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贵人请留步!”
行至永和宫外的桃林小道,太液池水清透叮咚,姚晓筠突然开口,声音急切唤住走在前方的苏依,我阻止紫寒出声,悄然走至树后,光影里桃花苞艳丽迷人眼。
苏依脚步滞了滞才转身,巧笑嫣然,“姚常在!”
听苏依刻意咬重的声音,紫寒微微侧目,看向我的目光露出不解。她们二人似乎早已相识。
姚晓筠见苏依顿足快走两步迎了上去,微微福身算是行礼,苏依偏头示意身后的宫女退下姚晓筠才抬首,神情清远,“你想再回素景宫去?”
我嘴角抿起一丝笑意,天祺这只看利益不顾人情的把人往后/宫里收,后/宫现在是远比前朝政事热闹了。
苏依高傲倪了姚晓筠一眼,沉默片刻才道:“以姚知府与凌将军的关系,现在怕是火烧眉毛,自顾不暇,你如今却得这悠闲自在,看来是已有把握了。”最后不忘冷哼一声,“算下来你是半分亏没吃!”
姚晓筠脸色陡地煞白,我稍稍凝神,察觉这话语中的一丝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正打算前去问个究竟,王落在身后突然出声,“姐姐别去。”
回首只见王落乘了小舟在太液池上,平巧掌浆娴熟,浆一挑便靠至岸边,知晓我的性子也不生疏笑吟吟道:“这水刚破了冰,凉得很,主子却偏偏来了兴致想游玩,幸得奴婢是从前是渔家女,正好全了主子念想。不知贤妃娘娘可有兴趣与主子同游?”
紫寒也定是瞧出王落今日举止太过不同,已然一副想问个究竟的样子,却是强压着递了个视线给我,目光遥指桃林中的苏依与姚晓筠。
我浅浅一笑,“甚好。”
携了紫寒一并上船,原不大的小舟显得拥挤不堪,紫寒忙与平巧分别站至船头船尾掌浆,我与王落相视一笑,缓缓落坐。
“在大和行宫,皇上与姐姐也是这般惬意悠闲吗?”。
王落声音比往日略低,夹杂着些许暗哑,猛地听来,突然感觉苍老了些。我忆起那夜与天祺泛舟湖上,满湖的荷花清香,加之一舟天祺亲自为王落采摘的荷花。
“你看到了?”
王落涩涩一笑,“皇上亲口讲与我听的。”
我声音突然冷了些,“皇上与你倒是无话不谈。”
“姐姐也觉得皇上才聪思敏吧。”王落眸光流转哀怨,轻声叹道:“为什么不明白有些事不知道其实比较好。”
我眸光深沉,天祺曾说欺骗天下人也不愿欺骗王落,王落却道宁可不知道这一切。
“依贵人与姚常在似乎早就熟识?”王落突然岔开话题道。
我想起今日王落言行,摇摇头道:“我不清楚。”
王落微微颔首,“姚常在素来不与嫔妃争斗,独在依贵人面前,会偶露倾羡之意。”
我若无其事道:“苏依倾城之姿,又得皇上宠爱,但凡女子看了多是羡慕,不足为奇。”
“她的目光和我很像。”王落扑闪着杏核般的眼,浅浅一笑,甚是迷人。“姐姐未曾注意到我看向姐姐的目光也是如此吗?若论姿色,姐姐算不上绝美的,论宠爱,我自认不输于姐姐,可为何还会露出倾羡之意呢?”
我只静默,素日只觉王落的目光浅柔温婉,其他时候倒并未留心。
“因为姐姐和依贵人一样,率性而坦诚,想做的事从不计较后果,付出一切只想到喜欢的人身边,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才真真是惹人羡慕不已。”
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王落语气淡淡却是诚挚含笑娓娓道来,最后只定定看着我,似乎在等我一句话。
在昭阳殿中的一切她虽只字未提,但一番言论下来,似乎又有着一个隐晦的答案。这个答案我尚不能确定,她为此委屈自己的心意,天祺呢,他是明明知道却故意放纵吗?
“比起一开始就拥有一切的人,费心心思苦求不得的人比较令人羡慕吗?”。我冷冷一笑,“倒是从未听过这个理。”
舟已靠岸,王落却端坐没有起身的意思,我越过她先行一步,她的声音在我身后冷冷清清,“你怎知是苦求不得?”
或者她也不曾注意,我嘴角的一丝涩意。
依旧是宣政殿,我只是将棋盘换了个地方,天祺凝视那幅地图的时间却是更长了。见他久久不肯移目,我放下手中棋子,“皇上可是算漏了什么?”
殿内空荡,回应的只有回声,天祺负手而立,背景颀长。
帮天祺换掉那杯凉透的茶水,我稍犹疑,还是问道:“云将军在殿外候了几个时辰了,皇上当真不见?”
天祺这才微微侧目,目光森冷,“凤凰关城墙上的一箭正是他手下人所为。”
我声音平静,“与越国一战早前已经必不可免,天朝虽在此事上理亏,却也不是没法子挽救,皇上不可能为此事烦忧。”
我说得斩钉截铁,天祺微滞才冷笑一声道:“说得轻巧。民心所向是国之根本,朕为补救此事,可得费些工夫。”
我见天祺神色缓和才道:“皇上出手定能力挽狂澜,不过,在此剑拔弩张之际,凤凰关的人无不是将军挑选的精兵,怎么会失误射中越国国主?”
“他如何奸诈你还不知!”天祺沉眸,“事情拖得太久与他无半分益处,他自然不会乖乖退兵回去。”
我微微一笑,“皇上既如此明白,为难云将军又是什么理?”
天祺面色又陡地凝霜,“他为了区区副尉不辞千里从边境赶回!”天祺手重重击在案上,旋即指着地图,“显铜关是冰国入凤凰关的必经之路,重中之重,朕不放心旁人才命他去,可他竟为了一人置朕的江山不顾。”
天、冰、越以凤凰关为界三分天下,又因凤凰关外便是帝台山生生将冰国隔出了些许。帝台山不但是崇山峻岭,更因山顶长年积雪几乎无人能安然通过,冰国若要至凤凰关,必得先通过显铜关行官道绕过帝台山。
冰国虽不被天祺放在眼中,却好歹是百年大国,又传闻现任君主秘行巫蛊之术而不知所踪,终是神秘莫测,天祺为此担忧不无道理。
“云将军断非不明是非之人,皇上应该先见见云将军,听他如何说?”
天祺远视窗外,“海全已经替朕查过了,那副尉是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