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幻想家今时阴谋家 第十三章 相思无几

作者 :

明净峒。

隆冬时节丑时

我们三个很少有聚在一起的时候,老姐平时忙得很,裎北又喜欢在外面玩,常常不着家,我又是个标标准准的宅女。三个人,一个店里忙着,一个外面夜着,一个家里宅着,常常是吃饭的时候见一面就匆匆忙忙的各顾各的去了。

难得趁着裎北的生日可以聚一聚,她的脸却是僵硬的没法子看,裎北乐得装傻,我却看不过去,当时年龄也是个轻浮惹乱子的时候儿,说话做事儿里都透着几分不管不顾的嚣张。当日晚上,当着裎北的面儿,就拽着她,好一番莫名的指责,有的没的都教训上了,大的小的,什么都抬上了桌面儿,似是非要跟她整出个一二三来不可,她却只是轻飘飘的笑笑,哄孩子一样跟我俩赔不是。

当时虽然觉得憋屈,但是也不是不懂事儿,裎北又是一叠声儿的劝,自己也不好在多讲什么诛心的话伤她,事儿就这么气呼呼的被压下来了。

后来,我身量也略略长了些,心性儿也不是以前那个桀骜的样子了,才渐渐明白姐姐的不易,老惦记着以前自己做的混账事儿,总想着哪天寻个由头跟她道歉,就算她不接受,自己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结果反而被她先看出来了,倒是被她好一番的安慰,说什么自家姐妹哪有什么好计较的,惹得我掉泪。

现今儿讲起来,倒是平静了很多,但是,我归根究底还是感激她的,当然,也是实打实的喜欢她的。

毕竟,再怎么讲,她也比裎北顺眼多了啊,不是么?

相思无几,总化作寸寸柔肠,钟情几何,抵不过漫漫长日,回忆不灭,难以成一世长情,迷恋难舍,终不过一副白榻。

我握着一把温热的沙砾,指节酸痛,却攥的很紧,单层的人字拖穿起来很没有真实感,就像光脚踩在干涸的河床上一样,灼烫难耐不已。

也不知是什么时节了,空气里的热几乎就要沸腾起来,像极了哪一年里捧着电吉他的单纯摇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忘记了。

没有虫鸣,没有风声,世界安静的恍若坟墓棺冢,只剩自己的心跳和着呼吸脚步,一拍连着一拍,渐弱渐强,缓轻缓急。

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渴望,想着,就算是这么单调的走一辈子,似乎我也不会埋怨些什么,反而可能会窃喜吧。

已经过了落花的时候了吧,时光来来去去无影踪,日子匆匆忙忙指尖去,我却这般的,惶惶不可终日。

不知道这是哪里,就这么迷迷茫茫的往前走着,握着一把细细碎碎的沙尘,边走边在指尖落去。

这般不自知的我,且走且停,跌跌撞撞的往前,漫不经心的走过,那一途灿烂的彼岸花。

些许间发觉,大抵这是梦境吧。

醒来时,觉得难耐呼吸,沉沉闷闷的,两处太阳穴间闷痛不已。

明净峒从寂静的黑暗里翻身醒来,空气好像都稀薄了,一室温温吞吞的暖意却像是扼住了脖颈,闷闷地寻不到呼吸。

挣扎着起床,找到丢的三三两两的拖鞋,跌跌撞撞的推开阳台门,一探身冲出去,慢慢陷进冰凉的风里,却终于是找到了呼吸。

世界在她眼前沉睡着,一呓语一翻身,一呼吸一呢喃,让这个寒冷的城市,都被渲染上了几分浅浅的暖。

单单薄薄的病服贴在皮肤上,柔柔的有些暖,却被阳台的风全数卸去,就这么站了一小会儿,鼻音就显出来了,看来明儿一番感冒折腾是免不了了,干脆就不回床上缩着了,被奇奇怪怪的梦境纠缠的一场沉睡一场醒,实在难受的很。

“不知道,多少年后,我还存在不存在。”她小心翼翼的探着声音,对着虚无的静谧黑暗,轻声言语。

“真是,怎么突然就矫情起来了,明净峒,这可不像是你,鼻涕虫似的。”

“现在才多大点儿的人都喜欢怀旧了,但是,以前的事儿,你怎么就没什么印象了呢?”

“裎北和宴兮都不是省心的,但也都是省心的,唉,日子也算过来了。”

“爱情什么的,本来就没想过,得过且过呗。”

她就这么支着生了锈的铁栏杆,对着不存在的人不停的说着,一句一句的,指节在冰凉的空气里慢慢僵硬,她却越攥越紧,声线温雅,渐渐压低,突然一哽,像是寒夜里短了的琴弦,引人不忍。

断了弦的琴,像是释放出了她身体里压抑深久的,最浓烈的悲伤,随着轻声细语,轻轻地流淌在每一次美好回忆的缝隙里,润湿了尖锐粗糙的边缘,和着泪水渐渐填满空虚的心口,却在每个断口,蛰痛了每一条最浅薄的末梢神经。

“明净峒啊,明净峒,你想要的不就是那么一丁点儿么?”脸颊上沾染着泪水,她也不去管,难得一场敞开心扉的哭泣,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嚎啕之势,嘤嘤女声,却哭得那般让人断肠,她撑着打着石膏的腿,挂在栏杆上,喃喃的重复着,女声凄清,几乎划破了一整个沉寂的夜空,“我想要的就是那么丁点儿,就是那么丁点儿……”

在这样的深夜里,离人总是格外的难耐,戴绍卿的面容在记忆的慢慢浮现,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勇气能淡然的对别人说出“忘记了是在哪个隆冬,他说,嫁我吧。我说,别胡扯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般的托词,尽管,已有了千百条更天衣无缝的借口。

真的不念吗,真的不疼吗,真的忘了吗,真的恨了吗?

