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不知何时又被漂浮在半空中的云彩遮掩住了,在大地上投下了片片的阴霾。浪客中文网清风吹来,拂得松林沙沙作响,略带着几分凉意。
时空越倒在土埂下,双手扯着一枝小树,觉撕心裂肺、奇痛入骨,更加喉头生甜,心血呕出,难以站得起身,只看着满目乱纹狂舞,口里浅浅呼唤:“芸儿!芸儿——”整个人逐渐昏厥了过去。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他耳中嗡嗡鸣响中,夹杂着乱蹄匝地之声,只是此靡靡之音,似乎难以听得真切。
顾大嫂、梅大娘等六人一齐奔进树林子来,见林中时空越的马停在前面吃草,何雅琴兴声叫道:“快看呀,时大哥他们在那边。”顾大嫂心生疑窦,道:“奇怪,这半天不见回去,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大兄弟,快出来!”
梅虹把眼转看着树林四周,声唤道:“时大哥,你在哪?”程遥和祝蓉跳下马来,向前寻去,一个唤:“时兄弟!”一个喊:“扈妹妹?”
顾大嫂挽起时空越那匹马的缰绳,并不见一个人影,奇怪道:“大兄弟和扈姑娘到底去哪儿了?”何雅琴和梅虹循着马蹄印走过去,梅虹把手向草地上一拨,突然“啊”的一声,带着惊吓,缩回手来。何雅琴定睛一看,也是慌张道:“哎呀,不得了了,这里地上有血,你们快来看!”
众人听得声唤,急忙奔赶过来,见草地上果有血迹,血迹染得青草鲜红,只是这血已经变得干了。众人急忙奔到土埂边,都是“哎呀”一声,见时空越昏睡在小树丛里。“时兄弟?”程遥一声惊呼。“果然是大兄弟噫!”顾大嫂看得真切。
“时大哥你怎么了?”梅虹率先跳下土埂去。梅大娘道:“下去两个人将他扶上来,这是怎么了嘛?”她显然有些焦躁。程遥和顾大嫂相继跳下地埂去,见梅虹把时空越的身子从小树丛中拖了几分出来,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大跳,见时空越前胸殷红,显然流血不少。
“时大哥?你的伤——”梅虹心里泛起一阵痛楚,流泪下来。“啊——?”站在地埂上的何雅琴、祝蓉、梅大娘也是受惊不小。
程遥心里一酸,“糟糕”的一声道:“大嫂,我们两个搀时兄弟上去。”说着,便与顾大嫂每人携起时空越的一只臂膀,跳到地埂上去,把时空越搀靠着一棵松木坐了下来。
时空越口鼻气息微弱,前胸后背的衣衫有血污凝结。梅大娘把梅虹从地埂下拉了上来,奔到近前,梅虹跺脚,娇怨道:“芸妹妹为什么要重伤时大哥而离去?时大哥,你醒醒——”说着坐倒地上,双手抓起时空越的两只手。
何雅琴诧异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嘛?”心中很是疼惜时大哥又受如此重伤。
顾大嫂把时空越胸前的衣衫扒揽开来,露出了胸膛肌肤,众女见他胸膛宽实,肌肤好看,只是抹上一些血渍,更为怵目的是,众女见他左右心肺两处各有一个拳大的龟裂伤口,血便是汨汨从这处流出来的。众女都惊叹唏嘘起来,不忍细看这个伤口。
顾大嫂摇头道:“这两处便是他那日被刀剑穿过之处,显然伤得太重,奇怪,前两日见他好端端的,今日这伤口怎么又是裂开的?”
“芸儿——”时空越嘴里吐出了声音,眼皮微微熹开了几分。梅虹急唤:“时大哥,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呀?”
时空越面色浮现一丝痛楚,意识恢复了几分。梅大娘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奔到时空越的坐骑旁,打开马背上的包裹,取出紫茉莉送的那盒血莲寒乌果,抖落一颗在手心拿过来喂进时空越的嘴里,说道:“紫茉莉曾说这是救命的药,兴许对他有利!”
