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已近黄昏。
众人听代彩舟述说他的奸计,颇多秽言,觉得此人实在讨厌。
但代彩舟煞无其事,津津有味地讲着:“——老子和班昭将景骞推下山崖回去后,霏侄女带了人到崖上来看,料定是吕方、郭盛将景骞杀死,气呼呼的大脑不通透,老子言语相激,说定是吕方、郭盛二人不甘心陋居对影山上,想要夺我大寨,因此先除景寨主,再绑霏侄女;我还说了不少吕、郭二人坏话,说此人对霏侄女居心不良,想要她一女共侍二夫,哈哈,毕竟吕方郭盛平日里就是两个追一个。尽管她哥哥有些儿心眼,但霏侄女似乎急躁了些个,当即点起山寨人马去对影山,吕、郭两个想必还在醉酒睡梦中呢!咱们就要将对影山尽数屠灭,好事成双时,不想阿用你个小杂种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坏我好事。你一个人回来也就罢了,想必奈何老子不得,老子可以杀你灭口,班昭照样可以婬你妹妹,不想哪里冒出这帮鸟娘养的,实在可气,可恨!哈哈,看来实在是天意。”他说得累了,挤着眼睛不住呼气,不想又是“啊”的一声大叫,嘴上穿了四个孔洞,满嘴鲜血,牙齿尽落。原来扈青芸手抖铁钉,贯穿了他的嘴巴,铁钉从耳根透出。
扈青芸娇怒道:“看你还敢胡说八道,污言秽语。”
代彩舟手脚被缚,痛得满口大叫。
吕方、郭盛两个依然被捆绑牢固,大叫道:“代彩舟,平日里看不出来,原来你是如此阴险小人。可耻至极!”“非得杀了你不可。”
代彩舟讪笑一声,满口通风,无所谓地道:“反正事也至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就杀吧!”
吴用眉峰一抖,摇头道:“早些年我就暗觉你心怀鬼胎,常常提醒景骞要提防着你,不想景骞倏忽大意,中你毒手。我正因为在山中呆不下去,才会到京城里去。不想被你乘机行计。幸好一日我在酒楼中暗听得十一公主的谈话,说要到吴春山追索佛松图和寒冰剑,我害怕山寨难以对付朝廷的人,才会赶着回来,不想却是起了这个内讧。你实在罪大恶极,阴险肮脏。不仅杀了景骞,还蛊惑寨中兄弟与对影山血拼,死伤上百人,今日我不仅要杀你,还要好好杀你,先碎剐你,再抛入深潭喂鱼。”
吴用语气森冷,他听了代彩舟的讲述,心中对原本颇为敬重的景骞景叔叔也是厌恶至极,眼睛扫在他的尸身上,实在不具好感了。
他原本有意要用棺椁盛敛,请一班和尚讲经超度,法事几日后,再盛葬景骞,如今却无此意了。那身后吴春山的人纷纷叫嚷:“杀了代彩舟这个狗贼!”“杀了他!”“将他丢到崖下去。”——
班昭心胆俱吓,满面泪流,大骂代彩舟道:“你这个王八蛋,混账东西,竟然如此污蔑我,白的也被你说成黑的了,老子不会饶的你的!”接着又不住恳求吴用和吴蘅霏道:“兄弟,蘅霏妹子,看在往日我们称兄道弟,感情交好的份上,还请饶了我吧!我对天发誓,我绝无二心,代彩舟全是污蔑我的,并无此事。我对他的阴谋诡计一无所知,更是对蘅霏妹子只有爱慕,并无歪思——”他说着语气颇为堪怜,“我求求你们了,不要杀我,我会给兄弟你和蘅霏妹子当牛做马的,做什么事都成!”
吴用立身思索,不大确定班昭到底是不是无辜,但听他此时求恳的话,心中惊惧,要是饶恕了他,此人日后心中定会牢记今日羞辱,兴许会变得更加可怕,便不动声色,面不动容。
不提爱慕的事还好,一提爱慕的事,吴蘅霏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刚才代彩舟所说,这班昭平日里竟打她的歪心思,此次更是满心肮脏,叫人气煞,立时抢前两步,飞起一脚,所用力大,班昭身不由已,直如一个肉球,惊叫着声滚开了去。原本就要停了下来,不想已经接近斜坡,顿了一顿,终于还是顺着斜坡猛然翻滚下去。
众人惊呼,心里咯噔,不过比起班昭绝望狂野的吼叫声来说简直不成声音。班昭落下悬崖,声音回震深崖,越来越低,继而消失不见。
时空越见识过深崖景象,或是陷于深草淤泥,或是落进黑谭深水,心想此时足够班昭好受的了。不过看他滚落位置,可是正对崖下深水,心想起那水中翻滚起来的烂木一般的鳄鱼皮质,实在心怵。
吴用吃了一惊,喝斥其妹道:“霏妹,你怎么这么冲动?班昭十有**被代彩舟污陷,你怎么踢他下崖了?”
