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越直觉脚下悬空,两耳呼呼风响,无数的枝干急速倒退,速度极快,几欲形成树墙。柳燕子一只手臂携着他,另一只手臂向前伸舒,双脚不用踩踏,整个身子便即疾划而去。
时空越惊奇她不使轻功便能如此毫不费力、如疾箭飞射一般的在树林中窜梭而过。更为不容易的是,林深树茂,但柳燕子总能轻易地避过一切障碍,没有什么能够阻窒她的速度。
时空越心中不禁盛赞柳燕子有如此天赋异禀,看来做吸血鬼也是极有好处的。
枝叶深厚,林中光线黯淡,并且带有浓重的潮湿味道。时空越想柳燕子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气氛。她果真伸手把头上的轻纱解了下来,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开来。
时空越感受到从她如大理石一般僵硬的手臂上传递过来的一种彻骨寒冷,自己被她挽住的手臂已经变得麻木不堪了。
时空越知道柳燕子手下留情没有伤及扈青芸,心下暗暗庆幸和感激,但也不清楚她是否要一直这样把自己带到蓟王的面前去。
时空越从来没有这样飞翔过,此时被柳燕子携住飞翔,觉得甚是快意和畅然,因此一直没有说话,轻闭双目感受身在半空中向前疾飞的感觉。
突然,他觉得身子往前倾了倾,急睁双目,两人的身子往地面降落,四脚均在地面快点一程,停了下来。柳燕子清悦的声音道:“这里已经够远了,就带你到这儿。”
时空越看她转过清冷的面容来,飘柔的长发些许掩住面庞,一双深黑的眼珠似乎略带暗红色,紧紧地盯着自己看。
时空越被她暗红的眼神刺得心中一惊,不觉微侧过头,奇异问道:“柳姑娘,你不带我去见蓟王了?可是,可是你——?”
柳燕子截口道:“你以为我真的要带你去见蓟王?不过,把你带出来这么老远,便是小小惩罚你一下了。估计你要花不少时间去与云中燕会合了。”
时空越激声一笑道:“原来柳姑娘心怀如此好意,小生感激不过。只是见姑娘目中——目中似乎小有变化——”
柳燕子略一转身,说道:“我每到发饿的时候,目庞之色就会有变——你不会想说还要把你的血给我吃吧?”
时空越郎口答道:“姑娘想要如此,小生也只是举手之劳!”
柳燕子回转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时空越,淡淡地道:“我怎能再让你流血受苦?”时空越心中一怔,暗自想道:“看她这幅模样,就算我再把全身的血给她一次,那又如何?”
时空越记得扈青芸的剑刃曾在柳燕子的手腕上一割,不禁担心地向她右手腕部瞧去,却见纱袖裂一细痕,不觉心中一惊,不知柳燕子有没有受伤,便走上两步,想要挽起她的手来看。
柳燕子身形一让,冷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时空越关怀说道:“我想看看柳姑娘手腕的伤!”柳燕子轻哼一声,面有不悦:“寻常刀剑怎能伤得了我?”
时空越“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时空越突然觉得有水珠滴落自己脸上,伸手一抹,道:“竟然落雨了!”仰头一看,果听雨粒打在树上的涮涮声,雨粒透过枝叶淋落下来。
时空越顿时惊声道:“柳姑娘,下雨了,小心淋着,我这里有件袍子,不透雨的,给你穿——”却见柳燕子已经向树林一边走过去了。
时空越追了上去,道:“柳姑娘,你这就要走?”柳燕子并不吱声。
雨越下越大,时空越取出身上袍子来欲给她披在身上,柳燕子伸手撩开,冷然道:“雨水对我毫无影响,你自己用吧!我这就要走,你不必跟来!”
时空越瞧见雨珠滴落在她的发上和面容上,果真一颗颗直滴溜溜地顺着她发间、额头滚落下来,毫不湿身。时空越不禁心中称奇。
但见她眼神中的暗红色已减退下去,心想清冷的雨水莫非能令她饿意渐消?
柳燕子回转身去,又往前走去。时空越不再跟去,只说了一句:“柳姑娘,日后还能再见吗?”
柳燕子清冷的声音传来:“相见甚易,不必挂心!”身影已经没入林中。
时空越伫立良久,心中依如前次柳燕子离开一般怅然不乐。雨水滴滴下落,全身已湿。时空越牵挂起扈青芸来,想她寒病刚好,又要浇淋冷雨,心中担忧,便及足下一点,腾身跃上树梢,顺林尖飞奔一程。
时空越见天空中夕日渐沉,彩云略布,可雨滴却哗哗下落。有阳光照身,时空越不觉得这雨水有多清冷了,身上多了几许温暖。
时空越攀上一棵高树枝头,眺眼一看,见松山重叠,高低错落,翻翻滚滚,朦胧雨中,不知延绵何处。时空越心中感叹道:“果真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啊!”