血莲寒乌果滚落肚月复,遇唾而化,时空越只觉冰珠入体,寒气迸散,冲化瘀血,似带难受又说不出的呈现一种急流冲荡的感觉,把脑中朦胧逐渐冲散。
没过一会,他忍着胸痛睁开眼来,恍惚间众女子都在面前,便急忙在绰绰疏影中找寻一个身影,但意料之中,似乎没见到心中的那个影子,便老大失望,轻叹了一声。
“时大哥你醒啦!”是梅虹的声音,声音中满含欣喜。“这药果真很有奇效!”梅大娘赞道。“时大哥——”何雅琴和众女子声唤起来。
时空越低呼一声,眼前的朦胧逐渐退去,些微看得清面前的事物了,用手去抚模胸前伤口,觉得痛楚,有些不大相信地道:“想不到我的伤,竟没有弥缝好转,心脉受到刺激便会撕裂开来。多谢你们几位的悉心照顾了!”
顾大嫂道:“快别说话,你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不死就是好的了,还能指望它能很快恢复?不过大嫂已经很震惊了,你定是个上天投世的,受了致命的伤也可以不死,就像上次在鹿角山失血过半也浑然无事。对了,你与扈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何不见了?”
时空越借助药物的刺激作用鼓动脑中意念,伤口竟然无声弥合了些,同时嘴里喃喃道:“芸儿她有事要办,走掉了!”
祝蓉焦急道:“我看芸妹妹她一路都随行到这里来了,绝不会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们的。时大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她不开心了?”此话一出,梅虹心中猜忌。
时空越面容略带伤感道:“总之是一言难尽,现在没有空闲时间,何姐姐他们一拨人还在等着我们呢,得尽快赶回去。等到了梁山,我一定要去把芸妹妹找回来。”
梅虹摇了摇头,口里含怨道:“扈姑娘她真是的,时大哥你受了这样的伤,她怎么还忍心刺激你,忍心走了呢?我看她是不怀好意!”
时空越摆手道:“总之不关芸儿的事,都怪我不好!我们不要再说了!我感觉恢复了好多,还是继续赶路吧!”
何雅琴关心地道:‘时大哥你又流了不少血,伤口也迸裂了,怎么能在路上颠簸呢?不如咱们今日就在这里逗留一日,等你恢复了一些神气,咱们再上路也不迟!”
时空越摇头道:“不必了,我想我能够走得动的。”说着便挣扎着站起身来,众女急忙扶他。梅大娘脸色生喜道:“想不到紫茉莉送给你的血莲寒乌果果真是好东西!”
时空越嘴角现出一丝感激之色,喃喃道:“多亏了这药,用得及时,日后真得好好谢过紫茉莉与秋水仙两个。”
顾大嫂看时空越身子有些颤巍巍的,站得不太稳便,便道:“看这样子,你如何能够受得了奔马的颠簸?还不知会从马背上摔下多少次呢?须得一个人扶带着他走。”
程遥即刻道:“我看就由我扶带着时兄弟吧!”众女都道好,独梅虹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时大哥受如此重伤,我为何帮不上一点忙?我为何连一丁点儿的武功都不懂,就只是个柔弱的女子?马又骑得不甚稳便,要不然,我会护住时大哥与我一同乘马,哪会让程遥来照顾他?”心想着不觉嘴角撇动一下,玉手嗔摆开去,见时大哥谢了程遥一声,便由程遥扶着他走动几步,携他上了马背。
时空越在前,觉程遥的身子随后靠了过来,淡淡有一股清香扑鼻,并且她右手挽起缰绳,左手探过来揽在他的腰际,便觉与纤柔少女离得如此之近,心内微微颤起涟漪。
耳后程遥“撤”的一声,马脚移动,时空越觉她吐气轻柔,声如嘤呤,更加她身子犹如清水般的轻柔,似靠非靠的在自己背后,感觉不是一般的良好。
