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海洋 第三幕 卷五

作者 : 楼雨晴

隔天早上,我是在一阵香味中醒来。

「去刷牙洗脸,吃早餐。」

我怀疑他背后长了眼睛,不然明明在张罗早点,怎么知道我醒了?

「-只有一分钟的赖床时间,现在开始倒数。一二三——」

在他数到3的时候,我很认命的爬起来。

刷完牙,洗过脸,再把一头长发束成马尾,换上最轻便的衬衫牛仔裤,看起来起码年轻了三岁,稍稍掩去我脸上的樵碎。

我希望自己看起来像充满朝气的大学生,而不是历尽沧桑的怨妇。

「你买了什么东西?」我打起精神,故作轻快地走过去。

他递来一块蛋饼。「-家巷口买的。」

「L、K,那家我知道,超难吃的耶,不如下次我做给你吃。」

「好,我会先准备好胃药等。」

啧,先生,你说这话就太不可爱了,尤其正经的口气,一点都不像说笑。

不过,看在他买胃药从容就义的分上,不计较了。

「等一下要去哪里?西子湾好不好?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母校,然后再坐渡轮去旗津玩水、吃海产。」

程予默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不必勉强。」

我笑容抽播了一下,僵僵地笑说:「哪有?我八百年前就说过,你来高雄的话,我一定要带你到处玩的,你不要害我变成食言的大胖子。」

「-心情不好,不是吗?」

一语命中要害。

在他犀利的睁光注视下,我几乎快挂不住笑容。

「就是心情不好,才需要出去散散心啊…你就当陪我嘛!」

见他张口,我赶紧又补上一句。「还是你这回又和人有约,急着要走?」

「——没。我留下来陪。」

「那就这样说定噢!」

吃完早餐,我们依约定出门,他顺手多挂了件外套,帮我关窗、锁门,再把钥匙还给我。

我们从高雄车站前坐公车,因为是假日,人潮多到爆,别说座位了,连站位都快站到驾驶座旁边去。

一记紧急煞车,我差点飞去撞前面的玻璃,程予默及时拉住我,一手环抱着我的腰,勾起我尘封在心底的泛黄记忆。

记得上一次靠在他怀中,被他这样护着,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好遥远、又好熟悉的感觉-

「程予默,我想到一个老笑话。」

「说说看。」

「有一个高中女生,因为太累,就在公车上站着打瞌睡,结果一个紧急煞车,

车上的吊环断了,她一路咚咚咚地跌到司机座旁,很尴尬地说:「司机先生,这个——断了——」那个司机先生也幽默,回她一句。「没关系,集两个拉环,送司机照片一张——」

我站的地方离驾驶座不远,只见运将先生瞄了我一眼,不屑捧场,程予默更过分,凉凉地说:「的确很老,我国中就听过了。」

我不爽地睡他胸膛一记。「不然你也来说一个公车笑话。」

他沉吟了下。「有个怀孕的妇人上车,但是车上没有座位了,于是她站在一位男士的座位旁,慢条斯理地对他说:「你不知道我怀孕了吗?J意思是要暗示他让座。只见那名男士慌张地辩解:「孩子不是我的!——」

我想,他的笑话比我有魅力得多,因为旁边几个乘客都掩嘴轻笑。

我们旁边那个大约高中生年纪的男孩,以为他在暗示什么,小小声地问他。

「大叔,你是要我让座吗?」

我一听,大笑出声。「哈哈,程、老、先、生!」

我老的只是笑话而已,他老的是年纪,看谁狠!

