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秋猎以来的这一切,几度险死,李齐终于体会到,要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活下去有多么艰险,诚如父亲所言,一个人想死,太容易了,但要长久的活着,很难很难。
妖王一掌若是再狠一些,纵有混芒衣守护,他也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他五内巨震,痛苦的精神恍惚,全身麻木,想动也不能动下,只怕是随便冲出头野兽也能把他啃死。
“必须尽快到达先天境界……一旦有了法力催动混芒衣,防御大大增强,我也不用如此狼狈啊。”李齐心下一阵后怕,幸亏他心境够好,临危不乱,说的虚虚实实,没有引起妖王猿灵子的怀疑,不然的话,现在躺在这的就是具尸体,甚至尸骨无存都说不定。
妖王才去不久,夜空中忽地又一红光一掠而过,划过李齐头顶天穹之时,忽然一个迂回盘旋,竟在李齐面前丈许的空中停顿了下来。
李齐只看到一片宛若夕阳般的红芒柔和的照耀过来,抬头看时,便见上方一个白衣女子,身姿曼妙,脚下踩着一柄嫣红的巨剑,周身泛着圈柔和白光,英姿飒爽,尽是出尘之意。
“御剑飞行?”李齐心里头震撼,才遭遇妖王,又惊现这等女子,他哪能不惊。
他知道那飞剑之上的女子,修的是法道,揣测其多半是专修剑道的剑修。
飞剑之上的女子姿容清冷,堪称绝色,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养眼。她只是扫了地上李齐一眼,自顾自疑惑道:“明明感觉此处有强烈的妖气,怎么忽然之间不见了?”自己疑惑了一会,女子又凝视着李齐好一会,确定李齐不是妖道变化,神色方才舒缓了一些,俯瞰着李齐,问道:“是谁伤了你?”
“妖!”李齐依旧气血不畅,胸口发闷,宛若上面压着一座大山,说话很是艰难,“……自称猿灵子。”
飞剑上女子柳眉一蹙,露出惊骇之色,“妖王猿灵子怎会出现在这里?”旋即她又凝视着李齐,凝重道:“你可确定?”
李齐点点头,道:“那妖在我面前亲口所言,我听的一清二楚。”
女子又问:“他为何伤你?”
李齐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说捡到妖晶一事,没有吐露多少实情。
女子露出释然之色,点了点头,自语道:“原来山中兽潮,竟是猿灵子儿子金毛猿引来的……”旋即女子跃下飞剑,翩然落地,飞剑则化作一道红芒消失不见。女子走近李齐,皱着眉道:“能从妖王手底下活命,是你的运气……”说话时,她便蹲,伸出两根白皙玉指轻按住李齐手腕,片刻之后,一脸讶异道:“原来有法宝傍身,难怪能逃过一劫……不过你伤的太重,拖下去的话只怕极为不妙……”
说话之间,女子站起身来,似乎没有要救他的意思,只是看着李齐,忽然问道:“你现今多大了?”
李齐正满心期待着女子救他,听到女子声音,心下有些失望,回道:“八岁!”
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八岁能到晶身境,过得去!”旋即女子手在腰间一抹,掌中出现了颗青色丹丸,药香四溢,灵气袅袅。她手托着丹丸,看着李齐道:“我刚刚察探你伤势时,发现你根骨还不错,神念也算可以,只要你答应拜我为师,这枚回春丹我便赐予你,你服下之后,一身重伤至多明日便可复原。”
李齐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有这样收徒的?在女子眼里,自己只是“根骨还不错”、神念“也算可以”,分明就是极其平庸的水准,还用的着趁人之危的拿丹药诱惑自己?李齐清楚的记得自己出生时父亲的八字评价“筋脉绝好、体质极佳”,加上自己强大的魂魄,那可是妖孽的水准……这女子明明很想收自己为徒,但手法实在太拙劣、太稚女敕了些。
李齐心里不急,露出一脸惊喜之色,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沉声问道:“敢问仙子尊号?出自何门何派?”反正他知道女子已看上他了,他不急,先问清楚再说。
女子扬起头,仙家寡情,语调清冷,平平的说道:“法云宗翠屏峰峰主夕霞仙子。”
法云宗是龙王山一带最强的宗门,坐落在龙王山东面的龙头山上,李齐在李家的藏书中看到一些介绍,算得上名门正宗。
他羽翼未丰,又失去父母庇护,李家想必也不是他的善地,正缺个避风港来度过这段艰难时期,一听是法云宗的人,女子还是一峰之主,当下也不犹豫,欢声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师门?”
这下该那夕霞仙子错愕不已了,收个天赋异禀的徒弟这么容易?听到李齐的称呼,又见李齐半坐在地上草草拜了三拜,她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足足愣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把手中药丸扔给李齐,艰涩的说了句:“徒儿免礼。”然后怔怔的看着李齐一口吞下丹药,眼皮不禁猛跳了几下,忽然记起来什么似的,沉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夕霞仙子心下一阵惭愧,自己初次收徒,实在太草率了,过程也太荒谬了,人家师父都叫上了,却连徒弟名姓家世都一概没问,传出去怕是要沦为笑谈了。
李齐心下暗笑,也觉荒谬滑稽,口上说道:“弟子以为师父不问名字呢!弟子名叫李齐,桃李的李,整齐的齐。”
夕霞仙子轻哼了一声,念了遍李齐名字,又问道:“家中亲人呢?”
