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八爷府邸,只听八爷和十四爷说道:“今日九弟和十弟都来了,在书房里等你。”
十四爷点点头,除了应允外,便转头朝我温柔的说道:“你和八嫂一起聊聊天吧。等我商谈完,便一起回去。”
“你去吧,我自己找乐子。”我朝他笑笑,由下人引了路朝花厅走去。
在花厅的门口,我远眺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虽是旗装打扮,但举手投足间难掩草原女子的清纯可人。
“荷娜格格。”我月兑口而出。
她转过头来,发现是我在呼喊,立刻展开了笑颜:“茜凝姐姐。”
自打荷娜成婚以来,我一直没见过多少面.原本记忆中热情,年轻的脸庞现在看来成熟不少,许是经历了人生中婚姻大事的磨练了.只是只要她一开口,那半生不熟的汉语依旧暴露了她的弱点.
她小跑了几步,但忽得停顿了下来,只是慢慢挪着脚步,姿态万分小心的样子。
看着她忸怩的样子,我恍然大悟,朝着她逗道:“你想跑,可肚子里呆的那位不允,是吗?”
“姐姐打趣我。”荷娜羞红了脸,两脚轻轻的跺了跺。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乐得拍拍她的手,“我还没当面恭喜你和十爷呢。”
荷娜扭了扭手里的帕子,只低头轻轻回了一句:“我自是高兴,可十爷的子嗣不缺这一个。”
我皱了皱眉,想是本来万般宠爱集一身的草原格格到了这大清阿哥的后院,自是经历了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我装作不在意的朝她讲:“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也不知道。”荷娜的脸再度红霞一片。
说话间只听一个高扬的女声响起:“怎么都傻站在院里?外面不嫌冷吗?”
我抬眼瞧去,只见凌钰将上身探出窗口,笑盈盈的朝我们挥着手帕。
我和荷娜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进了屋子。
凌钰见我们进来,赶紧上前一人塞了一个暖炉。接着便推着我们的后背,把我们按坐到圆桌的凳子上。
“还是我这里好吧?”凌钰顺手拔了一只香蕉,拨开了皮。
真可谓笑话不见得会说,长了张嘴却容不得空.我们三个女眷围着满桌子的糕点水果,开始吃得不亦乐乎.
“你哥哥最近有无来信?”我用手挑着葡萄里的籽,没掂量的问道.
忽觉得有人在桌下踢了我一脚,我疑惑的朝来人看到,只见凌钰抿着嘴,悄悄地向我摇头.
我猛的反应过来,直想打自己脸一巴掌.因为十四爷早就告诉过我西北战事不稳.
只见荷娜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葡萄,委屈的叹道:“十爷怕我说漏了口风而被牵连,早就勒令我不准再书信往来了.”
我本想安慰她几句,但又怕自己多说多错,只能继续往嘴里塞葡萄.
“虽没有书信,但不是还有我们姐妹嘛?”凌钰替我解了围,伸手掰了一片桔子递给荷娜.
荷娜虽感激的朝凌钰笑笑,但只是接过桔子呆看了几眼,说道:“我真想哥哥.也想回草原看看.”
听着荷娜的话,凌钰也不禁无语,只默不作声的继续往我面前摆桔子.
尴尬的气氛因我而起,我总要想办法化解不是?想到这里,我赶紧往前探身,把两个手臂朝着水果一圈,佯说:“怎么他们还没谈完?看来就便宜了我们三个了?”
许是我讲的话根本不好笑,只见气氛更干涩,凌钰则是悄悄的朝我翻了个白眼,示意我月兑困失败.
终于凌钰帮了腔,再掰了一片桔子递给荷娜:“他们谈他们的朝政,我们吃我们的水果。”
“本来以为停了贝勒爷的俸禄,想让我们吃瘪。”凌钰继续说着,眼也不眨的盯着手里的桔子:“可没料到我们依旧这般逍遥自在。真以为我贝勒府,我郭络罗家是吃素的。”
“福晋。”我忍不住打断了凌钰的大言不惭,生怕她惹事。
凌钰满不在乎的吐了口籽,啐道:“怕什么?这里可是我的府邸。要是谁爱传话,被我揪出来,不打断他的腿?”
荷娜和我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怎么搭话。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失了分寸,凌钰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也只有在你们面前才敢这么说。”
我会意的点点头,只听她又讲:“茜凝是一贯的明白人,现在也就多了个荷娜。我们的爷都是捆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三个人之间可没那么多忌讳。”
“你们说,真会打仗吗?”半晌没出声的荷娜又挑了这个话题。
我安静的掰着桔子,只盼望这时有人打破沉闷的气氛.
果然在一片沉默中十四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八哥说的对。”
门被十四爷推开了,八爷,九爷,十爷鱼贯而入。
“你们可真悠闲。”十四爷一眼瞧到了满桌琳琅满目的吃食,笑着朝我走来。
“可是把你的福晋照顾得好好的?”凌钰嬉笑着起身,让座,并提了串葡萄走向八爷。
十爷绕过了我,直接拿了颗葡萄往嘴里丢,而后朝着荷娜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刚才的恶心好点没?”