他凝视着我,唇角带笑,任我调侃。

我带他大致介绍过我的母校,走出隧道,已经快中午了。

来到这里,当然不能免俗的要吃些特色小吃~~大碗冰。

我和他合力解决掉一碗足以吃到撑的水果冰,坐了渡轮到旗津,放眼望去,海产店林立,但是我们并没有真的吃海产,不是我不吃,而是他说:「-吃海产会过敏。」

我很难不意外,都过好些年了,我的事情他却都还清楚记在脑子里。

经过建于清康熙三十年的天后宫,我拉了他进去拜拜,并且强迫他入境随俗,在外头的许愿池许下心愿。

「许了什么愿啊?」稍后我问他。「不用说,肯定是和心爱的人恩恩爱爱,永远在一起,对不对?」

他只是淡笑,没有回答我。

近黄昏时,我们坐在旗津灯塔吹海风、看夕阳。

我解下长发,轻轻按摩绑得太紧、现在有些发疼的头皮。

「觉得淡水和旗津的夕阳有什么不同?」我拂开迎风飞舞的发丝,偏过头间他。

「心境。」

「唤。那你现在心情算好吗?」

「-呢?」他反间我。

我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程予默。」

「嗯?」

「你为什么不问我?」大老远从台北赶来,陪了我一夜,却什么都不说。

昨晚我情绪失控成那样,正常人都会吓到的,他难道都不好奇吗?

「除非-保证不会再掉一滴泪,否则就别谈。」

我苦笑。「你放心,这种男人不值得我掉泪,为他哀悼一晚已经太足够了。」

他偏头看我,想确认我话中的真实性。

「你早就知道了吧?」见他如此,我心里早有底了。否则他不会要我有空去陪陪童圣阳,别让其它人有可乘之机。

只不过…还是晚了。

「-有什么打算?」

我呼了长长一口气。「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毕竟我和他交往了五年多,他也曾经带给我不少的快乐,如果今天他有更好的选择,我还能说什么?」

「那如果~~他想回来呢?-还愿意重新接受他吗?」

我讶异地瞪住他。「为什么这么问?」

程予默抚了抚我的发,将那件预先带出来的外套递给我穿上。

「因为我也是男人,我可以肯定的说,他最爱的人是。」

「他爱我,却背着我和别人上床?」我嗤之以鼻。

「海宁,-的想法太单纯了。记得许久以前就对-说过,这世上不是只有黑白这么简单,还有灰色地带的,感情世界中也是,没有绝对的一加一等于二。他爱-,但有时空虚寂寞,很容易受到外界诱惑。」

「这就是男人?」我冷哼。

「是啊,这就是男人。」他无奈轻叹。

「你也是这样吗?」

「海宁,我不想跟-讨论我有多清高,或者多烂,重点是,-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童圣阳。」

我能吗?

回去的途中,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我能接受一个心里爱着我,却可以和别的女人上床的男朋友吗?

答案是:我没有办法。

以星座观点看,我的金星落在处女座,对感情,我有处女座的洁癖和完美主义。那种情与欲可以作二分法的感觉——好脏。

我试着将我的想法说给他听,他讶然失笑。

「原来-有非处男不嫁的坚持。」

「也不是啦——但起码要两情相悦。」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笑道:「-的条件满苛的。至少以我是男人的角度来看,做得到的没几个。」

「会吗?」

「男人到了二十岁,有可能没有感情纪录,却很难没有性经验,-知道一旦过了二十岁还是处男,对男人来说是多丢脸的一件事吗?让人知道,最好的下场是自己跳楼了此残生。」

听他在唬烂。「那最糟呢?」

「相信我,与其面对那种被人怀疑有性功能障碍的眼光看待,任何人都会选择直接自我了断的。」

「听你这样讲,就知道你老早就不是了。」

他笑笑的,没说话。

来这套!

我发现这招很好用,每次他只要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时,就给我一笑拨千斤。

回到高雄,我们先吃过晚餐才回去。

我点了鳗鱼饭,他点的是排骨饭,但是我的鳗鱼有够难吃,所以他把排骨饭给我,自己吞掉鳗鱼饭。

他挺有风度的,很尊重淑女。

我问他,吃完感觉如何?

