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斋里,杨氏站在柜台内照应客人,两个年轻妇人在收拾着货架和木池子,时不时凑到一起说笑几句,有客人进来也不过去迎一下,杨氏也只是看她们一眼便自己去招呼人。
简单的算账倒是难不到杨氏的,只是,从客人进来到挑东西到结账离开,那两个妇人却始终没有过来帮衬一下,甚至两人连眼风也不给一个,只顾着在那儿闲聊,手中拿着抹布也只是装模作样。
喜清欢是有意让尹氏在外面停了停,再说了,她也只是从喜世廉的只字片语中听到一二,并没有亲眼看到,现在才知道这两个妇人有多嚣张,这一瞧,心情越发的沉了。
怪不得大哥那样内敛的人都忍不住吐槽了,怪不得她提及让尹氏来教教杨氏时,他那样的毫不犹豫。喜清欢撇撇嘴,看了看尹氏。
“走吧。”尹氏却微微一笑,根本不当一回事。
进了四喜斋的门,杨氏眼前一亮,正在说话,喜清欢快走一步,冲她眨了眨眼,把她拉到了边上悄悄的朝尹氏呶了呶嘴。
尹氏带着江洛走了进来,冲杨氏笑了笑便走向了那些货物,一样一样的看过去,经过两个妇人身边时特意的停了停,可是,两个妇人不知说到了什么,正笑得高兴,哪里顾到后面有人站着?
“请问,这干菇怎么卖?”尹氏指着被两个妇人挡住的干菇问道。
两个妇人这才惊觉有人在身后,不过,两人回头是回头了。却笑道:“这位夫人。东家娘子在那边。您要买什么找东家娘子就好了。”
“哦,那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尹氏恍然的点点头,打量着两人。
“我们只是做饭洗衣打扫的。”两个妇人倒是有话说,态度倒谈不上失礼。
“只是做饭洗衣打扫?”尹氏顺着她们的话重复了一句,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只是做饭洗衣打扫!哼,说的倒是理直气壮的。喜清欢皱着眉,怕自己会忍不住插话,便背过身去装作看外面。
“是啊。当初我们来铺子就是这样说的。”两个妇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再次肯定了一下,让尹氏去找杨氏,两人便又自顾自的继续刚刚的话题。
尹氏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那两人始终没再回头瞧她一眼,不由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向杨氏:“秀枝,世廉去哪了?”
“婶娘,相公去送货了,估计再过小半个时辰就会回来。您先坐坐。”杨氏这才上前,搬了张凳子让尹氏坐下。
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这么点儿默契还是有的,所以,说话都有些响亮。
两个妇人要是听不见,那就是她们真聋了,听到这话,两人都是一惊,立即便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们在原来的主家虽然只是二等的仆妇,可见多大户人家的作派,眼界便有些高了,对四喜斋的条件和目不识丁的杨氏自然不服气,喜世廉在时,她们尚且收敛些,喜世廉一离开,那点儿不屑便明明白白的显现出来了,杨氏虽然能干却不是那种泼得出去的女人,在喜家这些年又是安安静静的过着安生日子,自然就拿不住这两个人了。
这也恰恰证实了她们的眼力劲儿,这会儿一领会过来,顿时不敢动弹了。
尹氏与杨氏自然不同,当年,她的爹是喜庆靖身边的副将,要是她爹还在,她也是个将门小姐,认识喜守功后,并肩沙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这些年隐居收敛惯了是实情,可并不代表她就褪变成了无知村妇,沉静的坐在那儿,某种气势便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
两个妇人看了更是一惊,扑嗵一声便跪了下去,心里暗暗后悔不已,她们以为四喜斋不过是寻常小商户,可眼前这一位,可比她们以前的主母还有气势啊。
“秀枝,不是婶娘我说你,如今你好歹是这四喜斋的女主人了,怎么还事事亲为呢?既如此,又何必花银子去买几个下人回来呢?”尹氏把“下人”两字咬得重重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跪着的两人一眼,“花了钱却买了无用的人,秀枝啊,你做的可是亏本生意了,这点,该向小四学学。”
“婶娘说的是。”杨氏笑着接受批评,她也看出来了,这是喜清欢特意请尹氏来给她撑腰来了,这几日,她倒也想过发落这两个,可是她接触最多听的最多的就是枣花娘和尖子媳妇那样的对擂,可是让她也像枣花娘和尖子媳妇那样和这两人对擂,那……还真的做不出来。
现在有尹氏来了,她当然高兴。
“夫人,东家娘子,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个妇人异口同声的磕头求饶,她们看多了大户人家的规矩,岂能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咦?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不是专门做饭洗衣打扫的么?现在什么时辰了?”尹氏依然和颜悦色的说道。
“是……是是。”两妇人一听,忙又站了起来,生怕尹氏反悔似的,急急站了起来退往后院,走的急了,在门边上不小心撞到了一起,两个也不敢声张,急急忙忙的捂着额进去了。
“你呀。”尹氏这才收起了那副样子起身指了指杨氏,连连叹气,“现在四喜斋可是交在你和世廉手里,要是仍旧这样绵软的性子,怎么服人呢?”
