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到了中和，司机在巷弄内穿梭，终于找到佳佳的住处，最后停在一栋三层楼的透天厝外头。
蓝竞洋推了推她的肩头。“已经到了！醒一醒！”
“嗯……”佳佳晃了晃脑袋，坐直身子，有点睡糊涂了。“这儿是哪里？”
他再次将车内灯打开。“你家门外。”
“我家到了？谢谢蓝先生送我回来。”她甩了甩脑袋，这才想起今天是搭大老板的便车回家的，马上表达最高的谢意。“等星期一上班，我会准备更丰盛的早餐来回报。”
“最好别让我失望！”蓝竞洋哼道。
佳佳第一次觉得冷气好舒服，看来冰山也有好处，发烧的时候相当管用。
“是、是，我会努力的。”
“你的家人都不在吗？”他看透天厝的灯光都是暗的，显然没有人在家。
她低头寻找丢在座位下方的背包。“他们不住这里……”房客应该是去打工，也还没回来。
“那叫你男朋友过来照顾你。”蓝竞洋想到之前打电话给她，还坏了她和男朋友的“好事”，以为早该忘记的事，不知怎么突然又想起来，口气变得有些恶劣，大概是肚子饿了，影响到情绪。
“男朋友？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男朋友了……”她撇了下嘴角，自我解嘲。“我曾经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谈恋爱，所以不需要男朋友……”有麻见大人、小兔老师和高野先生就够了。
蓝竞洋来不及细想她的话，佳佳已经推开车门，才一脚跨出去，人都还没站直，就摔坐在地上。
坐在前座的司机和随扈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想看看发生什么事。
“我的脚……没有力气……”好像没有踩在地上的感觉。
他只好从自己那一边的车门下车，再绕过车尾，来到佳佳这一头，见大老板下车，随扈也马上推开车门。
“起来！”蓝竞洋伸出手抓住她的臂膀，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佳佳藉由他的力量，好不容易站好。“谢谢……”
“等一下！”他又钻进车内，拿了一个袋子出来。“里头有感冒药和冰袋，要是没用，明天一早就去看医生。”
她目瞪口呆的接过去，没想到冰山还是有人性化的一面，她还每天在背后骂他，决定回家好好反省。“蓝先生什么时候去买的？”
“刚刚在路上看到有连锁药局，是司机去买的。”蓝竞洋将袋子塞给她，不承认是自己的意思，也不习惯对人表示关心。
“谢谢。”佳佳有点被感动了。
蓝竞洋故意冷着脸。“我走了！”
“蓝先生再见！”她在原地行了个礼，等大老板上车。
他看着佳佳额头上的退热贴。“你先进去。”
“咦？喔？”佳佳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照他的意思，打开背包前头的小袋子，找出家里的钥匙，然后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到铁卷门旁边的铁门，但试了几次，就是插不进钥匙孔。
“给我！”他不得不出手帮忙。
当铁门终于打开，佳佳摁下墙边的开关，安装在楼梯口的灯泡瞬间亮了。“那我上去了，再见！”
“嗯。”蓝竞洋见她把铁门关上，并没有马上走开，而是倾听着佳佳啪啪啪上楼的脚步声，免得不小心滚下来，摔死在里头，恐怕还没人发现……
他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心浮气躁的，而且变得太在意，一点都不像自己，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过这种焦虑的心情。
才这么想，就见二楼的灯光亮了，蓝竞洋仿佛在逃避什么似的，马上转身回到车内，要司机开车。
而佳佳在听到外头传来车辆驶离的声音，又看了一眼大老板帮她买的感冒药和冰袋，心里很感动。她就是这种个性，别人对她好，就会加倍奉还。
“连星期一的午餐都一起帮他做好了，可是要煮什么？咦？记得他好像有什么行程……想不起来……还是等睡醒之后再说……”
等佳佳进了房间，喝水吃药，然后缩进被窝里，满足地叹口气，决定以后不要再骂大老板是没血没泪的冰山，应该去发掘他更多的优点。
冰山之所以成为冰山，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应该做的是把冰山变成人类。
两天后——
星期一早上，蓝竞洋不到八点就进了办公室，顺手月兑下风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接着处理一些待批的文件，然后听取今天的行程。