他说:「以后谁敢在我面前提鳗鱼饭,我就跟他翻脸。」

这句话逗笑了我。

我们又去看了场电影,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我们买了杯饮料边走边聊,一不留神,刚买的西瓜汁被擦身而过的行人撞翻掉,而我一口都还没喝到。

程予默将他那杯递给我,我喝了两口,又还他,他只是拿着没喝,等我话说到一个段落,他又会适时的递过来。

「咦?你也喝啊!」我将吸管凑到他嘴边,他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吸了一口。

我们一路指着天上的星星研究,一边全日子同一杯西瓜汁,笑闹着走回家。

「不是啦,北斗七星明明在那里,-国中地球科学都读到哪里去了!」

「是吗?什么时候改的?怎么都没人通知我?」我困惑地思考。

「L、K!-国中到底是怎么毕业的?」

「国中是国民义务教育,只要不是脑性麻痹都毕得了业好吗?你当我脑性麻痹喔?」

「原来-没脑性麻痹?」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欠扁的死男人!

「台大了不起啊!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我随便号召一声,光凭中山大学的学生一人一口口水就够淹死你。」

他皱眉看我。「-什么时候改混黑社会了,大姊?」

「哈哈!你现在才知道!」我将饮料凑向他。「最后一口,喝掉!」我已经吃撑了。

「看到前面的垃圾桶没有?你要是投得进去,本姑娘招待你一晚的总统套房。」

「一言为定。」他眼也不眨,扬手-出空杯

三分球,射篮成功!

我张口结舌。

「-欠我一晚的总统套房。」他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拍了拍我大受打击的脸。「忘了告诉-,高中时,学校极力邀我进篮球校队,是我不要而已。」

这怎么可能?一向都只见他读书,休闲时也都是从事很优雅的柔性活动,为什么没人告诉过我,他篮球也打得变态的好?

可、恶、的、家、伙!

「程、予、默」我受骗似地大叫,他神情突然僵住,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和他一起变成雕像。

原因无他,我家门前杆着另一尊雕像~~童圣阳。

和程予默在一起的时光太快乐,如果不是童圣阳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几乎已经忘记他在我心中划下的那道深深的伤痕了。

程予默不自在地放下手,退开一步。因为在那之前,他的手是放在我肩上的。

「这算什么?」童圣阳来回打量我和程予默的亲密模样,表情极度难看。「我在这里等了-一天,-却和他开开心心地出去玩,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还和他共喝一杯饮料?!」

他居然有脸做贼的喊捉贼。

「我们衣衫不整了吗?我让他吻掉我的口红了吗?他在我身上留下任何一处吻痕了吗?好个童州官!」自己的火放到足以烧天,却不准我点个小蜡烛。我才想问「这算什么」呢!

「是啊,-看起来好得很嘛,我居然还担心伤-太深,心急如焚地跑来找-,我真是白痴!」

说得可咬牙切齿了。

「不然我应该怎样?寻死寻活、痛不欲生好应观众要求?童先生,你的男性虚荣会不会膨胀过了头?」他可不可笑啊!做错事的是他,居然还埋怨我不照剧本走,莫名其妙!

「何不说我这么做,刚好正中-的下怀,成全了-和他?」

「死男人,你再说一遍!」我火了,这辈子没这么火过!真是本末倒置,反因为果了!

「不是吗?-几时态度自然的让我楼着-的肩?-几时主动和我共喝一杯饮料?-几时和我月下漫步,说说笑笑?还敢说-跟他没什么.」

当理智被一把熊熊烈火烧掉时会怎样?

我会这样~

「对!我跟他就是有什么!我不但让他楼我的肩,和他共喝一杯饮料,我还敢当着你的面抱他、吻他!」简直气炸心肺,我豁出去了!

楼住程予默,我迎面吻上他的唇。

童圣阳不都一口咬定「有什么」了嘛,我就「有什么」给他看!

两个可怜的男人,全被我出人意表的行为震得呆若木鸡,无法动弹。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就在第六秒,程予默拉开我,错愕地望住我,轻喘着。

他坚决地扳开我的手。「我先进去,你们好好谈谈。」

「不需要,我和他没什么好谈」

「海宁!」他语气坚定。「钥匙给我。」

我没得选择,如果我不给,他会转身离开,两相比较,我宁可他留在我的屋子里。

程予默开门,把我和童圣阳关在门外,摆明了告诉我:没谈完别想进来!