李齐神色一黯,沉声道:“无亲无故……哦,还有个丫鬟……”
夕霞仙子见李齐神色黯淡下去,眼睛眨了眨,扔给李齐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道:“你收好信符,为师还有要事,两天后来接你们上师门……”说话间驾着飞剑便破空而去。
…………
黎明,天地之间异常黑暗。
李齐正在返回冬阳城的路上,一路飞掠。
夕霞仙子给的丹药果是神奇,现在他的伤势已好了八成。
有幸入了法云宗,这是他最近几天唯一的喜事,许多人挤破头都入不了修真门阀,没想他稀里糊涂,就入了法云宗,还拜了个绝色少女为师父……终于有那么点时来运转的味道了啊。
…………
清晨,李齐家。
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卫猛然撞开了府邸大门,阵仗森严的冲了进去,直惊的早起忙碌的仆人、丫鬟们一阵不安。
自昨日李横秋猎一行悄然返回冬阳城,整个冬阳城李家便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深有一副山雨欲来之势,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暗暗起了各种怀疑。
族长李横、八位元老和另外一些人,个个带伤,神色凄惨,才离开没两天便悄然返回……这一切都不是个好兆头,而李齐家,就格外有些人心浮动,因为暗暗有人传出消息说,他们的老爷夫人和公子都已经死了。
一行整整一百名甲卫,冲入院中,当时便有人大喝:“李贵出来听话。”
李贵就是李齐家的老管家,李齐一家三口外出,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主持着。
很快,李贵急匆匆的来到前院,看了眼院中森森甲士,他认得当先那人,是族长麾下的一名甲卫长,显然这些甲卫都是李横麾下的。头发花白的李贵心底一阵不安,心下猜疑:“难道传闻是真的?”他来到众甲卫之前,看着那甲卫长道:“李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明瞥了眼李贵,猛地道:“奉族长与诸位元老之命,接收李成府邸!立刻传所有仆从,到此集合……”旋即他一点身后几十人,大喝道:“你们留在这里督促仆人集合,剩下的人随我去教场。李贵,速去把仆人花名册、甲卫花名册拿来给我!”
李明就是李横手下的一条狗,欺软怕硬,暗中已知道李齐一家三口的遭遇,心中了无忌惮,这才敢呼来喝去,大逞威风。
李贵沉着脸道:“没有老爷亲口吩咐,名册不能给你,老朽做不得这个主。”
李明冷笑一声,“你家老爷吩咐?你家老爷、主母、少爷都死光了,你要到地下听他吩咐?快些去拿,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嘶啦,他一下子将刀拔了出来,一脸的狞笑。
前院里如此大动静,早起的仆人们闻声而来的已有很多,从李明口中听到这噩耗,不少仆人眼睛都红了……老爷、主母和少爷,对待下人都极好,又宽容又大方,这个府邸中的下人,哪个不感恩戴德……
老管家的面色一下苍白起来,沉喝道:“李明,你听谁说的?你说清楚……”
李明历喝一声:“不该问的别问。还不去拿,我可要亲自动手了啊!”
“哼!”
一道略带童音的冷喝传来,“你敢动一下试试?”扑通,李明双腿一弯,跪倒在地。“是谁告诉你我死了?谁?”李明的面前,霍然多出一个人,正是连夜赶回自家的李齐。
李明被人踢的当场跪下,正待要发怒,抬头一看,认出面前的人,大吃了一惊。李齐一脚将其踢飞,历喝一声:“不相干的,都给我滚!”这时李齐父亲麾下晨练的甲卫也已纷纷赶来,人数众多。
李明见势不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喝了一个走,率众悻悻离去。
李齐见仆人、甲卫都已聚集到了前院,一个个眼巴巴看着自己,便吩咐人关上院子门,把父母离世的消息说了出来,又把自己拜入法云宗的事情通告大家,最后吩咐老管家李贵去清点家财,当场便散给一干家仆、家将。
他不日便要去法云宗,这些世俗家财他带着也无用,与其被李横收入囊中,还不如全部散给这些亲近的人。
仆人个个恸哭、甲士人人垂泪,心知终要一别,但竟没人离去,无论是等着被收编的也好,打算自寻出路的也罢,都没走,要留着陪这小少爷三天。
李齐心下感动,眼角不禁湿润,一转头,看到垂着两行清泪,正可怜兮兮看着他的丫鬟小倩,极难得的对她笑了笑,沉声说道:“放心吧,以后你还跟着我。你生是我的丫鬟,死是我的死丫鬟,这辈子都没得改了……嗯,快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打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人,现在就只剩下这个一直生不出好感的贴身丫鬟,这一刻,李齐忽然发现,她竟有些可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