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黑夜 第一百四十五章 慕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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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王落派人请我去归燕阁,心中并无想去的意思,可紫寒见状不由劝说,且我又考虑到苏依被罚入冷宫一事,便带了元荷前往。

路上元荷小声道:“近日恬嫔多与嫔妃口角,不少人因她是定淑仪身边的人才极力隐忍。”

我神情淡淡,“今日定淑仪荣宠更甚,想来她也不愿只居嫔位了。贪慕虚荣也未必不好,你再仔细着她,定淑仪多少行事光明磊落,可身边若有这样的人撺掇,便不知要生些什么事。”

元荷应道:“是。不过既然是危险之人,主子何必忍她,如今只要挑起个什么是非,很多人都不会容她的。”

讶于元荷所言,她原是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的,转念一想,笑道:“此时再怎样的是非,最多也只是降低位分,打入冷宫,总不至伤及性命。”

元荷见我看穿她心中所想,不免有些悻悻。我叹道:“她若不在,定淑仪身边何来这样会讨她欢欣之人。她再怎么放肆,那些人不也清楚知道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怨怼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个。”

元荷亦有些感叹,想了想道:“其实周昭仪何尝不是如此,惠妃娘娘也是极力放纵她的,不过嫔妃中倒无人因此对惠妃娘娘心怀不满。”

我莞尔一笑,“这便是定淑仪不如惠妃之处了,该拉拢时拉拢,该撇清关系的时候,半点也马虎不得。”

凌芙纵使不管教周宝楹,但她凡事谨遵宫规,不管对自己宫里人,还是宫外家里人,严苛得甚至稍显疏离。而周宝楹本身就在昭仪之位,现在又怀着身孕,旁人能想到只是她不服凌芙管教而已,当然不会因此牵连到凌芙。

归燕阁同我第一次来见是一样的,王落早已候在门口,见我过来,笑着上前,“姐姐好兴致,一路走来的么?”

我淡笑回应,“如今还能多走走,以后圣眷优渥的时候,便是没这样的空闲了。”

平巧还是不惯我如此言行,有些微怔,王落却是毫不意外般依旧笑道:“姐姐可是笑话我,说来我才是阖宫最大的闲人了,邀姐姐前来便是瞧瞧这幅锦绣可还有什么要改动的地方。”

并不算太大的屋内竟摆了这样大的绣架,名贵的锦缎上绣着颇为繁密的针脚,是“凤凰于飞”的图案,乍看确实美仑美奂,可细想下来,若非有十足的光景静心所为,是难以绣出的。出言问道:“你绣这个干什么?”

她稍稍整理了下,淡然道:“依贵人的贺礼。”

平巧忙上前搭手,有些不满道:“小主从听闻这消息开始便不眠不休绣至现在。”

我寻了位置坐下,“你这样她也未必领情,依贵人心气颇高。”

她不抬头看我,似胸有成竹般道:“所以才要姐姐指点一二,若是姐姐的话,依贵人许能听进些许。”

我嗤笑,“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她回首,一脸认真,“姐姐不肯帮我吗?”。

“当年之事究竟是如何?”我目光紧盯着她,见她稍敛眉,又道:“你若不想说便算了。”

她走至我身边坐下,为我倒一杯茶,叹一口气才道:“我确实是不知情的,当时依贵人与我同游,她的手帕随风飘落至假山上,我便去帮她寻回,然后便跌落下来了。我并未看清当时依贵人在哪儿,不过如实对皇上说了,皇上却说不用我再言语。后来依贵人就被贬去素景宫了,两年多了我一直心存愧疚,可皇上不喜我与之来往。皇上为了我好,我又岂会逆他的意思。”她倔强的神色倒是少有,“现在依贵人终于出来了,我总想做些什么弥补。”

“所以给她绣‘凤凰于飞’?”我冷声道,又饮了口茶水才道:“若是皇上看见了,心中不定会吃味。”

她揉了揉手指,轻笑道:“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这原是所有女子都向往的,依贵人应该也不会例外。”

确实是所有未出阁的女子的愿望,不过宫中的女子,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了。想了想还是道:“我替你送去便是,她会否收我便不知了。”

