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叠伸手揉着头,吐舌道:“对不住,我是一不留神,随随便便就那么一吐,没在意到您的花,要不,我赔您一盆?”任落华哼道:“赔?你有银子都没地方买去!”顿了顿又道:“何况你还没银子!”明叠苦笑道:“那就没辙了。”转头对虞晴儿道:“小鱼,要不把你赔给老太爷罢?”虞晴儿尚未说话,任落华已经抢着道:“她又不是你的,怎么能舀来赔我?”明叠愣道:“她怎么不是……”随即一转念,说道:“她还真不是我的。”任落华冷冷地道:“别急,眼下不是,未必日后不是,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虞晴儿不懂是什么意思,明叠心里却明白,笑道:“那就等日后再说罢。”任落华道:“有什么好说的?哪怕日后她成了你的人,也得赔给我,你什么都落不着。”明叠闻言一愕,随即笑出声来,只觉得老太爷性情别致,甚合自己脾胃。
他们一老一小这么一唱一和地说着,虞晴儿浑然听不懂说的是什么,问道:“你们讲什么呢?”任落华道:“这小子是说,他往后想娶……”明叠连忙上前,一手掩住任落华的嘴,急道:“老爷子,你别说呀!”任落华把他的手打落,皱眉说道:“干什么,齁脏的手还往我嘴上招呼!怎么,你还害羞啊?”明叠毕竟是少年人,虽然性子洒月兑不羁,但当着虞晴儿的面,自然还是有些腼腆,听任落华这么说,也不答话,只道:“懒得跟你说了,我练功去。”说着转身就走。任落华在后面喊道:“你要再敢弄坏我的花,仔细你的皮!”
这样又练了七天,明叠修习乾坤吞吐已经足足十日光景。乾坤吞吐的修习法门简单容易,难就难在内力的积蓄。明叠得天独厚,先占其势,此时勤加修习,便得了乾坤吞吐的精髓。
这日明叠演练给任落华看过之后,任落华点头道:“你学乾坤吞吐还真是一把好手,只要经常温习,练功不辍,日后必成大器。”明叠道:“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练。”任落华道:“内家功法你练得差不多了,那些外家功夫也得学一些才是。我说,刀剑拳脚之类的,你想学些什么?”明叠心里一直向往仗剑策马,闻言忙道:“我想学剑法。”任落华瞧他一眼,点头道:“这个自然,天下武学人士,自幼都是练剑起家,你想练剑也再所难免。”说着仰头想了半日,自顾自喃喃:“你内力精纯,若学寻常剑法,招式既繁复琐碎,又用不上你的内劲,未免有些取短避长。也罢,也罢。”低下头来,对明叠道:“我便把‘上神九剑’传了给你罢。”
明叠虽然不知道“上神九剑”是什么功夫,但听上去就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忙道:“行,咱们就学这个。”任落华道:“可是,我这儿没有剑。”明叠一愣,奇道:“您一代武学大宗师,怎么连剑都没有?”任落华道:“我练剑是少年时的营生,三十岁后,就再没碰过剑了。”明叠道:“这是为什么?”任落华道:“真正的高手,根本不屑倚仗兵刃器械,只凭自己的一双手,就能降伏十方。器械只是小道,用不着信它,真正要信任的,是自己的双手。”明叠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生出一股羡艳,暗想终有一天,自己要变成任落华这般。
任落华叫来虞晴儿,嘱咐她道:“离我这园子最近的,是我次孙敬贤所住的天香居,你去他那儿借两把剑来。”虞晴儿点头答应,离了菊园,寻向任敬贤的居所。
任府是本朝大户,宅第的建筑框架甚是庞大,主家居住的上房院修成园林模样,亭台楼阁四下分散,山水轩榭样式繁多,各人都有自己的院落。虞晴儿入府虽近一月,但却久在菊园,不曾出去逛过,对道路不是很熟悉,只能按照任落华的指点,半找半行。
走到一处,转过一个月洞,见前方是一方池塘,塘中残荷凋零,略带萧索。池塘对岸有一座小亭,亭子上挂着蓉帐,旁边种着芭蕉海棠。后面则是几座房舍,粉墙碧瓦,样式精致,有别于老太爷的宅邸,另有一股韵味。
此地正是天香居,虞晴儿走过荷塘上的小桥,到了亭台切近。只见亭中放着一方书桌,桌上堆着几套锦匣的书,中间摆着一个睡鸭香炉,往外头喷着轻烟。一位绝色美人正坐在桌前,执着一杆象牙毛笔,正在一方玉笺上书写着什么。书桌后放着一张软榻,一位锦衣公子正在小睡。这时天空云霞遍布,亭中轻烟袅袅,这二人亭中怡情,不知是真是幻。
虞晴儿见那美人,不禁脸上一红,心道:“好美的女子,怎么看上去这样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只见那公子醒来,翻身坐起,走到那美人旁边,双手搭在那美人肩上,笑道:“今儿的字写得可好多了。”那美人一笑:“瞧,这个字写坏了,还有这个。”说着舀着笔指给那公子看。公子瞧了瞧,笑道:“没有写坏,挺好的。”偶一抬头,看到虞晴儿,微觉奇怪,问道:“你是谁?”
那公子的模样,和任崇圣有些相似,不过不似任崇圣那般英气勃勃,多了一股书卷气息。这人正是任淑君次子,二公子任敬贤,那美人则是他妻子秦裳。
听任敬贤发问,虞晴儿忙道:“回二公子的话,我是伺候老太爷的丫鬟,奉老太爷之命,来您这儿借两把剑。”秦裳“哦”了一声,说道:“你便是新近进府伺候老太爷的那个孩子么?早就听说过了,一直没瞧见。”她说话温婉平和,动听悦耳,虞晴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听她说话,竟有些害羞,难道是她美得太过了么?
任敬贤对秦裳道:“去卧房里取两把剑来罢。”秦裳点点头,转身回了卧房。虞晴儿正在偷瞄她的背影,就听任敬贤道:“老太爷要剑作什么?”虞晴儿忙道:“他在教明哥哥学剑法。”任敬贤奇道:“怎么,老太爷亲自在教人剑法?”虞晴儿点点头,任敬贤道:“你那明哥哥是个什么人?竟能让老太爷亲自教他功夫。”他的功夫是父亲亲传,任落华只偶尔指点过几下而已,此时听闻明叠竟能得老太爷亲授,不禁对明叠大有兴趣,极想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裳已从房里取来两把长剑,递给虞晴儿。虞晴儿不敢和她对视,低着头把剑接过,说道:“谢谢二公子和二少女乃女乃。”说着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任敬贤转头瞧向秦裳,只见她望着虞晴儿的背影出神,微觉奇怪,问道:“瞧什么呢?”秦裳目光不动,口内答道:“好奇怪,这女孩儿看上去很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到底是哪儿呢……”说着低下螓首,细细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