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每日以酒浇愁的邵志祥听到了叶舟的饮泣声

作者 : 长姐似母

家里的气氛这两天有点紧张,婆婆那张脸拉得跟马脸一般,说话也有点变样,这让叶舟觉得很是奇怪。虽然叶舟能感觉到这不是针对她,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家人弄得紧张兮兮的,这日子过得岂不是太压抑了?

是的,叶舟心里很不爽,作为这个家唯一一个儿媳,她要承担很多。且不说每天清晨起来呈现在眼前的那一片片荒坡让她感觉有多枯燥荒凉,也不说这个杂乱贫瘠的家门有多少让她压抑,只说邵志兵的身体就够让她承受的了。结婚近一年了,她不仅没有享受到夫妻之间水乳交融的幸福,出门还得忍受邻里乡亲投送过来落在她肚子上的异样目光。同时还得宽慰邵志兵,为他的身体焦急操心。

曾经她也想过自己离开,但叶舟终究是个良善之辈,更是个性情中人。在她的世界里,男女之间的爱情重于一切。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人生只要有爱情就可以完美,只要有爱情其他都可以舍弃,包括亲情。想到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只有邵志兵守在身旁给予她安慰和靠傍,怎么说也是自己欠邵志兵的情。如今得知邵志兵身体有疾,她觉得自己更应该守着邵志兵,与他一起相扶相携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困难。

但,如果要让她长期生活在一个压抑的家庭氛围中,这真的有点让她为难。有个美满幸福的家一直是叶舟的追求,为了这个追求她已经把属于身外之物的物质条件放到最低,自己下嫁邵志兵最大的动因就是当初李凤珍给她营造了一个温暖家庭的现象。而如今,婆婆每天进出杵着脸,伯哥整天喝得醉醺醺地不知发什么神经。邵志兵呢?自从知道自己有不育症后,仿佛变了一个人,整天唉声叹气地,全没了以往的灵气。往日的欢声笑语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叶舟很懊恼也很失望,甚至有点颓丧。

“兵子,你娘最近跟你哥好像有什么矛盾了吧?怎么每天阴沉着脸看了让人难受呢!”叶舟穿针引线,缝补着自己那件小坎肩。

“不知道这俩人发了什么神经,我也懒得管……”邵志兵几次张嘴想把娘说要借种生孩子的事告诉叶舟,但话到嘴边他再一次咽下。一来他实在是羞于启口,二来他的潜意识里也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当然前提只要大家都能接受。三来么,他怕说了引起叶舟的反感,到时自己相反不好收拾。现在他只怀着一丝希望,希望大哥坚决反对,那么他就不用面对那种进退维谷的难堪局面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你让娘跟大哥好好坐下来把话说开了就好,不要把家里的气氛弄得这么阴沉的,让人难受呢!”叶舟继续劝导着。

“要管你管,我才不去,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再说了他们的事也轮不到我管。”邵志兵一副事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

“你除了有本事戗我还会干什么?你愿意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过日子,我不愿。实在不行那就走,眼不见心不烦。”叶舟有点懊恼,这句话是她来到这里后说过最有份量的一句话。

自从知道邵志兵有病,她说话都很小心,生怕伤害到他的自尊。“你除了有本事戗我还会干什么?”这句话还真让邵志兵伤着了。他当即很敏感的把所有内心不自在的感受表现出来。

“是啊!我连男人都不是,还能怎么样?这天底下就数我最没用,你也就嫁嫁我这种没用的人。不要觉得有多委屈,当初可是你自己跟来的,不是我求你来的,所以这是你的命……”邵志兵急红了眼,把所有难听的话说了一遍,摔门而去,留下叶舟独自在房里垂泪。似一把钢刀在心口捅了无数个口子,血汩汩地流,无声无息,苦痛自知。

邵志祥又喝上了,最近他喝得比较多,可以说至少把一年内要喝的酒都灌下去了,他真的没有办法解决娘提出来的问题。邵志祥28岁了,虽然言辞木讷,一张脸看上去饱经沧桑,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至少生理上他是正常的。男大当婚,邵志祥早就到了应该结婚的年纪,村子里跟他一般大的几个同伴,人家的孩子早就满地跑了。可就是因为他的这副尊容和不怎么知道言辞的嘴巴,还有贫寒的家境造就了他目前尴尬的境地。

早年也有人上门说亲,邵志祥倒是不挑,当然他娘更觉得只要是个坐着解手的,人家愿意都可以当儿媳。但是稍微拿得出手的人家嫌他穷嫌他丑。不嫌他的有,村里那个瞎子的瘸女儿,歪斜着眼,口水吊得老长,去相亲的那天看到这么一幕,他头也不回跑回家。他娘倒觉得没什么,说讨回来生个孩子就好。是志海指着娘说了一顿:“说你想害死我哥?还是想饿死我们?你要把那个女人弄进家门来当大嫂,从此我不会进家门吃顿饭,你不恶心我恶心,”他娘这才作罢。

光阴易过,日复一日年复年,这一蹉跎他已年近30了,在乡下这个年龄的男子还没结婚,人家好说不好听了,他明白得很。兵子结婚那天,家门堂嫂开玩笑说:“啊哟喂!祥子你这当大哥的怎么落后了?让兵子占先了呢!我家婶子是大麦不割先割小麦了。”堂前屋后的客人笑,却唯有他祥子的笑里藏着苦涩、落寞和一丝不明就理的惆怅。

多少个长夜,他觉得自己悲苦,对于眼前的一切他无力改变。有时他甚至假想,如果娶叶舟的是他该有多好!他一定会把这个女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多少个夜里他甚至梦到自己变成兵子了,牵着叶舟的手在野地里奔跑,叶舟的长发随风飘拂到他的脸上,痒痒的,让觉得无比幸福。他就是拥着这样的幸福睡去,清早醒来才知道那只不过是自己的南柯一梦。留给他的是四面糊了报纸的墙壁和身下那一片已经被洇干了的分泌物。

他有点难为情,暗骂自己该死,他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梦?这要被别人知道了还得了?我这是犯下了多大的错啊!他恐慌,每天小心翼翼地说话做事,不敢抬头看叶舟一眼。本来以为日子可以这样悄悄滑过,等兵子他们一走,一切会恢复平静。可没有想到,他的娘居然对他提出了这么个荒唐可笑的事,这让他原本就惶恐的心更添了一份难以言说的难堪。他不愿意让娘拿他当猪去配种,他告诉娘:“那么多年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但这一次我想听自己的!”说完这话,他长舒了一口气。他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勇气,要知道他从来都没有这个胆量在娘面前如此理直气壮地说:“不!”

当然他的娘怎么会死心呢!天天跟他闹腾,大有只要你一天不答应我绝不罢休的气势。这下邵志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天生木讷,在娘面前也一贯以顺从出现。他想把这些事告诉兵子和海子,让他们俩来解决,可是,他真的说不出口。

一边是娘给了他强大的压力他没有办法解决,一边是生活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一边是夜晚叶舟总能出现在梦境里,让他恐慌不安。这些如泰山般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喝酒,喝醉了就沉沉睡去。

不过,今夜无眠,因为他听到了叶舟的饮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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