众人,见适才话语已然奏效,扬声道:“将人给我带上来。”话语一毕,便见哥兆丰率队押了十数个人上来,那十数个人一见高陵威严,瞬间磕头如捣蒜,求饶不止。哥兆丰道:“主公,适才我已查清,这些人都是白石的爪牙,白石纠集众人在此闹事,实则是掩人耳目,他真正的目的却是要趁乱造反,想要取主公而代之。”
高陵问道:“这白石在军中什么职务?”
哥兆丰道:“先前他救护盘肱大哥有功,盘肱大哥便封他做了百夫长。”
高陵冷哼一声,道:“一个小小百夫长,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怒目望着白石。
白石见大势已去,却也硬气,啐道:“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高陵也不多说,便让哥兆丰将那几个人连同白石一起,就地斩首,又让相良命人将晏鄂尸身抬走,好生安葬。众将士本以为高陵看起来满身书生气,定然内心懦弱,心怀妇人之仁,没想他做起事来如此雷厉风行,均是叹服。
高陵重新踏上高台,冲众军士喧道:“青丘国犯族沦为人奴,受尽苦头,我自是知晓,我也是犯族出身,所受苦难不比各位少。但是放眼如今天下大势,青丘国危难,乱象已经初显,如果此刻我等盯着自己仇恨不放,自家窝里斗,定然会便宜了堂庭国,让其坐收渔利,一旦将来青丘国被堂庭国占领,他们若要再设一个犯族的体制,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你我,还是你我的后子孙、后人,这样的事情决计不是我等希望看到的。不过大家大可放心,我们也绝不会去投班畯休,班畯休此人乃是青丘国贵胄出身,对我们本来就瞧不起,我们便是帮其成了大事,日后他也容不得我们。所以我们应当以大局为重,磨练自身,将来方可一扫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众将拜服,齐声喝道:“主公英明,我等愿鞍前马后,听从主公调遣。”此刻众将心齐,再也不去理会与晏清影的恩怨。高陵将晏清影搀起,接着道:“适才晏鄂也已说了,清影公主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受他指使,公主本性并不坏,还请诸位不计前嫌,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日后她要做得好,不会贪功,她若做的不好,也不必各位劳心,我自会处置。”
众将士先是一阵沉默,便有人道:“公主年少,受人蒙蔽,我等亦是被白石小人蛊惑,日后定然不会与公主计较。”
“对,父辈的恩怨由父辈承担,我等万不会将仇恨扩大!”
“我等定不会寻隙报复公主。”
众将士纷纷附和道。
高陵见众将士与晏清影前嫌尽消,心中大定,正要招呼众兵士散去,突然听得半空中突然响起一支婉转百折的曲子,那曲子初时柔和,听得众人心醉,过得片刻,却突然变得妖孽起来,众人听得脑中翁然,宛如有数不尽的毒虫侵蚀脑髓。
“蛇,有蛇!”人群中响起数声惊叫,万千将士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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