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浓,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看守所的上空不时传出一阵阵凄惨的嚎叫声,李昆知道这又是那个号子里在整人。
李昆手里抓着四颗铁钉,是下午会见时李涣给他的。李涣是一个人来的,跟他说了很多话。李涣谈他的奋斗经历,面临的困惑,说因为不把李昆当外人,所以在处理采购员的事情上只能听从叶跃杰。他还说自己也不能因为这事儿放弃大半辈子创下的基业,就算李昆不当警察了,他仍然可以借助自己的关系给他找份赚钱的工作。只是目前,平泽监狱不太平,省监狱局的工作组正在查监狱的问题,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人抓住把柄。
李涣说到动情处,还流下了眼泪。李昆完全被李涣的情绪感染了,他觉得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所以他告诉了李涣,他把那本账册藏在了他常住的那家宾馆606房间里。
临走时,李涣交给了李昆四颗铁钉,告诉他只要被送进医院,一切都好办了,李昆自然明了李涣的意思。
李昆看了看旁边几个人,辛书勇正和强娃等人用自制的纸牌赌博,有几个人围观,另几个老实巴交的人坐在铺边或发呆或闭目养神。
李昆非常清楚,这铁钉到肚子里必须尽快拿出来,否则就可能出人命了,所以自己吞了钉必须有人报告才行。
李昆再次看了辛书勇一眼,辛书勇显然因为输了牌情绪很坏,正破口大骂。李昆在一旁冷眼观望,心里却期待着他们快点儿结束,哪里知道辛书勇这天运气特别差,不停地输不停地嚷着再来,最后输红了眼的辛书勇竟对几个打牌的人动了拳脚,这场赌局才算结束。
几颗铁钉已被李昆捂得汗渍渍的,他走到辛书勇旁边,给他看了看铁钉,辛书勇叫道:“你准备吞这个?”
“一会儿我吞下后,你让人帮我通知看守”。
辛书勇说:“没问题,交给我好了。”
四根铁钉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向魔鬼一样诱惑着李昆,他小心地用塑料袋将铁钉一个一个包好,粘些润滑油,象享用煎鱼样一颗颗地吞下肚里。
辛书勇看见李昆把铁钉吞下后,脸上不由露出了阴冷的笑容,“昆虫,你真勇敢,但这招太老套了,看守根本不会相信,你就等着受苦吧!”
“你……你什么意思?”
“你还真不了解你伯父,我为什么能到这个号?还不是你伯父安排的,他要我照顾你,就是让我看着你死。”
看辛书勇说得那么狠毒,李昆的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不由质问道:“他让你杀我?”
辛书勇鄙视地拍了拍李昆的脸,冷笑道:“我杀你?你什么时候杀你了?你是畏罪自杀,傻瓜!”
“辛书勇,你……你不是人……”李昆话音未落,一记摆拳打在了辛书勇的腮帮子上,辛书勇的嘴角处渗出了血。辛书勇怒骂着冲向了李昆,李昆毕竟当过警察,经过格斗训练,辛书勇再凶狠,但对付李昆占不到多大优势。也许怕引起看守的注意,双方都没有喊叫,只有阵阵击打及楼板发出的声音。
一旁的强娃等人,看两人打斗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这两个平日关系那么要好的人,会无缘无故打起来。他们更没想到身体瘦弱的“昆虫”,竟然也有如此打斗本领,也都暗自庆幸以前没得罪他,否则,吃亏的必然是自己。
此刻,李昆已骑在辛书勇的身上,双腿将对方身体夹得紧紧的,同时用拳头猛击对方的头部,辛书勇的头上已是血肉模糊,他一边拼命反抗,一边终于忍不住怒骂道:“你们他妈的都站在那里挺尸啊,还不快帮忙。”
站在一边的人像木偶一样冷眼看着,并没有人过来帮忙,也许,他们平日受到辛书勇虐待太多,这个时候,还真希望有人狠狠地揍他一顿。
大家正看着过瘾,却不知道李昆到底怎么回事儿,竟然像受到突然袭击一样,从辛书勇身上滚了下来,同时,用手捂住月复部,痛苦不堪。
辛书勇一脸血迹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脚准备踹李昆一角,脚并没有落在李昆身上,吐了一口血痰,随手抓了一条洗脸毛巾,敷在脸上。
李昆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嘴里开始发出惨烈的申吟。
辛书勇蹲去,拍了拍李昆发抖的身体,讥笑道:“你要是不跟我打这一架,恐怕还有机会活下来,可惜啊,钉子恐怕已穿破你的肠子了。”
强娃看着李昆痛苦不堪的样子,冲到铁门前,一边用力拍打铁门,一边呼喊道:“快来人啊——这里有人……”
强娃的头猛地被人推撞到了铁门上,紧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冲进脑门,随着他就感到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身后传来一声辛书勇冰冷的声音,“不许喊,再喊我掐死你!”
强娃自然不该张口,其他人也都麻木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李昆,不敢上前帮忙。
直到李昆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时,辛书勇指着强娃说:“去,昆虫吞铁钉了,喊人!”
强娃看着辛书勇,不敢去。辛书勇踢了他一脚,他才走到铁门前,张嘴大声喊道:“有人吞钉子要死了,快来人啊——”
两名看守狱警奔过来,将李昆抬了起来,李昆已脸无血色,几乎听不见申吟。
铁门再次“哐当”一声扣上了,辛书勇长嘘一口气后,指着面前几个人道:“你们几个给老子听着,昆虫吞铁钉的时候,你们可是看见了,你们敢做伪证的话,老子让你们走不出这号子。”
号子里的人,慌忙地点头,强娃赶紧把自己的毛巾用水洗了洗,换下辛书勇手中的那条已沾满血迹的毛巾,不禁问道:“头,要是昆虫死了,他们会找你麻烦吗?”
辛书勇瞪了强娃一眼,骂道:“你这个没主心骨的狗东西,老子的事情用得着你管?”
强娃畏缩到一旁,终于还是不敢离辛书勇太近,回到自己的铺位上。
窗外,雨越下越大,雨点敲击到号子的玻璃上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