众人打马起行,梅虹见程遥手揽着时空越在怀里,心想起自己一行四人去鹿角山的那次,冰天雪地里,时空越把自己紧揽在他的怀里,好生舒适,异常温暖,更显安全稳便,目今想起来心里也是止不住地甜蜜。
“虹儿,怎么神不守舍的?专心一点,上路了!”梅大娘在一旁把女儿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她的心思,禁不住摇了摇头。
梅虹回过神来,慌忙道:“哦,娘,我还有些担心着时大哥!”不觉心里有几分难为情,便抓紧缰绳,催马前行。
时空越听梅虹这样说,便侧头向她轻视一笑,点了点头,恰值梅虹也转眸看向了他,四目一对,梅虹受他温馨一笑激暖芳心,于是心里会意,心想时大哥定是喜爱着自己的,不觉精神加增了几分,心里舒快多了。
时空越暗中鼓动意念把伤口逐渐弥合,觉得畅快了许多,只是想起芸儿离开了自己,不知她会去哪儿?会不会遇上凶险?她一个人如何是好?她——总之,他满心挂念,伤感不浅。
众马走出林子,程遥担心时空越伤口严重不便快行,不想时空越劝道:“程姐姐不用担心小弟,只管快行就是了。小弟吃了血莲寒乌果,好得太多了!缓一缓就会好了,不碍事的!”
“真的吗?”程遥半信半疑,劝诫道,“时兄弟,你若身上有何不适,要跟姐姐说知,不可隐瞒。”她的语气中满含关怀之意,时空越心里受用,心想能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关切自己的美貌姑娘姐弟相称,实在太好,便“嗯”的一声,点头道:“程姐姐放心,小弟知道。”
程遥不再顾忌,把马打得快了些。骏马狂奔,掀得程遥的身子更加靠紧了过来,时空越只觉她的**酥胸、纤腰小月复紧贴着自己后背,两人都是情怀正浓、欲念易生的年龄,不觉都是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起来。
群马奔撒,清风拂面,阳光拖出几条身影随着众人一同奔行,不觉又赶了不少的路。
树林子中,刚才些许的喧闹已然不见,只剩下现在无声的寂寞。树梢上,枝叶乱摇,伴着清婉的嗔怨声,松叶飞洒,细枝掉落,又听“卡擦”的一声脆响,树干折断,哗哗然侧坠下来。
茂密枝叶中,一个身影翻飞出来,衣衫红黄相衬,轻盈称体;双脚轻荡无垠,似乎于无声中自树丛中掠过,悄然停顿在草地上,便是扈青芸。
这里是时空越刚才伤痛吐血处。她双目盈盈,抬袖抹了一下脸畔泪痕,又低头用指尖去轻抹草上血迹,神情伤痛之中含着动情。她猛地一抓,清光一闪,那沾过血迹的青草全部折断,被她捏在手中,她把青草放近了秀目几分,怔怔看着它,嘴里喃喃唤道:“越哥哥——越哥哥,芸儿好爱,好爱你的!”
想起越哥哥的音容笑貌来,一股浓情奔涌到嗓子眼里,扈青芸止不住把青草一把按在自己心口,仿佛这样是在与越哥哥相依一起,感受着他的气息,两滴玉泪又自她眼角滚落。
她抬脚纵下地埂去,见地上血迹浓浓,显然是越哥哥甚才流了不少的血。她自个儿把头缓摇,心里自责自怨,实在不该惹越哥哥伤心难过,令他旧伤复发——要知道,她的一个伤洞,是自己的寒刀钻出来的;她为了救自己,不顾性命挡受蓟王那重重一撞——
扈青芸心里动情,不觉伤心难过,嘴角一咬,忍不住啜泣起来。她伸手入怀,模出一个白色小袋,把地上沾满血迹的泥土和青草捧起来装入小袋,紧紧地将它攥在手里,抚在心口,缓缓闭目,默默感受着这一份令人伤痛难受的感觉——
莫非,这就是情感的真谛?扈青芸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