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除了身后追来的野狼和老虎狮子,他完全地忘记了别的一切,包括前面树干上肥大的蟒蛇,如大伞盖搬的树顶的云雀。
甚至李娅。
他在本能驱动下往前飞奔着,不知道跑了多久。
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他的意识一片模糊。甚至连身后那些发着绿光的眼睛,那撒开四蹄飞奔着追来的猛虎、狮子和野狼,他都已完全忘记。
当他的意识慢慢清醒,当他重新记起那些注视着他的多少双眼睛,记起那种坠入地狱的感觉的时候,他才在心里感到又一丝惊慌,他于是再次加快步伐,向前跑去。
“李娅呢?”
他似乎是在突然之间,便记起李娅来了。
当他在意识里想到李娅的时候,他的脚步,便立即慢慢停了下来,然后回过头向身后看去。
他回过头,第一眼便看到了李娅。
他看到李娅的时候,他的脚,已经在地上完全地停了下来。
李娅就在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也似乎是刚刚停下脚步。
未名转过身,看见了李娅那深色的上衣,上衣的衣袖上拖着一条相同颜色的带子。带子向前拖着,向未名的方向延伸开来。未名顺着带子方向看去,他的视野,便最终定格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竟一直都抓着李娅的衣服。
这必定是在他向前冲出的瞬间抓住的。
“抱歉……我……我撕坏了你的衣服。”未名感到脸一下子红了。
李娅没有回答,但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未名:“不过……”
“不过,你记得你在逃跑的时候,抓住的是我的手,怎么会变成了衣服?你是要问这个吗?”
未名:“是的。”
李娅:“你只要记得,你逃跑的时候,是抓住我一起跑的就行了,你并没有抛下我不管,这已经足够了。”
未名:“可是……可是后来,我……”
李娅:“可是后来,你忘记了我,是吗?你不是忘记了我,是忘记了一切。”
未名:“是的,抱歉!”
李娅:“不必抱歉。你之所以会忘记我,是因为在你的意识里,已紧紧地抓住了我。你知道,如果你能跑出来,那我一定会跟在你身后。所以,你当然会忘记。”
未名:“怎么……你什么都知道?”
李娅:“我还知道,那片神秘森林,距我们已经很远,很久了。”
未名:“是吗?”
李娅:“你看看你的手。”
未名的左手仍然一直握着那一丝深色的带子。
带子很潮湿,因为未名握得太紧。
他这才发现,他的手心里,已全是汗水了。
他于是松开手,那带子便自动地缩回,回到了李娅的袖口之中。
他完全地张开手掌,那手心里的汗水便一直热热地躺在他的手心。当李娅的带子变成衣袖,完全缩回手上之后,未名感到那手心的汗水竟变得越来越多。汗水最后经过未名手掌上的几条沟线,流向指根,然后从指根处向下滴落。
现在,未名在他绷紧的神经里,感到那种深度的疲乏,深度的酷热,深度的饥渴了。
他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不知怎么地便走进了一片炎热的世界里。
他在感到疲乏、酷热和饥渴的同时,几乎立即便要在地面上坐下去。他的腿,他的整个身子,都已经向下坐去了。
这是一种本能,几乎没有人能逃避,没有人能承受的极度的疲乏。
这个时候,在他的意识里,即便是不再醒来,他也要沉沉地睡去,他感到实在是太累了。
“站着!”这是李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