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的天敌 第一章

作者 : 有容

辛禾香到花店买了束香水百合,骑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小绵羊到郊区的公墓,把车停在坡下,徒步上山。

早上七点多,两旁草尖上的露珠未散尽,随着风吹滚动,绿意延伸至山头高处,背后的蓝天飘着几朵白云。不去看那一块块灰色墓碑,这里像是踏青好去处。

沿着阶梯拾级而上,少人走动的石阶边缘长出了薄薄的苔藓地衣,随着步伐她习惯性的看向亲人的长眠地。

和之前无数次不同的是,墓碑前已经放了束花。

她快步来到墓前仔细观察。那是一把用心配过的花束,蓝色的飞燕草、白色的玫瑰,花朵已有些枯萎,看来有些时日了。

辛禾香纳闷的看着那束花,心中觉得奇怪,除了他们姊弟月初和月底会各自来这里,还有谁会来?

她会这么想是因当年家里出事的时候,一些平常有往来的亲戚朋友个个避如蛇蝎,就怕被连累或是被祈求借钱,她忘不了父亲每回出门后,回到家那种更加茫然疲惫的神情。

那些记忆是那么的沉重而鲜明,像是刻在血肉上,充满令人无法呼吸的压力,是人性的震撼教育以及锥心刺骨的痛。那种痛在当下是生不如死,随着日子一天天过,不痛了,心灵上的折磨却是另一种无法驱除的梦魇。

她想终其一生,自己都不会忘记当时的绝望。

那一年怀着音乐梦的她考上国立大学音乐系,同时又录取柄外知名音乐学院。她开心的和老师同学们讨论该选择哪所学校,心中无比雀跃。

某日返家,见家中气氛不对,她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果然就听见父亲沉痛的表示公司撑不下去了。

其实早在几年前,父母就有意收起年年亏损的产业,只是不忍心资遣那些跟了公司几十年的员工,怕他们一旦失业,以后日子不知怎么过,就这样一年拖过一年,直到厂房失火成了不得不关门的关键。

其实以保险赔偿的金额去支付火灾受损的部分,公司的负债还在可应付的范围内,真正压倒辛家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自家人和好友的背叛。

在处境艰难之际,先是舅舅盗领卖掉几处不动产的救命钱,再来是父亲为好友担的保也选在这个时机出问题。

近三亿的负债使得夫妻俩疲于奔命,到处筹钱却一再碰壁,尝尽了人情冷暖后,真的束手无策了,逼不得已只好宣布破产。

父亲在多重打击下心肌保塞,撑不到救护车来就走了;母亲对于舅舅的无耻行径一直感到万分愧疚,父亲走后她更是自责到精神出了问题,有天早上外出买早餐时车祸往生了。

她的音乐梦于是醒了,不必在国立大学和出国间难以抉择,因为老天已经替她做好了选择。

白天她兼了两至三份工作,晚上则是念大学夜间部进修,每逢假日姊弟俩还会批货到夜市摆摊,在蜡烛两头烧的情况下,她的恋情也无疾而终。

还记得分手那天,十分钟前她还艰难的提分手,十分钟后她已经在夜市摆摊躲警察了,那个时期的她一个人得当两个用,都快活不下去了,哪有时间风花雪月,伤春悲秋。

回想起父母双亡后姊弟相依为命的日子她感到既辛苦又辛酸,却也有自豪。

弟弟很优秀,成绩优异,还是个高大的帅哥,两人走在一块,她常常感觉到路人频频投以注目礼,小时候的她不很不服气,不能接受是混血儿的妈咪没把这么好看的长相遗传给她,为此还发了一顿脾气。

想起曾经的任性,辛禾香不禁失笑,又有些伤感。有人可以让自己耍任性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放下了香水百合,小小的墓碑上有着她深爱的父母的名字,用手轻轻拭着碑上的相片,相片中的男女笑得很开心,早不复他们往生时的痛苦神情了。

“爸、妈,我是小鲍主,我来看你们了。”辛禾香强忍着心里的痛,微微一笑。

她每个月初都会固定来这里一趟,一开始是傻气的担心爹地和妈咪看不到她和弟弟会担心,后来是她需要有个地方可以说说话、抒发她的心事。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样每个月一会的模式似乎已经成为她和弟弟的习惯。

“一个月不见了,你们好吗?我和靖澜很平安,却有些烦恼。我不知道靖澜来这里会不会像我这么多话,那孩子有时沉默到令人担心,很多事他不肯说,如果我没有发现,他就打算一直沉默下去。”

辛禾香叹了口气,接着说:“十天前我拿一盒他爱吃的北海道蛋糕到他住的地方,他刚好不在,我就用他给的备份钥匙进去……”

里头很干净,辛靖澜有洁癖,什么都整理得干干净净。家里出事后,他们姊弟俩有两年时间住在她高中老师家的仓库,她每天忙着打工,家事几乎落在还是国中生的弟弟身上,所以弟弟洗衣、拖地、煮早餐,样样精通。

他把六坪大的空间打理干干净净,有一次她看见他边顾着一锅粥,边背着英文单字的样子,当下红了眼眶,心想妈咪如果看到疼爱的儿子这个样子,不知是欣慰还是难过?