她神色并非多欣喜,只如在意料之中般淡笑,盈盈施礼,“多谢姐姐。”

元荷领了小禄子进来,他打个尖毕恭毕敬道:“贤妃娘娘,皇上请您去养心殿。”

我稍蹙眉,苏依昨天出来,他宿在永和宫,今夜又让我过去,完全没有此前李沛蓉所担心的盛宠状况出现。起身正欲出门,又对王落道:“妹妹可要同去。”

王落神情淡淡,只道:“皇上宣的是姐姐。”

我不曾侍寝一事王落应该不知,所以才觉我此言有些炫耀意味罢,却还是道:“妹妹既然一天一夜都未合眼,还是好好休息罢,省得皇上瞧见妹妹如此憔悴的样子又会心疼了。”

养心殿的茶自是最好的,不过已喝了两杯下肚,将银簪取出,青丝披散,出声道:“皇上纵使在养心殿,奏折还是不离手。”

天祺放下手中的折子,瞧我一眼,道:“你没见过淑妃死前留下的名单罢。”

我淡淡纠正,“是宁夫人。”

天祺有些讪讪,我又笑道:“她性命要挟也是不想假手与人,暖儿怎么会看见呢。”

天祺神色虽是一贯在我面前的冷淡,眸光却是高兴而精明的,“上面有一人,是朕绝没有想到过的。”

我笑意深了些,“皇上甚少如此高兴。”

天祺见我并不过问是谁,有些不悦,还是道:“慕如哲!”

我用手理着青丝,“慕将军之子慕如哲吗?”。

天祺少有的有些激动,取了案上微凉的茶饮了口才道:“慕峰老谋深算,此前朝中立太子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亦不轻举妄动,只让严尚书与宁夫人私下走动,且还让他与毫不相关的宋致远作伴,可见行事严谨。”

我点点头,“这与慕淑仪在宫中且圣宠正浓也有不少的关系罢,一方面扶持二阿哥,若真立其为太子也有所依附,另一面能拖且拖,至定淑仪有子那日,谁是太子便由不得皇上了。”见天祺面露厌恶之色,我的声音显得阴戾,“不过皇上岂会让定淑仪有子呢。”

犹记得此前在林苑中,慕如岚与舒月赏花闲聊,提及皇嗣,慕如岚红了脸,笑道:“宫中虽有两位阿哥,可皇上说:‘咱们以后的孩子,与旁人定是不同的。’”

舒月亦会心笑道:“那是自然,皇上对娘娘的疼爱非同一般是诸人有目共睹的。”

我远远站在树林中,瞧着前面离慕如岚稍近些的凌芙面露轻蔑之色。也是那时,我才肯定,凌芙确实比慕如岚清醒自知。

天祺不觉我恍神,继续道:“慕如哲却无半分慕峰的气势,武功由慕峰亲自教导,在战场上倒也过得去。后来受伤回京将养,慕夫人分外爱惜放纵,现下是十足的纨绔子弟,整日花天酒地,寻衅滋事。”

早在去年,慕家少夫人便在对慕如岚诉苦,称他与醉香楼一女子来往过密,还欲休她这结发之妻,这慕如哲品行不端,现下在京中更是出名了。我问道:“那又怎会与宁夫人有所关联?”

“此前宋大人去行宫所禀之事你也听见了,京中不少士兵暗自聚集。”

心中渐清明,还是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天祺嘴角的笑意分明是算计得胜的得意,“云靖暗中多方调查,原是宁夫人有意拉拢慕家,无奈岚儿从入宫伊始便是与皇后更为亲近,慕将军又有推月兑之嫌,她便找到这慕少爷,不知用什么方法说动他,竟让他命往日部下入京待命,不过因严尚书之死,承儿身体又不好,宁夫人安份不少,便一直将他冷落下去了,如今斯人已逝,他现下怕是十分茫然,不知该作何为。”

见天祺如此意气的神色,我不忍移目,道:“名单上的其他人皇上都按法惩处了,皇上独留了他,可是想一举扳倒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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