吴蘅霏“啊”的一声,挤着眼眉道:“你何不早说?况且,班昭这个王八蛋对我心怀不轨,如此活该。”
“你,唉——”吴用颇为着恼。
吴蘅霏指着景骞的尸身问:“哥,那这个怎么办?照代彩舟所说,此人也是污秽不堪,令人作呕。”
吴用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脸有苦色道:“妹妹,算了吧,毕竟此人对我们兄妹两个也有过顾养之恩,叫人备下棺椁盛装了,葬在后山坟堂。”
“噢,知道了!”吴蘅霏口里应道。
突听代彩舟哈哈笑了起来,满嘴漏风,道:“果真中吾计了!班昭本是无辜,你兄妹两个听老子三言两语,就下杀手,哈哈,实在有趣!”
吴蘅霏心中娇怒,手抓蛇矛,跳过身去,手起矛落,直在代彩舟脸上连划数下,又在背脊、胸膛上连砍一二十矛。代彩舟不住大叫,鲜血迸流。看得众人暗呼残忍,又觉此人活该。
吴蘅霏方解了气,见代彩舟依然不死,叫嚷连天,便问:“哥,接下来怎么办?”吴用转身,背着手道:“你看着办!”吴蘅霏眉目一寒,口里呢喃道:“那好,看我的!”说着又是飞起一脚,将代彩舟的身体踹飞起来,飞在空中,直接朝着深崖飞下去了。
众人摇头,唏嘘不已。吕方、郭盛两个也是颇觉解恨。
吴用手拿利刀,望吕方、郭盛二人身上挥去,绳索斩断。吕、郭二人手脚腾空,便往地跪下道:“要不是兄弟,我二人今日不但没命,还被冤枉,实在鸟气。”“吴兄弟果然有谋有识,深具慧眼,令郭某佩服。”
吴用急忙搀起二人道:“二位哥哥不必如此,总之也是我吴春山的不是,家妹鲁莽,不解事体,两位千万不要介意。”
吴蘅霏“哼”的一声,白了吕方、郭盛一眼,道:“哥,他们两个才不是好东西,平日里也是打我主意,心怀鬼胎。”
“额——”吕方和郭盛颇为尴尬。
时空越哈哈一笑,道:“诶,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吴姑娘,我看吕、郭二位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有他们喜欢,你应该高兴才是。只不过你喜欢哪一个,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吴蘅霏刚才得时空越救命,心里感激,此时见他说话,不觉舒心,只是嘴上道:“这两个人人才粗陋,毫无风度,又是穷山草寇,我要看上他们,那才会怪呢!”
“额——”吕方和郭盛面面相觑,更是尴尬。
“霏妹,休得胡说!”吴用又喝止其妹了。
当下吕方和郭盛跪谢时空越的救命情谊,时空越搀住二人,互道名姓,十分佩服。吴用兄妹两个更是感激时空越和扈青芸无已,连说要不是今日有空越哥哥和扈姑娘相助,还不知后果会是怎样呢。
吴用当下吩咐小喽啰备棺埋葬了景骞,一面又安排酒席菜肴,迎接时空越等下山。到了山中大寨内,众人见寨子宽大,人家多广。吴用直迎众人到了大寨正厅中,礼请相坐,唤山中一应头目全来拜谢恩人,向山寨的人道明代彩舟谋杀寨主景骞的经过,并且宣布吴春山与对影山今日拼斗之仇一笔勾销。
吕方、郭盛两个自然欢喜,叫人回对影山去报平安,把那些走散的人众召集回来。对影山的几百个小喽啰并未散伙,都在等待两位头领的消息,听说头领无碍,反是吴春山的代彩舟、班昭被杀,很是欢喜,重又聚齐了。
吴春山正厅内,全体山中头目一并拥护吴用为山寨寨主,统筹事务。吴用也不推月兑,吩咐杀鸡宰牛,盛办筵席,款待时空越等。
时空越与吴用两人投合,颇为交好。吴用见时空越这方有数女跟随,叫好生收拾房间,与之歇住。
一连几日,山中都是铺排奢侈,招待时空越等。吕方、郭盛又请了时空越、何奚媛、吴用等人去对影山上筵宴,左山上吕方款待两日,右山上郭盛款待两日。
这几日中,吴用一面使人暗查朝中十一公主一伙人的行踪,一面思索要去泰山找玉环子抱杀父之仇的事。
经探子回报,十一公主一行人这些时日下住东阿县衙,于昨日启程,往泰山方向去了。席间时空越和吴用便商量此事,时空越知道白秀英与那十一公主行在一起,她去了泰山,自己也有泰山一行计划,一者真的好想见一见秀英;二者见识泰山山色;三者帮吴用杀泰山掌门人,收获吴用之心。如若吴用以全寨人马投去梁山,梁山建设多了一批人力,更兼有力量去攻夺那富裕之处,获取财物了。
吴用也听时空越介绍了梁山山水,乃天造地设,满心向往;而且对影山吕方、郭盛两个强盗头领已经在州府黑名单上,早晚有兵来剿,连带吴春山日益山寨强盗化,原本有不少山中百姓人家,如若连带被剿,那可十分不好,便有投靠时空越之意。更兼他心眼所观,如今大宋江山,内忧外患。外有不少小国异族连连侵扰,内有自上而下官场**,人民劳顿,盗贼出没,实在不是什么好景象,好气色了。
世道渐乱,生活不易,如若困守穷山,恐怕难以长久。惟有投靠时空越,方为出路。因此吴用心中盘算定了,只等时机,再行说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