荷娜温顺的点点头,害羞的躲在十爷背后。
“得得,你们就别在我面前腻味了。”九爷捉黠的出了声,原因是就他没有带福晋来八爷府。
“哈哈哈。”顿时花厅里充满了笑声,一扫之前的沉闷气氛。
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完午膳,大家继续围在花厅里喝茶。
只听九爷豪气的说:“前几日我得了正宗的黄山毛峰和信阳毛尖,今日知道大家一聚,特意带来品鉴。”
“品鉴什么?”凌钰捉弄的声音又响起:“知道我们这些粗人,赏鉴不了好茶。特意拿过来显摆!”
“是啊,九哥。”十爷在一旁也搭了腔,“你只管给我们每人包裹一盒,直接带走便是。”
“我也就这么不到六两。”九爷搔了搔脑袋,郁闷不已的喊道。
“你个土财主,一毛不拔。”凌钰是九爷的表妹,说起话来自是随便。
“我还一毛不拔?”九爷满脸的委屈加忿忿不平,“你问问八哥,十四弟带兵操练的战车是不是我斥的巨资?”
八爷微笑着朝众人点头,表示证实。
“带兵操练?要打仗了?”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本想过几年才会封十四爷大将军王,没想到这么一说,是不是意味着这件事要提前到来了?
估计十四爷注意到了我惶恐不安的面色,急忙拍拍我的手安抚道:“只是前几日皇阿玛让我先带兵练习而已。可没说要上战场。”
我略微的安了安心,偷偷朝荷娜瞥去。
只见荷娜也满月复心事的样子搅着衣下摆,不一会试探着问道:“以后真要打仗吗?是我哥哥在边境闹事了?”
“以兵二千,掠哈密”九爷不顾八爷的眼神示意,月兑口而出,“可不是你哥哥做的好事?”
“九哥。”十爷抱怨得站起来责备道:“你提这事干嘛?她还怀了孩子。”
十四爷见状也直摇头。
九爷知道失言,赶紧朝着荷娜拱手道:“恕罪恕罪。我一时口快而已。”
“没事。”荷娜赶紧起身还礼,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噼里啪啦的掉下。
“虽然有这样的奏折,可事情还有转机。或许皇阿玛让十四弟带兵操练,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台吉而已。”八爷替九爷解了围,圆了说。
接着八爷朝着十四爷看了一眼说:“最近我少在朝上,凡事你们几个相互帮衬着。”说话间眼神黯淡,似有千般无奈。
“我们一定相互帮衬,凡大事还是要找八哥商议。”十四爷态度陈恳的讲。
八爷虽点点头,但是那份郁郁不得志的落寞神情还是被我看在了眼底。
九爷伸手将下人送上的一杯热茶递给八爷,讲道:“等皇阿玛的气消了,八哥就是重返朝堂之时。”
“谈何容易?”八爷颇有自知之明的回答,“只怕皇阿玛是铁了心的对付我。”
我心里真替八爷喊冤。满身是才,无处用,这句话充分的总结了八爷的悲哀。
“皇阿玛的心,深不可测。”十爷感慨着叹了一句。
“连四哥都日夜参佛,远离朝政了。”九爷补充道,说完用眼睛扫了我一眼。
我佯装不知,只用手揪了揪十四爷的袖子,悄声道:“我累了,想回去了。”
十四爷一听赶紧起身向八爷行礼:“八哥,我们一早赶了路,现在颇为疲惫。想先告辞了。”
我坐在马车上倚靠着十四爷,闭口不语。
十四爷好奇的问道:“怎么?太累了?快到家了。”
我摇摇头,叹道:“你要带兵打仗了。”
“只是演练而已。”十四爷笑眯眯的用手抬起我的下巴,安慰道:“刚才不是解释了吗?”
“不都一样吗?演练就是为打仗做准备的。”我用一种哀怨无比的声音讲了出来。
“傻瓜。演练只在京郊而已。”十四爷满不在乎的回答,仿佛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低下头,将身体蜷缩着朝十四爷怀里钻了钻,心想,时间啊,过得再慢些吧。
回到府里数月,待德妃受了凉咳嗽不止的消息传来,已是五十五年的春天。
十四爷对于德妃这个季节得的咳嗽颇为头疼,他说道:“每年这个季节老是咳嗽不止,太医都素手无策。”
我想了想,估计是属于季节性的刺激性咳嗽,便提醒道:“让额娘少在屋子里放置花,经常开窗通风。早晨别起太早,多喝点水,应该有所缓解。”
“那我明日带你进宫,你亲自叮嘱额娘可好?”十四爷开心的朝我建议。
我点点头,表示应允。
心里却是另一番盘算:明日是静琪的忌日。我虽不能亲自到坟头替她上柱清香,却也可以到往日的院子睹物思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