他有些心不在焉，不止一次的望向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赵秘书把大老板的反应看在眼底，明知故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继续……”蓝竞洋可不会说是在等他的“早餐”，而且是真的早餐，不是做早餐的那个人，之前都是坐下来不到五分钟，就会出现在眼前，可是今天都过了十五分钟，还是没看到。
“是。”赵秘书拼命把嘴角的弧度往下压。
蓝竞洋有些烦躁地文件上签名，心想该不会感冒还没好，所以今天请假没来上班，想问赵秘书，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蓝先生是担心搭十点半的飞机到上海，可能会赶不及签约仪式吗？”赵秘书故意看一下表。“我会先跟上海那边的人联络，虽然时间赶了一点，不过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赵秘书的意思，九点左右确实要赶去机场，于是随口附和着。“赶得上就好。”
这一切不过是习惯在作祟，就像现在已经习惯吃早餐一样，如果没有吃，就会觉得胃空空的，连带着浑身不舒服，好像有件事忘了做，并不是期待见到某人，也跟在不在意无关，蓝竞洋这么说服自己。
“还有这份文件要请你过目……”赵秘书不曾看大老板这么坐立不安过，除了在阳明山疗养的夫人之外，至今还没有人能如此牵动他的心情，有了属于人类该有的情绪反应，看来自己这个赌注下对了。
叩！叩！就在这时，期待已久的敲门声终于响起了。
“……进来！”蓝竞洋俊脸一整，佯装看着文件。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在家整整睡了两天，佳佳已经恢复平常生龙活虎的模样，今天还直接用整理文件的推车将早餐送进来。
“让你久等了！”她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下，把推车一路推到办公桌旁，然后掀开锅盖，顿时香味四溢。“今天的早餐是海鲜粥，里头加了虾子、透抽、蛤蜊、蚵仔、吻仔鱼，算是谢谢蓝先生上星期五让我搭便车回家。”
赵秘书也忍不住食指大动。“看起来很好吃。”
“我煮了很多，赵秘书也可以一块儿用。”佳佳先盛了一碗给大老板。“蓝先生还喜欢今天的早餐吗？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请尽避说……”
放了这么多的好料，再嫌东嫌西，真的会让雷公劈死。
看着摆在眼前还冒着烟的海鲜粥，光是香味就令人吞起口水，蓝竞洋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你的感冒应该好了？”
“谢谢蓝先生关心，已经好了。”佳佳也没想到真的感冒了，幸好只是喉咙痒痒的，还不到咳嗽和流鼻水的地步就痊愈了。
蓝竞洋冷眸往她的笑脸上一掠。“我是担心感冒影响到你的味觉，煮出来的东西，味道会走样。”
“呃……”她笑脸一僵，这座冰山就不会说句好话吗？“我保证味道没问题，绝对好吃。”
他这才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来吃。
“味道怎么样？很鲜甜美味对不对？”光是高汤就花了好久的时间熬煮，佳佳满脸企盼地问道。
“还可以。”蓝竞洋口是心非地说。
佳佳没有因此失望，反而很高兴。“能让蓝先生说还可以，就表示及格了。”
“那是因为我等一下要赶飞机，没有时间挑剔。”他不想这么说，偏偏嘴巴就是不听使唤，等说出口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她磨了磨牙，枉费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骂这座冰山冷血无情，结果一切还是没有改变，佳佳决定把话通通收回来。
赵秘书连忙缓颊，而他早就已经动手盛了一碗。“这碗海鲜粥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真的吗？这是我妈教的……”佳佳一脸骄傲地说：“而且我五点多就去菜市场买，因为食材要新鲜，才不会有腥味。”
“你的感冒才刚好，还是要多休息。”赵秘书关心地说。
“我知道。”还是赵秘书人最好。“今天买到的虾子，肉质真的很结实，咬起来又弹牙……”
他一面吃一面点头。“这要怎么挑选？”
“我妈教我说要挑选虾身呈青色，而且不能有掉头的……”佳佳很大方的与赵秘书分享心得。
蓝竞洋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开心，觉得这幅画面好碍眼，那份焦躁的心情又涌上心头，不断干扰他的思绪。
“要聊天就出去！”他冷冷地下达逐客令，索性眼不见为净，相信一切就会恢复以往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