什么嘛!喧宾夺主,我踢了踢紧闭的大门。

「是他吧?」身后的童圣阳冒出一句。

「什么?」

「-心里的那个人,是他吧?」他像是打了一场很累的仗,整个人泄气的靠在墙面上,仰头看着天空的眼神,竟是有些凄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有些什么东西被勾动了,但我拒绝面对。

「-懂的,-比谁都清楚我在说什么。打从最初与-交往,我就感觉出-并不是真心爱我,在-心底,有一处我到不了的角落,藏着我取代不了的人,放着我触不到的心事,我甚至清楚,-是为了逃避痛苦,才答应和我交往。

「-知道这对我有多不公平吗?在我明明知道,-是因为伤得太重,才会躲到我怀里的时候?但是我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而那个男人却没有机会了,总有一天,我会让-比爱他更爱我-」

「但是,我在骗谁呢?存在我们之间的那道影子,一直都没有消失过,-对我热情不起来,是因为-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们之间有的,只是习惯性的陪伴,不管我多爱-,多努力地为-付出都一样——呵!我早该知道的,睡不成-身旁那个位置,不是感觉不对,而是人不对。只是我没料到,那个人会是他~~程予默,-名义上的哥哥。」

知道被闪电击中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又痛又麻,完全发不出声音来我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我真的是这样吗?那个连我都不敢去面对的心事。被他毫无保留的揭露出来,我甚至不知道,原来我不只欺骗别人,连自己都欺骗了!

「那——」我干涩地问:「你和予洁在一起,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或许吧!-对我太淡、太被动。她对我却热情主动,-知道——对男人很难招架的,也是最脆弱的一环——我了解-的个性,这么说只会让-更唾弃我,但是——」他困难地顿住,接不下去。

就因为我不跟他上床,所以他就和别的女人上床。这要在以前,我一定会二话不说,狠狠端他一脚,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现在我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他背叛的是身体,而我背叛的是心,我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我挫败地问。

那一幕还停留在我的脑海,就不知道是他比较倒霉,才刚开始就被我撞见,还是暗渡陈仓已久-

童圣阳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海宁——」

光是这样,我就知道答案了。

「你们都这样了,还要我说什么?」我忽然觉得好累、好无力。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她也不是第一次——」他张口辩解。

「这不是理由,做就是做了,不要让我更瞧不起你。」

他哑口无言,连续张口、闭口了好几次,才迟疑地吐出话来。「海宁,-知道——我最爱的还是——」

程予默说对了,男人看男人果然还是比较准。

「如果我和予洁断得干净,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可以叫程予默去摆摊算命了,简直铁口直断。

我为难的眠紧唇,沉默了好久

「圣阳,我没有办法——」这是我挣扎过后的结论。

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一个身体会受不住诱惑而背叛我的男人,尤其对象还是我名义上的姊姊-

他和予洁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是我和他是不可能了:

我没有办法面对这么难堪的关系。

「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明知这会让我失去-,还是把持不住。」他自嘲地说,抬头看我。「就这样结束了吗?」

「是啊,难不成还得放串礼炮,开几桌流水席昭告天下?」

他苦笑。「-调适得真好。」

「托福。」我苦中作乐地挤出笑容。

我真的不难过吗?如果不难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落下两颗晶莹的泪珠-

「我们谈完了。」我按电铃,程予默来开门时,我像个小学生,很乖巧地告诉他。

「平心静气吗?」

「嗯,平心静气。」

「好。」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

真是反了,这到底是谁家?

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但目蛋同进入相同的空间里,共同呼吸相同的空气,再想起我刚才的大胆行径——我连心跳都不自然了。

他会怎么想?怎么看我?

「-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他一如往常温温地说。

「懊,好!」感激涕零的接下缓刑令,我拿了换洗衣物,飞快地闪进浴室里。

如果可以,我会选择在里头躲个千年万年,最好老死在里头-

但是我不行,所以东模西模,拖拖拉拉地刻意拖延时间之后,我还是得走出浴室,勇于面对他。

「你——要不要也去洗?」我好不容易挤出逊到爆的理由,为了再缓一次刑。

「我刚才洗好了。」

「唤。」天要亡我。

上次亲完他就可耻的落跑,这一回可跑不了了。

我扭着衣角,不敢看他。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寂。

「下次打声招呼好吗?」他没来由地开口。

「啊?」

「-老是这样,我门牙被-撞得很疼。」他表情认真地抱怨。

「?;;——唤——好!」我反应不过来,愣愣点头后,才想起-;

我在好什么啊!真是猪头!

