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书 第五十九回牛刀初试

作者 : 洗鉴散人

这日上午,任淑君前往老太爷的菊园,有要事想请老太爷的示下。因为老太爷不喜旁人扰他清修,旁人没有吩咐,不敢靠近菊园,是以任淑君孤身前来,并未带得有仆从。进得菊园,正好遇上里恩。里恩在园中打扫积雪,抬起耷拉着的老眼,一见是任淑君,也不打招呼,兀自低头扫雪。里恩少言寡语,又是老太爷最亲近的仆人,这么多年任淑君也习惯了,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走上前去,跟里恩打招呼,问道:“老太爷已经用过早饭了么?”里恩点点头,向身后房舍指了指,意思老太爷正在房里,让他进去。任淑君会意,便向北面房舍走去。

走到房前,任淑君恭恭敬敬站着,朗声说道:“父亲,儿子来给您请安。”大家规矩,无长辈吩咐,家宅不得擅入,是故任淑君立于屋外,出言禀报。只听房内任落华答道:“进来。”任淑君应声:“是。”这才推开门扉。

刚开了一条缝,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刺了过来,正是明叠。原来这是任落华吩咐的,他知道如果事先告知了任淑君给明叠喂招,任淑君出手便会有些刻意,无法验证明叠真正的功夫进益,是故让他躲在门后伏击任淑君,打一个出其不意,这样的比斗才会真实。

任淑君万没想到父亲的房内会有人突袭,眼见剑锋到了鼻端,当即左足一点,身如离弦之箭,退到了园子当中。明叠毫不懈怠,使上电母剑,纵了上来。他修习上神九剑已久,练得十分熟练,手里长剑有如一条飞龙,真有电光闪现,雷火霹雳之势。任淑君不敢怠慢,双手使上洪阳剑指,抵挡明叠的长剑。洪阳剑指并非九霄峰功夫,而是任落华所创,以指为剑,以内力代蘀剑气,是故此时的比斗,便是有形之剑对无形之剑。

虽然任淑君未有防备,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但毕竟是久历江湖之人,应对之策迅速。他于洪阳剑指上浸婬四十年之久,比任崇圣强之百倍,此时指力发出,明叠只觉锋芒大盛,奔射而来,只能用尽全力,加以抵挡。

过了二十招,明叠的电母剑已然使老,便一抖长剑,换了一路共工剑,剑如洪水奔腾,淹没九州。任淑君已然认出,攻击自己的正是跟老太爷学武的少年,心里不解,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动剑;又见他气势过人,已得上神九剑真意,知道是父亲的手笔,当下不敢小觑,打叠了十足的精神与之比斗。

又过十招,明叠寻了一个破绽,躲开任淑君的一记指力,长剑一抖,直取任淑君面门。任淑君没有躲避,反而伸出右手食指,正对着剑尖,竟迎着剑尖点了过去。明叠见状一惊,心想如果他手指与剑锋相碰,岂不是要被生生切了去?有心撤回长剑,但他经验不足,无法做到收放自如,想回撤已然来不及了。就在这时,只见任淑君忽而手指竖直指天,竟贴着剑身滑了过去,还没等明叠反应过来,就见他中指也竖了起来,两根手指,将长剑牢牢夹住。

明叠见他中途变招,心里微微一动,随即手里加劲,想把长剑夺回来。谁知任淑君这么夹着,长剑好似嵌在了铁山中一般,不论他怎么用劲,都纹丝不动。微一转念,他又想转动剑身,任淑君若想避开剑锋,自然会撒手。但他又害怕这么一来割伤了任淑君手指,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是该转剑还是不该转剑。其实任淑君功力深厚,夹剑的时候用上了真力,明叠就是想转动剑身,也做不到,更别提去伤任淑君了。明叠知道,如果临阵撒手弃了兵刃,那将是万分耻辱的事,是以宁肯死命撑着拔剑,也不撒手。

这时就听任落华在房中喊道:“其器不利,转而驭气,力贯长剑,剑气伤敌。”明叠一听,登时醒悟,一提真气,将内力注入长剑之中,一时长剑剑身灌注真气,四下汹涌,直直要把任淑君的手指震开。任淑君感受到了明叠发出的强劲真气,微微一惊,心道:“这少年年纪轻轻,内功修为恁地深厚!”当下也运起真气,凝于手指,死死钳住长剑。

原本明叠是打算跟任淑君比试一下招式的,没想到只堪堪斗了三十来招,就变作了比试内力。明叠的内力虽高,但任淑君几十年的积攒,也不遑多让;何况任淑君论经验比明叠不知强了多少,对自身内力的收放也较明叠而自如,是以几番对峙,均是明叠吃力难受,任淑君却挥洒自如,举重若轻。

再斗得一时,明叠只觉丹田里的真气开始紊乱,极像伤火遁忍之后的真气反冲,心里十分焦急,诚知不能再斗下去,便想往回撤。但刚一息功,只觉真气不听使唤,并不归于气海,而在胸肺间不断游走,十分混乱。正着急时,又听任落华说道:“浑小子,难道你就只会上神九剑么?!”这一句话提醒了明叠,此时真气正好在胸肺间,岂不正好施展乾坤吞吐?当即凝气于肺,蓄足力量,一张嘴,真气汹涌喷出,射向任淑君面门。

任淑君修习乾坤吞吐,已是四十岁后的事,万没想到这弱冠少年也会此功,眼见真气激射而来,顾不得别的,只得撇了长剑,身子向后一翻,躲开逼来的气流。任淑君避开之后,那股真气势头不减,激射在粉墙之上,登时墙面破裂,石屑纷飞。

长剑夺回,明叠松了口气,见任淑君刚翻跃躲避,尚未站直,右肩之下露出一个大的破绽,知道这正是大好机会,当即长剑一挺,向任淑君右肩肋下刺了过去。眼看就要得手,明叠满心欢喜,可就在这个当口,任落华身如飞烟,从房中跃了出来,一声大喝:“都不许动!”明叠一愣,定住了身形,也察觉任淑君站在当地,一动不动。二人都在等老太爷的示下,只听任落华缓缓说道:“明叠,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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