多年之后,被思念折磨的不像是自己的自己,却从未得到他一丝一毫的思念。他还是他,还是那般进退有度,绅士有礼,只是为什么一切都不对了,难道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吗,那,自己怎能下贱了这么多年,就这么纵容着自己把自己的自尊都踩成断壁残垣,最后,还要泼上一桶油,放上一把火。

丝丝倔强,默默坚持,这些都变成了空穴来风的莫名,变成了废墟里惨叫着被燃烧着的回忆,它们肢解消融,尘归尘土归土。不过只是提醒了自己,这些年的念念不忘不过都变成了一纸苍白的嘲笑。

啊,好难过啊,为什么这些撕心裂肺最后都变成了我的一厢情愿呢,谁能明白呢?

被难过掏空了的明净峒只剩下一个绝美的框架,维持着令人心碎的茫然,在这寒夜里,她的眼眸默作一汪沉水,没有波澜。

苏徵钦站在隔壁阳台的阴影里,躲在明净峒视线的死角里,静静地望着她。

他看她的神情仿若落泪,却只能看着她,含着一泊缓缓泛涌的眸子,悲伤地微笑,不忍,谁又能忍心。他怎么这么容易就为她不忍心了。

明净峒还在流泪,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人偶,被主人抛弃了的女圭女圭,只会安静的流泪,什么都不会做,连擦眼泪也不会。

他想,自己是不是该出声探她一声。

但,他却仍旧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也在静静地陪着她。

啊,是啊,我明白你的,真的明白的,你的泪,你的痛,你的这般的空白,真的好难过啊。

悲伤的女子在冰凉的黑暗中呛出一声凄清的呜咽,旁观的男子躲在角落的阴暗里心缩成一针尖尖。

几日未曾落雪,深夜的天幕阴沉黑暗,遥遥的天际和城市的边缘缝成一线,隐隐透出几分不细看的渊蓝色来。

脸上被冷风吹的涩涩发痛,一个激灵,只觉得浑身都沉了许多,明净峒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水痕迹,冷风顺着呼吸倒灌,她居然开始打嗝,一个接着一个的,怎么止也止不住。

“噗。”收到明净峒怒视的苏徵钦从阴影里走出来,连连摆手,无奈的解释,“我真心不是有心的。”

明净峒退了退步子,面儿上略略有几分羞愤不堪,堪堪咬了唇,没答他的话。

“我就睡不着,出来透气儿的,想不到,一出来啊……”他玩味的笑着,走到临近明净峒病房阳台边缘,笑意深沉,“就瞅见你这么一幕美女涕泪啊,我那个小心脏了,就那么小小的动了。”

苏徵钦表情生动,手势有趣,言辞咬的要多好玩儿就有多好玩儿。

“大晚上出来透什么气……”明净峒蹙眉瞅了他好半晌,才撤了戒心,毕竟是个女生性情,口头上不免还是要抱怨两句。

他唯唯诺诺的应了声,连连抱歉,甚至硬撑着摆弄了打了石膏的手,规规矩矩的合十双手,连续鞠了好几个躬。

明净峒也不是什么气性儿大的人儿,再说人家苏徵钦都这么道歉了,自己还拿捏着小姐的架子,不给人家台阶儿下也太不给面子了,所以,她也就冷哼了几声儿,瞥瞥他,一皱鼻翼,怪怪的拌了个丑丑的鬼脸。

“明净峒。”他探手出去,遥遥的伸给她,她略觉诧异,但是也没怎么反对的意思就慢慢的往他那边挪了过去,就几步大小的地方,她生生挪了几分钟,直到倚着栏杆的时候,还有几分气短。

“把手给我。”他又把手往她那边伸了伸,自己的身子都探出栏杆一截,看得明净峒胆战心惊,她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伸出手去,因为没有支点,她身体摇摇晃晃的总是不稳。

两人只差一个角度的距离,她的指尖虚虚点过他的第二指节,他心底一动,情之所至,张开手握了她冰凉的指尖,那句话就这么在头脑反应之前说了出去,等到神思恍然,却等不到她的答案,深深地望着她明显茫然的眉眼,只觉得心急不已,恨不得越过栏杆,直接拥她入怀,把她的答案一起拥入怀中。

明净峒似乎忘了收手,仍旧保持着探身出去的样子,就这么怔怔的望着苏徵钦在黑夜里略显焦急的眼眸,只觉得指尖一团温暖。

“跟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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