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茜看着边打架边护着她的少年，敛去脸上的笑容，眼中一片水样的平静，心中百感交集，自己都不清楚此时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
生死关头，能护你照顾你的，又有多少人真正做到？哪怕是情侣，哪怕是亲人，患难见真情，面临这种场面的时候，怕早就各自纷飞、逃之夭夭了吧？
“砰砰砰”“砰砰砰”“咯吱”随着那几声枪响的带动，周围人群愈发密集，各种打架斗殴枪支刀具不时响起。
“云枫，不要恋战，趁乱跑。”曾经跟云枫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几天，对云枫那些勉强入流的拳脚功夫心里还是有个谱，再且这周遭都是亡命之徒，如果不趁着混乱走人，等人家干完架，下一个对象就是他们！
云枫冲她点头，扭开一人缠过来的胳膊，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只是子弹乱飞，碎石尘埃飘起，来往都是人，跑也需费些功夫。
“看，她在那里！”乱战之中，有人喊道，不知道是针对谁。
莫小茜和云枫手拉着手东钻西钻，自顾不暇，更不管其他。
“想跑，老子毙了她！”狂躁的声音透着喧嚣传来。
莫小茜耳朵一动，听得那声“想跑”，下意识转头。
“蹲下！”云枫眼疾手快将她脑袋一摁，正好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砰砰砰的子弹乱飞，打在石头上似乎还能看到几朵火花。莫小茜感觉到搂着她的身子猛然一震后平静下来，才想说话，云枫便从腰间拔出一把黑武器，探出半个脑袋，对着前方就是连续几枪。
刺鼻的血腥味由远及近，莫小茜瞳孔一缩，怔愣当场。抿嘴不吭声，任由云枫的大手盖在脑袋上，只是身子低微的颤动，自己心里清楚。
“小茜，我们走！”由于闷着头，看不清楚前方的场景，只觉得大约过十几分钟，前方安静了些儿，空气中弥漫飘散着浓郁的火药味以及混合尘埃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云枫握着她的手，声音温和如初。
莫小茜抬眼看他，眸中如一片澄澈不起波澜的湖水，轻声问道：“坚持得住吗？”
同样是开枪，同样是犯罪，苏温礼给她的印象是残暴血腥，云枫却让她感觉到生存的挣扎，自保的无力。
云枫眸子一闪，似乎不明白她的话。但那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却让他的心冷不丁揪一下。扬唇道：“我们走，离开这里就安全了。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他竟然忘记，她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想必他刚才射杀敌人，她都看见了吧？怨恨和恐惧，该是有的。
但就算她怨他恨他，他也必须将她安全带离这个地方。
莫小茜鼻子忽然有些酸胀，拍开云枫的手，径自站起来。“你一定要陪我离开这地方，我会怕的。”他的手，凉得她害怕。
眼中落寞的神采快速闪过，云枫嘴角的弧度扯开，拍拍她的脑袋。“傻瓜，当然陪你。”站起身的时候，就像踩到石子似的，站立不稳身子一晃。
莫小茜撇开脸，扶住他。“你小心点。”距离的挨近，那充斥鼻翼的刺激味道熏得她一阵晕眩，却只是深吸口气，默然站立。
此刻，他是她的支柱，她又何曾不是他的信念。有些事情，是不能点破的。
云枫点点头，转头看她。稍显稚女敕的小脸在这喧嚣的地方，恬静得出奇，如一朵不骄不躁不温不火的百合，让人难以移开视线……于是看着，直到视线有些模糊，身子又是一晃。
“看路！”莫小茜又好气又郁闷，扶着他走几步，忽而耳朵一动，将他按在就近的一棵大树上，随手夺过他手上的枪，眼神蓦然犀利眯起。
关心她的人，她也会用生命去守护，绝不会做那无情无义之徒！
“小茜……”云枫何等聪明，立马明白她的想法，立马伸手想拦住她的行为，却被她轻巧躲开，脚步一动身子跟着晃了晃，只得靠回去，飘染上的晕眩迷离稍稍扯弱了他的气势，“别……”
“老老实实呆着，不准出意外。”莫小茜横他一眼，随即目光移开，深深呼吸，对着前方走近的几个人，手中的枪扬起，十指紧紧扣在扳机上，微眯起一只眼，颤抖的身子从犹豫化为逐渐的镇定。
云枫唇边的笑意一滞，随即灿烂扯开。她知道……
“莫小茜，还记得我吗？”前方的人就在几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为首的人摘去头上的帽子，声音沉稳平和，藏着几分犀利。