他的意思是说,可以有下次,但要先打招呼?

童圣阳说,我对他热情不起来,是因为人不对,那如果是程予默,感觉就对了吗?

我现在对他,到底是我所认定的兄妹情谊,还是就像童圣阳说的,我根本就一直不曾忘情于他?

有时候自我催眠太久,连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了。

我想确认。

「那,程予默,我吻你好不好?」

这句话很霹雳,而他的表情也的确很「晴天霹雳」。

「海宁-」

「好不好?」

「我是说笑的,我知道刚才-是在跟童圣阳赌气,我不会当真,但是现在-再这样看我,我会~」

不用「你会」了,我自己来!

我踞起脚尖迎向他的唇,堵住他的优柔寡断。

这并不困难,因为我够高,而他呆在那里任我宰割,我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楼住他的颈子,将唇印得更深

我听到他闷吟一声,然后我的腰被勾缠住,整个身体贴向他,他狂热地吻我,温热的舌尖在与我碰触时,我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震麻,由舌尖蔓延开来,酥了心魂,我甚至——虚软得站不住脚,只能迷乱地迎合,随着他纠缠共舞,任由他掠夺我的每一寸气息——

他抱起我,将我放在床上。

我以为他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我也惊讶地发现,不论他现在想做什么,我一定都没有办法拒绝。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将脸埋入我的发间,略略急促的呼吸轻洒在我颈际,让我呼吸的频率也随他急促起来。

多讽刺,我因为太冷感而吓跑了男朋友,却在另一个男人怀中热情如火。

「嗯?」

「这次我有打招呼了。」

「嗯。」他终于抬起头。「-想证明什么?」

「没、没呀——」我心虚,回避他的目光。总不能说,我想证明自己是不是还爱着他吧?

「海宁,看着我。」他的声音压抑着某种我所无法解析的情绪,却让我连心都揪了。

「童圣阳伤-这么重吗?让-痛苦得——必须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还是-自我放逐?」

证明自己?自我放逐?他在说什么?是我变笨了吗?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海宁,我真的不希望,我只是-伤心时的慰藉——」他眼神沉郁,起身退开

「予默!」我无法理解他的话,但我起码知道不能让他走。

我心慌地拉住他,五指紧紧缠握,不敢放开。

「留下来,陪我!」

「海宁?」他回胖,眼神复杂。「-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至少知道,此刻我想留他在身边。

他似是很深、很沉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有了动作|

我紧张得心都快停了,他没有拥抱我,而是一根、一根地扳开我的手指头。

我的心往下沉。

「你~~」我想我快哭了。

「-总得让我关灯啊!」他口气里有满满的无奈,也有满满的疼惜,这回我听出来了。

我叮出一口气,笑出声来。

关了灯,我们用了五秒的时间适应黑暗,他在我身边躺下,我俱靠过去,任性地缠抱住他的腰,在他胸怀找到最舒适的位置。

「睡吧!」他轻轻拍抚我的背。

他躺在我身边空着的床位,让我觉得好契合、好安心。

原来,之前真的是人不对。

「予默…」

「这是-第二回,没有连名带姓的喊我。」

他还记得?我以为,他早忘了我那年少轻狂的纯纯爱恋。

「这一晚比总统套房更正点吧?还有软玉温香在怀,美人免费取暖。」

他胸膛微微震动,我想他是在笑。

「-还真敢说。」

「我当然敢,所以我不欠你总统套房了。」

「-这家伙」他笑哼。「早知-穷鬼一个了,我也不稀罕吸穷鬼的血,免得消化不良。」

我睡了他胸膛一记。

想到另一件事,我接着问:「你什么时候要回去?」

「-在赶我?」

「才不是!」

他迟疑了下。「——明天。」

「这么快?」我下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

我们都有工作,这我知道,但是,这一分开,不晓得再见面又是什么时候了。

我与他总是如此,处在暧昧不明的阶段中,不是情人,也不是兄妹,心与心的距离,像是近到一伸手就碰得到,可是真的伸出了手,却发现它隔了层层迷雾,遥远得捉模不住,我心里的惶然,该怎么说?

