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人说,找个年纪大的男人,没什么不好,至少他更懂得疼人。中国人的婚姻观与交易观一致,总是带有一种补偿心理。失去一头,换回一大头。而婚姻,从来不是交易。
以凡,每天来医院和上班点卯差不多,早上来说几句乖话,捧着老婆孩子亲几口,削几只苹果,晚上再来瞅个几眼,其他的时间里,他说他有忙不完的应酬,他的电话总是不断在通话状态。甘欣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空打在做样子。
病房里,有的人在恭维着,“您的女婿真行,生意做的这好。”
素梅和女儿活在这份虚荣里,竟然有种背负空壳的陶醉。他们也会应付地说,就是。
以凡这个早晨倒是精神抖擞,给儿子买女乃瓶,标价两百元一个,买汤匙,标价一百八一个,给甘欣买拖鞋,买几百元一双的地板拖。素梅说,以凡发财了呢。都买这么贵的。以凡说,对家人当然要舍得嘛。他抖着那双拖鞋,让甘欣试试,素梅说,你要给自己买就直接买,不要打甘欣的头牌,她可没那么大的脚。以凡说,女人生了孩子,身体会长胖,脚就也跟着胖了。素梅说,我是没听说女人生孩子了,脚会变成四十几码的。
以凡在一阵仓促的电话声中离去。
邻床小宋婆婆对素梅说,“这就是女婿,看看。对老婆舍得,对孩子关心,哎呀,我说了,找人结婚,就要找这样的,对自己好的。“
素梅说,“他粗心得要命。“
对方说,“粗心总比没心好。”
素没笑了笑,心里想的是刚入院时以凡在她口袋里掏走的那些钱。刮肠似的疼了好一阵。她不是舍不得为女儿花钱,只是,这个用法让她有话说不出。
甘欣说,“他这个人,我看对孩子还是很舍得的。”
素梅说,“那当然了。”她正要说,用别人的钱,那当然呢。却忍住了,只是说,一家人,肯定舍得的。
病房里处处是温情的画面。年轻的小夫妻,你一汤匙我一汤匙地喂食。小夫妻身后往往站岗地围着四位老人。常常听说有的老人为哪一方带小孩而争得闹出矛盾来。在甘欣这方是不会的。她想到年迈的公公婆婆,有点悲哀。她这边,如同单亲家庭,只有母亲陪着她。父亲要打点麻将馆,姐姐,终年不出门,妹妹,大学求学。这些且不算什么,最可气的是以凡那边的亲人,难道都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吗,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以凡已经有了孩子吗?
周围的这些爷爷女乃女乃们外公外婆们给他们的孙儿买来了大堆的衣服食物,人们逗弄着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受宠的天使。
甘欣抱着孩子,给他换下纸尿裤,说,“他们的那些亲人,是不是亲的啊。生了这个孩子,就像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一样。想着都气,干脆就给孩子改姓算了,反正他们熊家也没管。”
素梅说,“你选了以凡,你也是知道他年纪大的,他岁数大,那他父母肯定也大,你想想看,这么大岁数的男人,能有个健在的家长都不错了,不少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是父母双亡,和孤儿差不多呢。”
甘欣说,“熊以凡和孤儿有区别吗?”
孤儿,往往自立自强,勤苦坚毅;孤儿,因为天生无依无靠,往往有一帮结交的铁哥硬友,知己千杯。以凡呢?
甘欣说,“我宁愿我嫁的是个孤儿,孩子跟我姓,我呢堂堂正正地让你们来带内孙,管他父母来不来帮忙。”
素梅说,“我生了你这个女儿,真是送都没办法送出门。”
素梅又说,“天干无露水,老来无人情。他父母八十高龄了,就是想来,也来不动,万一来给你帮忙,弄的一身是病,那你还够呛呢。你还要照料他们呢。”
甘欣说,“就是想着生气,我们又不是在招上门女婿,干嘛什么都要倒贴着熊家。”
素梅说,“招女婿,我是不会准你选择他的。你既然嫌弃他父母年纪大,你早去干嘛了,未必你跟他恋爱时就不知道他父母的年纪吗?你选了,就认了,再说了,人家父母来了,你心里真高兴吗?再被人认错,把他们当成你爷爷女乃女乃什么的,那是绝对的,你又要生气了。你这孩子。”
甘欣说,真是想来想去划不来。
素梅说,选了就不要后悔。
母女俩就在这样的辩驳与迷茫中度着,这样的月子,坐得很难忘。
在这样的纠结中,整个甘家唯一的欣慰就是每天接到三女儿的电话。甘依每次的汇报里,她都过的那样如意,那样有奔头。她在学校里体检,居然没有被查出有乙肝病毒,活的和所有正常人一样若无其事,频频地,还有男孩向她表示爱慕。
这个女儿,是甘家唯一的希望。素梅常常对甘欣说,真希望依依的秘密可以一辈子不说出来。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那样,她能和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