对峙时候人不动，我也不动；人欲动，我先行。既然对方没有继续往前，莫小茜也就没有开枪，只是眼中的警惕，依旧没有放松少许。眼神在他身上一溜，笔挺的黑西装在深色领带的搭衬下多几分成熟的稳重，精光内敛的眼神温和中透着凌厉，那种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散出，寻常人见着怕都得吓破胆子……
比起第一次的狼狈，再见时候更风光。只是那股张扬的气势，远远就能看出绝对善类，非以前见到的内敛含蓄可比。
嘴角一扬。“自然记得，宋叔叔的风采小茜怎么敢忘，不过这一次，是敌是友？”
莫小茜想起来，她是认识他的。难怪总有一股熟悉感，上辈子的报纸上就曾经看到他——威震东南十三省的黑道霸主宋西南，黑白两道都给几分颜面的打人物。
上次离开的时候，宋西南说过欠他一个人情，有麻烦尽管去C城找他，不料这么快就遇到了。感受着静静倘佯在空间的那颗奇怪石头，不由会心一笑……那约定，可还算数？
听说他做事为人最讲义气，重承诺，那么这一次，欠她一条命的人自是不能为难她的。套好关系，才好混下去。
云枫受伤，她没心思也没时间折腾。
宋西南苦笑。“我还欠你一条命，想当敌人都不行，这次是特意来救你的。”
这话莫小茜相信，毕竟依照宋西南的身份，想知道她被绑架的细节，那还不是轻而易取的事情。手中的枪放下，悄悄收进空间里，唇角上扬，“宋叔叔，我朋友受伤了，过来帮帮忙啊！”有资源不利用白不用。
宋西南见她已经放下戒心，松口气，急忙带着几个手下往这边过来。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原先想好的说辞根本都派不上用场，只是走近，看见面色苍白的云枫，眼神一闪。
“云枫，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宋叔叔。”姑且可以这么说吧，朋友是不分年龄大小的。宋西南，也该是她朋友。
话尾的余音，特意在“朋友”二字加重色彩。她自是看出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但现在，都是她的朋友，那些小九九小心思，得先放到一边去！
宋西南和云枫都不笨，听得这话神色都各自缓和些许，莫小茜扶住云枫，道：“撑着点，如果你出事，我会恨你！”并且自责万分，难过一辈子。
云枫笑了笑。“你没事就好。宋……她就交给你了。”说着眼皮一垂，脑袋歪着靠在她肩膀上。
“云枫！”莫小茜吃了一吓，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慌乱，惊叫起来。
宋西南快手快脚在一边帮忙扶人，怪异朝她投去一瞥。“死不了，大惊小怪什么！”想当初见到他快死的模样，也没见她皱一根眉毛，还以为她有多冷血镇定，原来也有怕的时候，只是对不同的人而已。
宋西南接住云枫，莫小茜的负担便减轻下来。抽出方才放在云枫背后的手一瞧，上面满是刺眼的红色。瞳孔快速一缩，将怪石扔给他，道：“宋西南，不管怎样，他一定不能死，别忘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她是医生（虽然没正式上过岗），自然对伤患者的伤势有个谱，只是云枫这枪伤，位置太偏心脏，血流得太快，她不能冒险。
“我那人情，就为救这小子？”宋西南瞪圆眼睛，似乎觉得不值，不过看莫小茜那焦急样，耸耸肩，“放心，离心脏远着呢，比这更严重的伤老子都受过，也没见哪次见过阎王！”说着将石头又扔回给她，“人情留着，这次为我儿子。”
在莫小茜诧然的目光下，抱着云枫急急忙忙往山下跑去。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也紧跟上，莫小茜环顾着狼藉一片的现场，尸首、落叶、鲜血、尘土在残阳的斜照下徒增诡异的凄凉，叹口气，转身跟着宋西南离开。
命里有时总须有，躲也躲不过。今天的事情虽然超出她的预料和承受，却也只能接受，作为被害者，她不会去同情那些抓来来的土匪……只是有时会感慨世风日下人命的脆弱。
很可惜，没有弄清楚这些人是被谁指使。单单说是苏温礼的仇家，这么个小帮派，冲着姓苏的那人邪恶阴险的名头，哪里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些人都死了，死人的嘴巴是最紧的。就不知道宋西南会不会知道些内情，然后告诉她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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