我没有立场留他,他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手足,还有——他的情人,都在台北。

我还能说什么?又能怎么留?

我怕,这一分别,又会是第二个五、六年-

「海宁,回来好不好?」他幽幽地开口。

我僵直身体。「不要,你知道那个家!|。」

「我知道那个家让-呼吸困难,我没要-回去那里,只是~~别留在这么远的地方,让我挂心。」

回去吗?当初为他而逃,今天,再度为他而归?

我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胜过台北,我真的不想走;但是,我更舍不得他——

我为难了——

「如果-真的不想回去,那|」他吸了口气。「我过来陪-,好吗?」

我吓了一跳。他不会是说真的吧?

抬起头,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换他不说话了

呼吸声都很浅、很浅,时间在流逝,静得只听得见钟表滴滴答答的声响,我正怀疑他是不是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我想-,海宁,我真的好想-,-不知道吗?」

低抑的嗓音在悄寂夜里荡开,沧桑而樵摔,-那间,震得我脑海一片空白。

隔天早上,我陪他去坐车,这回,换我替他买了鲜女乃和面包。

一直到上车,我们都没再提昨晚的对话。

他一定以为我睡着了,没听到他那句震撼十足的宣告吧?

事实上,当时的我动弹不得,所有的知觉、思想,全都被那句「我想-」给震得酥麻,无法反应。

他没说再见、没说保重,更没承诺下回见面的日期,只是在上车前,与我交握的手紧了紧,然后轻轻在我掌心写下两个字。

等我。

他写的是这两个字吗?

那,这又是什么意思?他要我等他什么?

我发现,任何事只要扯上他,我的智商就会退化,理解能力降到只比低能儿强一点点。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如此的思念他。

以前,可以勇敢撑过五年,而现在,只是短短五天,我就已经撑到了极限。熬到又一个周休,我不经思考就冲动地北上找他。

在找钥匙开门时,我还很认真的想。如果我说回来探望叔叔,会不会有点虚伪?

我幻想着他见到我时的表情,忍不住扬起顽皮的笑意。

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正要敲下门,里头传来的对话声浪,使我止住了动作。

「哥,你对海宁有兴趣吧?」

「我不知道-在说什么。」

「别装了啦,上个礼拜都逍遥两天了,怎么样?得偿所愿了吧?看你要怎么感谢我。」

「我为什么要感谢-?」

「喂,别不认帐哦,要不是我牺牲色相,帮你解决掉童圣阳这个情敌,你和她可以进展这么快吗?」

「把话说清楚!」程予默沉下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

「我知道你会把我和童圣阳的事告诉她,也早料准了她会来,我是故意做给她看的,要不然你想得到她,还有得拚例!」

「我什么时候要-这样做了?」

「唉啃,你的心思明显得很,好不好?别说小妹我不守信用,谁教我曾经赌输你,答应要不计代价替你做一件事,欠了这么多年,总算还了。但是我可先告诉你,玩玩可以,千万不要当真了,别忘了你还有可薇姊。」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下去了,耳边塌塌作响,我没命地转身狂奔,逃离这丑陋真相所带给我的打击。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精心设计的骗局,我只是个被人玩弄在掌心的大笨蛋!

亏我还如此的信任他、全心全意依赖他,谁知,他却是造成我所有痛苦的元凶

难怪他会出现在我家门前,难怪他什么都不问——因为他什么都知道,因为这正是他一手导演的!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一个我真心对待的人,到头来回报我的都只是不堪的伤害与欺骗?

我好恨!恨程予洁,恨程予默,恨程家人,恨这可恨的一切!