“我只是想,对他们好了,他们自然会回报,谁知道……”杨氏不好意思的笑着。
“恶奴欺善主,你呀,心善是好事,可也不能完全没了规矩,要不然,迟早有一天被他们爬到头上,那以后这四喜斋是你们作主还是他们作主?”尹氏连连摇头,不过并没有苟责杨氏,她是最清楚杨氏性子的,在村里与人为善惯了,乍一掌事,一下子强势起来自然是不可能的,“行了,给我安排一间屋子,我在这儿住几天,好好跟你说说。”
“太好了,我这就收拾去。”杨氏一听高兴的就要往后院走,被尹氏一把拉住。
“行了,不是有那两个专门做饭洗衣打扫的吗?要你跑什么?”尹氏笑骂了一句,这才松了手。
杨氏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高兴的进了后院。
“二伯娘出马,一个顶俩。”喜清欢这时才上前赞了一句,江洛已经自发的拿起抹布开始收拾起来。
“你这丫头,分明就是自己懒,才拉我来耍黑脸的吧。”尹氏白了她一眼,转身打量起四喜斋来。
四喜斋开业后,她还是第一次来这儿,看着果然挺不错。尹氏满意的点点头。
喜清欢背着尹氏冲江洛扮了个鬼脸,径自坐到柜台后翻起账本来,来了几次,她当然知道喜世廉的账本在哪了,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看,就看到杨宇全带着山子晃悠悠的往铺子里来了。
倒霉,怎么又遇上他了。喜清欢皱眉,把手上的账本放好就想出柜台,她现在是男装打扮,是秦欢喜,喜世廉又不在,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柜台后面未免太让人起疑。
她前脚刚走出柜台,杨宇全后脚就进了门,目光直扫喜清欢。
江洛也注意到了,放下了手上的抹布迎了出来,店里只有他们三个,喜清欢现在是男装打扮的秦欢喜,秦欢喜只是与四喜斋有合作关系,代四喜斋招呼客人便逾越了,尹氏是长辈,也不好让她出来,看来看去也只有他最合适。
“两位,需要买点儿什么?”江洛彬彬有礼的行礼,今天过来见梁亭长,他穿的仍是平时进学时穿的长衫,这么一行礼,让杨宇全不得不注意到他。
杨宇全眼前一亮,他认得这小子,就是上次和那野丫头一起的,这小子在这儿,那么那野丫头会不会……
杨宇全的目光急急扫了一圈,却再没看到别的人,不由皱了皱,再次看向了喜清欢,这个小子和那野丫头长得这般相像,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这时,通往后院的门帘一动,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杨宇全再次看向那边,出来的却是杨氏。
“杨公子,今儿需要些什么?”杨氏进去交待那两妇人收拾一间屋子,那两人刚刚被尹氏敲打过,这会儿当然不敢违背杨氏的意思,很顺从的去做事了,所以,杨氏很快便回来了,一出来就看到杨宇全,这段日子,杨宇全天天过来买东西,她当然认识,便客气的上前招呼。
“今儿还是……不,换别的吧。”杨宇全暂时收起目光,走到货架前随意的指了几样东西,“这些,各买一斤。”
各买一斤?喜清欢一直留意着,她还以为杨宇全会装阔买很多,可谁知他竟然说每样一斤?上次买她的鱼可是大手一挥全包的,现在又是在搞什么鬼?
“好嘞。”杨氏笑呵呵的答应,俐索的去准备东西。
杨宇全在边上闲着,目光再次看向了喜清欢。
看得喜清欢心底凉凉的,难道他认出来她来了?以前邵亦然也说过让她见着这人要绕着走,后面她也算是见识过他的胆大妄为,要是被他盯上,自己不是麻烦了?还是躲他远点儿的好。
想到这儿,喜清欢便转身看向江洛,正要说话,却听杨宇全突然喊了一声:“秦小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