时空越看着满山春色,放开喉咙大叫了一声,高声唤道:“芸儿,芸儿——”
扈青芸一直在林中深走,跟踪时空越与柳燕子的身影。忽然听得山中回音想起,似是时空越的声音,并且隐约听见声唤,心中一喜:“果真是越哥哥的声音,他并不在远。”便即腾身上树,循声找去。
时空越往来路奔回,虽然分别不久,但心中极想与扈青芸及时相会。
时过良久,大雨缓缓歇落。阳光依然斜照,东南方向挂起一道弯虹,横贯半边天际。时空越欣喜道:“古人有诗吟赞‘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果是说得生动不已!”
时空越看了一回,忽听不远处有“越哥哥”的呼唤声传来,时空越喜道:“是芸儿!”便即高声唤道:“芸儿!芸儿——”
扈青芸也听到了时空越的呼唤声,往前面山上看去,果见他的身影在树梢掠动,喜悦异常,便即飞赶了去。
时空越也瞧见了扈青芸娇小的身影向自己掠来,便即加快脚步,声唤着向她飞奔了去。离得近了,时空越瞧见扈青芸面上娇喜,可衣衫又已湿透。
扈青芸身影快极,向时空越飞扑而来;时空越张开双臂,向她接了过去。扈青芸近到身前,突然双足在枝头略旋,化去前倾之势,右手伸出,向时空越左手拉去。
时空越身法自是没有扈青芸飞快敏捷,眼见扈青芸身形变转,自是没法主动接住她,却是扈青芸先伸手牵过自己的手,脚下树枝细弱,来不及轻力一纵,树枝一弯,便要下坠。
扈青芸右手早已抓住了时空越,轻力一提,时空越双脚旋转,站稳枝头,两人互视,皆是喜悦。
时空越关怀地道:“芸儿,想不到好好的天又下起雨来,你刚好转,今日又淋了雨——”
“越哥哥,这下的是太阳雨,现在又是阳光普照,加之我并没有那样娇弱,你不用担心的!”扈青芸想了想问道,“对了,越哥哥,那个柳燕子怎么肯放你?我还以为她真要带你去郓城县中,正想跟了去呢!”
时空越道:“这个柳燕子其实是心善之人,她说只是小小惩罚我一下就放我归来了。可是我想,她没有抓到人,不知在蓟王面前能否交代?”
扈青芸嗔道:“哎呀,她怎么向蓟王交代那是她的事,我们何必关心?越哥哥,你为何如此在乎她?不过,这个柳燕子的本事真是了不得,竟然能够打出冰来,我险些中她毒手。”
时空越道:“其实她处处留情,只是使出手段来吓吓人而已。对了,芸儿,你割她那一剑并没有伤及她。”
扈青芸也是放心下来,道:“我觉得她的手硬如坚石,刀剑不入,只是不确定她受伤了没有。她的武功原本高强,也是在她抽手之际我才有机可乘的。”
时空越牵住扈青芸的手,指着东南方的一道弯虹喜道:“芸儿,你看那边,多美!”
扈青芸向彩虹看去,笑道:“只可惜这么美的东西是在天上!越哥哥,你可有本事摘得下彩虹来与我?”
时空越道:“这总比摘天上的月亮简单——”扈青芸即刻摇头道:“这么说越哥哥是嫌难而不肯摘给我了?”
时空越笑道:“岂会怕难?现在摘不下,总有一天我会摘下与你的。”扈青芸心中喜悦,伸出小指与时空越的小指勾在一起,道:“这话越哥哥可要一直记得哦!”她的语气极力在提醒时空越要记住此话。
时空越点头,口中承诺道:“一定!一定!”时空越接着看天,赞道:“真是‘龙王洒下雨万点,仙姑搭起虹桥涧’!”扈青芸听了嘻嘻笑道:“想不到越哥哥竟有一些诗意!”
时空越道:“那是!”
时空越与扈青芸在林子中边走边说,到得林子外面,日已沉半山巅,日暮降临。
时空越生起火来,二人衣服早干,再烤一只鸡吃了。
天色黑将下来,二人眼上带有夜视镜,视物自然明朗,便慢慢下山来,回云莱客栈去。
浅月自薄云间冒了出来,稀星四周散落。
何奚媛倚楼窗看天上的一轮明月,正自想着心事。
何奚媛心中暗想:“空越与青芸妹妹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今日下雨,不知他们避过没有?会不会遇上危险人物?——好在芸妹妹武功甚好,应该不是有事的!——”
正在胡乱思想、心中无聊之际,却听到院外期待已久的声音道:“芸儿,你这就回去睡觉,大哥明日一早再来看你!”
扈青芸答道:“越哥哥,你也早些回去睡了!”时空越“嗯”的点头。
原来回到客栈,时空越送扈青芸回何奚媛的院落住处来。
扈青芸推门进去,何奚媛原本是要声唤她的,却见时空越已折身离开了,一时却又开不了口了。
不过她见时空越与扈青芸安然回来,心中便自安然了,再不多想,也就慢慢歇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