现在虽然分开住,辛靖澜偶尔也会到她的租屋处,只要她一回家,看到折得像块豆干似的棉被、擦得晶亮可以当镜子照的桌面,以及一包包分类好的垃圾,她就知道她家的“玛莉亚”来过了。

进了弟弟住处后,她四处巡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收拾的,走到比人高的书架前时,她停下脚步,望着排列整齐的书籍,心中满是骄傲,同时也欣慰弟弟的上进。

这时,她眼角余光瞄到书桌上有个信封,好奇拿起来看,赫然发现是大学入学通知,这才想起距离发榜日已经很久了。

她兴奋的打开,一看到里头的内容顿时傻了。她记得弟弟的成绩早达到医学系门坎,为什么会变成生物系

那段时间她一天打三份工,忙得天昏地暗,根本无暇顾及弟弟,因此准备数据、填志愿都是辛靖澜自行处理,可没想到他居然没跟她商量就改变志愿。

等辛靖澜回来,看见姊姊和被打开的入学通知,他低下头,姊弟俩相对无语了很久,他才淡淡的说道:“姊姊这些年够辛苦了。”

家里出事,姊姊才十八岁,一个被娇养了十多年的千金小姐,一夕之间一无所有,要躲上门的债主、防止她或自己被卖掉,还得赚钱养活两人。

想起那段心酸史,辛靖澜无法自私的让唯一的亲人为了他继续辛苦的熬着。他们现在的生活勉强可以过,若是他真的念了医学院,姊姊又得兼几份工作?更何况即使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见得供得起他读上七年书。

“为了让我能继续升学,妳连最爱的音乐都放弃;为了让我有新衣服穿,姊姊的旧衣总是补了又补,甚至为了让我吃饱,妳总是骗我吃过了,要不就是吃不下。我不想再看到妳连发着高烧都还得去洗盘子……”

那是在他高三那年的冬天,姊姊高烧昏倒被送去医院,他接到通知赶到医院,正好看见她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央求护士不要打电话给家属,说弟弟要段考了,不要让他分心。

她自己都病成这样了,却只想到他!看着她因为高烧而泛红的双颊,他红着眼眶转身离开,骑着脚踏车一路哭回学校。

辛禾香很讶异。没想到他知道自己硬撑着上工,最后却昏倒送医的事。

“我够大了,不能再什么事都依赖姊姊。”

“因为你够大了,就可以不听话了?”

姊弟俩谈了很久,最后她以亲情和母亲的期望,外加绝食说动了他念医学院。

学校已经寄发入学通知,自然不可能临时变卦选择其他系,想念医只有两条路,一是重考,二是转校或转系。

辛靖澜选择了转系。

以弟弟的程度转系自然不难,只是就算转成了,同样的烦恼又来了。

到底是哪位有钱的人物说过,钱能解决的就不是问题辛禾香真想仰天大喊,她的问题就是要钱才能解决的!

她对着墓碑叹了口气。“靖澜只要念完大一转系成功,待大二开学就是医学系的学生,只不过他还是很担心钱的问题。”

学费、吃住、实习……每一笔都是支出,这对生活原本就拮据的他们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怕他又放弃,要他别担心钱的问题,甚至骗说已经借到钱。”但她家小弟精得很,她不认为可以骗他多久。但他已经努力了那么久,总不能连医学院教室的空气都不进去吸一口吧?

话又说回来,这种被钱追着跑的日子她一过就是好几年,再怎么苦不也走过来了吗?

如果她注定一辈子当穷人,日日过着今天过完,明天的钱还不知道在哪里的生活,却还成天愁眉苦脸的,这日子怎么过?

日子快活不是有钱人的权利,而是有智慧者的专利。

老天保佑啊,希望她越来越有智慧,当然,如果有钱一点更好!

辛禾香抚着墓碑上的相片,每一次到这里和父母说心事,心情就会平静下来。秋风徐徐的吹过她的发,像是妈咪安慰她的习惯,妈咪总是顺着她的发,柔声说: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她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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