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儿快过来,别让父皇累着了。”淑妃盈盈上前开口道。
博承闻言依依不舍地看了天祺一眼,天祺却有些不自然地将头别过些许,博承略失望起身,突然又笑着道:“母妃做了承儿爱吃的燕窝薏米甜汤,父皇吃吗?”。
李沛蓉本欲饮茶,闻言手中的茶盖猛地掉到桌上,不大不小的动静惹得周遭的嫔妃侧目,我坐在她身旁,将她的心神不宁看在眼中,伸手将桌上的茶盖帮她盖好,笑道:“李修仪若感不适应先回宫休息才是。”
李沛蓉看我一眼,静默片刻道:“多谢林贵嫔关怀,本宫身子无碍。”
周遭的嫔妃许是觉得她为着天祺在此才倔强不肯离去,面露两分不屑又转首望向天祺,我只觉有目光灼热,回首对天祺灿然微笑,四目相对皆是了然之色。
很快便有侍婢呈来一些膳食,揭开竟是金丝燕窝,淑妃此番也是花了大手笔,不过众人皆是无甚味口,淑妃亲自呈了甜汤上来,“臣妾手艺不精,请皇上莫要见笑。”
海公公亲自上前接过,正欲试毒,天祺却阻了他,“淑妃亲手所做,又不曾假与人手,不必试了。”
海公公面露为难之色,欲再劝解两句,博承垂涎道:“母妃亲手做的燕窝薏米甜汤最好吃了。”
天祺与众人不由都被博承贪吃的模样逗乐,皇后身边的月霜笑道:“二阿哥的性子和皇上极像,皇上小时候也是这般记挂着太**里的好吃的。”
天祺忆及往事不由轻笑,看着月霜道:“难为你还记得。”
月霜忙行礼,“皇上的事奴婢定当时时谨记在心,而且,皇后娘娘为着贴心照顾皇上起居,不惜请教奴婢,奴婢不甚惶恐。”
天祺满含情意望向皇后,“皇后这么多年在朕身边,自是最了解朕的。”
皇后轻轻一笑,端庄之外显现几分娇媚,“臣妾乃中宫之首,理应如此。”
形势陡地转变,原本得意的淑妃与慕如岚都沉静不语,众嫔妃也不敢再露嫉恨之色,恭谦地半垂下首,天祺揭开盖,满满地一盅香气四溢,舀了勺欲先喂与博承,温和的神色旁人看去都以为定是慈父罢。
“等等——”李沛蓉突然起身,声音清明而急切,博承茫然回首望向她,天祺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
皇后何其乖觉,用少有严肃的语气问道:“李修仪有何事?”
李沛蓉依依上前行礼,含得体笑意道:“臣妾身子不适,一时头痛难忍,急着告退,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天祺只作不闻,将勺放于嘴边轻轻吹着,皇后见状道:“在皇上面前德行有失,回去先请太医诊过,待身子康健抄录一卷《女论语》再来见本宫罢。”
李沛蓉稍怔,似不置信,却只安然答“是”,起身时却是突然步伐不稳,猛然撞向前方,香兰本欲掺扶却也反应稍慢,只拉住衣裳一角,只听“嘶——叮当——咚——”,声音不绝入耳。
海公公护住天祺与博承后退两步,皇后亦退至一边,香兰用力过猛,将李沛蓉的袖口扯破,反重重跌在地上,而李沛蓉此时甚是狼狈,头发微散,衣饰不整,亦跌坐在旁,身上沾了不少甜汤的残汁,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盅盏。
淑妃来不及顾忌,忙上前问皇上是否受伤,又仔细替博承检查,李沛蓉亦伏在地上,道:“臣妾殿前失仪,请皇上责罚。”
香兰起身亦赶紧跪至李沛蓉身后,低伏着身子却突然尖叫,“啊——”。
众人本都关切地望向皇上,却因着这一声不由低首看跪在地上的香兰,已有眼尖的嫔妃大声道:“那是什么?!”
又有几名嫔妃惊呼,海公公走上前,仔细查看一番才惊惶对天祺道:“这甜汤中竟有剧毒。”
嫔妃闻言皆往后退,我稍稍上前两步,地上的甜汤已化为细小翻滚的白沫,一眼便可分辨出是有毒的。天祺脸色凝重,一双眸明亮且寒冷,皇后早已至天祺身边,满脸担忧之色,急唤道:“太医——快请太医进来。”
淑妃早已没了得意之色,取而代之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冷淡与绝望,一只手搂住博承,一只手捂住他的眼。在人群中很快找到我,一双眸傲然不群,对视一眼,她突然嘴角抿起一丝笑容。太医很快进来,天祺虽未用食,还是由着太医细细诊脉,确认无事后又替博承诊脉。
“你去瞧瞧那甜汤。”上座已有人收拾干净,天祺旋即落座。
太医将盅盏中残余的甜汤拿起,用银针探了探,银针顷刻之间变得乌黑,又看了看地上的白沫,行礼道:“起禀皇上,此乃剧毒‘风露’,食用者会七窍流血而亡。”
殿内如死一般沉寂,天祺面无表情坐在上面,皇后闻言神色一变,厉声问道:“甜汤中何来风露?”
太医不敢怠慢,道:“此毒是风露无异,不过因太过惨烈,宫中现已不用了,微臣也不知为何又突然出现。”
皇后冷眼看向淑妃,沉声道:“此甜汤是淑妃亲手所做无错吧?”
博承已让乳母带下,淑妃盈盈然曼步上前,轻笑道:“臣妾会毒杀承儿吗?”。
皇后神色冷峻,许是真的动怒,“你这甜汤是呈给皇上的!”
淑妃目光扫过天祺冷淡的脸,指着李沛蓉冷笑道:“并不只有臣妾一人碰过那甜汤,她不也可以将甜汤打翻,趁乱下毒再嫁祸给臣妾吗?”。
李沛蓉还是伏在地上,看不清神色,只冷冷道:“臣妾不敢。”
海公公突然出来,弓身行礼道:“奴才也碰过那盅盏,是奴才将甜汤呈给皇上的。”
天祺凝神片刻,道:“盖子都是朕揭开的,你如何投毒?”
“如此说来,”慕如岚突然上前,“臣妾方才与皇上站得近,看到那甜汤盛得满,盖上想来也沾了少许,若是李修仪趁乱下毒,那盖上面不可能有毒,只用让太医再验验即可证明李修仪的清白。”
天祺赞许点头,慕如岚笑容妩媚,彼此似心领神会。太医不敢耽搁,忙又重新取了银针去探,银针复又乌黑,皇后厉声道:“淑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淑妃微微一笑,眸中傲然的气势收敛,只剩无穷无尽的空洞,略垂首,显出少有顺从的模样,道:“我对你无话可说,但皇上”她又抬首,满是期盼之意,道:“若皇上还顾念承儿,请容臣妾单独再跟皇上说会话。”
我眸微敛,虽不知她会说些什么,但若有一丝可能说出王落的事,我便没理由让天祺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