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我心烦意乱,坐卧不安,冬儿去打听事情还未回来,我只得安慰自己,世间哪有这样巧的事情,一定是我多心了……
宫里人都知道祸从口出,但事不关己就总要说几句以助谈资,打听消息有的是地方,到后边洗衣房,锦澜阁,那些做粗活的嬷嬷,小宫女,小太监们只要你给点好处,就都愿意卖弄各色宫中消息。
冬儿很快去打听了回来,进屋后虚掩房门,我站起来急问道“怎么样?”
冬儿点头道,“真让小姐说中了,这葭荇小姐,正是因为绣工出色才被皇上看中的”
“果然……”我瘫坐在榻上,喃喃道“这下可麻烦了……”
冬儿接着道,“我听说,去年冬天葭荇小姐是去她的姐姐侯才人处伺候,当时的侯才人还是选侍,那次纯妃娘娘生辰,侯选侍就带了葭荇小姐去参加娘娘的寿宴,娘娘生辰皇上自然要去的。不曾想,葭荇小姐的手帕子偏生掉在纯妃娘娘的内殿,当晚皇上留宿娘娘宫中,偏生又叫皇上捡到了,见物如见人,皇上看那手帕绣的精致,定要找出手帕的主人不可,结果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葭荇小姐。
皇上一见葭荇小姐的姿容,便大为倾心,又知道她并不是宫女,而是才貌双全的女史,当即就封了答应,第二天就侍寝了,不几天升了选侍,还特赐她在宫中荷韵斋居住。”
“荷韵斋,荷韵斋……”不错,我那帕子上绣的不正是清荷菡萏连波图么?
冬儿没听清,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还打听到什么了?”
“哦,还有啊,听说这侯贵人绣工的确不凡,也极看重自己的手艺,但凡是衣袖盘口,手帕等物,都是自己亲手绣制,不用别人插手的”
若不是她亲自经手,我如何便能看的出来,只是她这样用心良苦,却是我没想到的。
冬儿兀自喋喋不休,“小姐你看,这不就是各人有各人的时运么,你看那小侯小姐是庶出,这时运一到啊,没几天的功夫就在她那嫡出的姐姐之上了”
是啊,看着自己从来不放在眼中的庶出妹妹,转瞬凌驾于自己之上,那侯巧云心中一定不好过。
“这下可为小姐出了口气吧”
我问冬儿“你觉得侯贵人的绣工如何?”
冬儿想了想道“这个我倒不曾在意,记得有一次她跟小姐还有苏小姐一起在咱这坐着,还夸小姐的绣工好呢,还拿了小姐绣的手帕……”冬儿突然明白过来了,猛地打住了话,直直的瞪着我,不说话。
我点头道“今日在亭中,你可注意到她的袖口?”
冬儿恍恍道“她的袖口如此的华丽,我倒是看了几眼,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如今知道了,那绣工隔断路数,竟是与小姐的手艺颇有几分相似!”
我低头喝茶不语,冬儿自己喃喃道“我的天呐!她拿了小姐的帕子,那掉在纯妃娘娘内殿,被皇上捡到的,竟是小姐亲手绣的帕子……那她岂不是要感激小姐?”
“感激…”我冷笑道“你看她今日的态度,可有半点感激的意思?”
“侯贵人确实是态度倨傲,也不想想以前跟小姐的交情,不过她既然是做了主子,有些傲气也是应该的”
我冷冷道“她是起了宋太祖灭南唐之意,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冬儿吓了一跳“不会吧?葭荇小姐,不,侯贵人还那样年轻,不会有那么深的心机吧?”
“她的确心机不够深,若是心机深了,又怎会轻易被我看出,幸亏她年轻没经过事,否则,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冬儿被我的语气吓着了,一声不吭,半晌才敢轻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躲”我无奈道“还能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是主子我们是奴才,除了躲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她若是圣眷正隆,也许还想不起我来,但如今看来,她也泯然宫中妇了”
“嗯”冬儿点头道“我也听说了,皇上如今也并不太看重她了,自从三月份晋了一位英贵人,这三个月来总不到荷韵斋去了,难道是皇上看不上她的绣工了不成?”
“以色事君王,能得几时好。绣工不光是要手艺精湛,还要有意境,她学的针法再好也不过是绣娘而已”
“那是,”冬儿笑道“咱家小姐饱读诗书,心中自有丘壑,不是她们能比的”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她如今失宠,心中自然有怨气,她若是把气撒在我身上,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冬儿负气道:“不怕她,她顶了小姐你的富贵,犯了欺君之罪,要是敢找我们麻烦就告发她”
“不妥,毕竟她是主子,硬碰硬对咱一点好处也没……”
唯今之计,就是要想个办法避其锋芒,待她回宫也就罢了。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避开她,又能让她不去招惹我呢……姑姑,姑姑,若是此时您在该多好……
心里烦闷,晚膳也没有吃什么,屋里明明已经放了冰,可我还是感觉到浑身燥热不自在。
蔓儿端了一份冰碗儿给我,我问她教给她的字学的怎么样了?
“嗯,都学会了,小姐教的诗也背会了”
“嗯,你下去洗洗睡吧”我一边看着书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冰碗儿,过了一会一抬头,发现蔓儿还拿着托盘站在那儿。
“怎么还不去休息?”
蔓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说:“冬儿姐姐跟蔓儿说,小姐心情不好,让我过来给小姐背几首诗解解闷儿”
我倒被她逗笑了,说道“我没事,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嗯,”蔓儿点头答应,却还是不走,迟疑了一下说道“小姐今天没见到太后娘娘么?”
“是冬儿告诉你的?”
“不是,这是蔓儿自己看出来的”
“哦?”这我倒是有些好奇,“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没有见到太后的?”
“因为小姐人好啊”蔓儿天真道“小姐人那么好,又漂亮又大方还懂琴棋书画,要是太后娘娘见了一定会喜欢小姐,一定会赏东西给您的,我巴巴的等了一晌午也没见有人来,我想小姐一定是没见到太后”
我忍不住笑了,“你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多的,算你猜对了,把东西撤下去你吃了吧,快洗洗睡吧,明日还要教你做功课呢”
蔓儿出去了,别看她刚刚说的是玩笑话,我心中却有了一个想法,至于能不能变成现实,还要细细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