痛到极致,泪已经流不出来了,而这一回,再也没人听我哭-

回高雄后的一个月,我接到程予默的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我直觉地用力挂断。

不到三秒,电话又响起。

我把悠扬的铃声当催魂铃在瞪,恨不得将它折了生吞入月复。

好,你要玩是吗?我陪你玩!看最后输得一败涂地的会是谁!

一把不甘的熊熊恨火燃起。凭什么就只有他们姓程的可以耍人?我也能!

「喂?」我深吸了口气,用最自然的声音接起电话。

「海宁,-刚才怎么回事?突然断线,吓死我了。」

忧心如焚是吧?你再装啊!

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是这么虚伪的人!

「没有啊,话筒没拿好,不小心按错键了。」

「唤。」他吐了口气。「-在家吗?」

「是啊,怎样?」

「我有件事想告诉。」

「嗯,你说。」

「我人在高雄。」

「唤,高——高雄?」我跳了起来,声音扬高几度。

低笑声传来。「不必那么惊讶。公司有些人事变动,我被调到南部来。」

有这么巧的事?

这也就是说,往后他会长期定居高雄褛?

「海宁、海宁?!-还在吗?」

「啊,在呀!」我拉回神智。

「等我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晚点我去找-,一起吃晚餐,好吗?」

「鳗鱼饭?」我坏心地说。

他低低申吟。「-饶了我吧!」

稍晚,他果然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我家门前。

如果他不来,我还不会这么恨他,但是他来了!

他真的打算像予洁说的那样,「玩玩就好,不必当真」?那他又把台北的美娇娘置于何地?

我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男人可以很爱一个女人,但有时空虚寂寞,很容易受到外界诱惑。

所以他可以在爱着宋可薇的同时,又对我「感兴趣」?

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扮演我的「外界诱惑」!

程予洁都可以不知羞耻的拿身体当筹码,勾引我的男朋友了,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吃定了我无力反击吗?

我并没欠他们什么啊!从小到大,我一忍再忍,都忍到高雄来了,还想要我怎样?

不了,这回,我不要再忍。我想报复,很强烈的意念,不顾一切!我要为我那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尊严,狠狠反击一回!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但是我控制不了

「海宁?」

他正低头困惑地看着我,不晓得喊我几声了。

「-怎么回事?今晚脸色很难看。」

陪他逛完六合夜市,回家的路上,他这么问我。

「啊,不是,有点头痛。」

「是吗?-怎么不早说!」他的手覆上我的额头。

「我想说你来的第一天,一定要陪陪你啊——」我装出最委屈的语调。

「呆子!要陪我时间多的是,又不急在今天。」确定没发烧,他还不放心的直问:「是不是感冒了?怕冷就多加件衣服,真的不舒服要去看医生,别逞强——」

「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才知道-像三岁小孩,让人多不放心。」

「哪有那么惨?我自己在外头五年多,还不是这样过。」

「那是因为有童圣阳在-身边,否则-以为我会放-一个人在这里?」

我神色-僵——

既然认为童圣阳对我来说很重要,又为什么要设计让我们分手?他的话,到底哪一句可信?

我对他,真的好心寒失望。

「-还是放不下他吗?」他深深地凝视我。

「哪有——」

「一提到他,-就整个人都不对劲。既然这么爱他,那又为什么要放他走?」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还问我做什么?

我眠紧唇,不回答。

他揪着我,眼神很深刻,然后像是投降似的,深长无力地叹了口气。「还来得及,如果舍不得,现在就去追回他。」

我明知道不该相信,却还是被他疲惫淡郁的语调扰得心乱-

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讲漂亮话?

「算了,已经过去的男人,我不想缅怀。」

他没搭腔,研究着我是不是在逞强。「-确定?」

「不然呢?」

「海宁,-太倔强,有时为了顾及尊严,往往忽略了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弄不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容磋蛇的,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真的知道,-要什么吗?-真的确定,-不会后悔吗?」

「你还真了解我。」我淡哼,掩去睁光的冰冷。

「记住一句话,海宁。什么都可以意气用事,就是感情不可以!」

他的话像目芒记重槌,字字句旬的敲进我心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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