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绯疑惑,竟然用“野”字来形容一位堂主,而楚云漠眼中尽是宠溺和温柔。这位堂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却也没多问,说了这么久的话,喝了这么久的酒,肚子还是空空荡荡的。桌上的菜虽然在色彩上实在不敢恭维,香味上却很诱人。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拿起了筷子先祭祭五脏庙吧。
低头却发现桌上的碗碟吭吭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碗碟之下。于是她端起最中间的一个碟子,当时就愣住了。一条又细又长的蛇正横在那里。银白色的皮肤,黑色的细小斑纹,头上两个角一般的肉刺,突兀又恐怖,眼睛血红血红的,口中吐着鲜红的杏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她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瞬间冰冷,那是蛇啊!反应过来之后,惊恐的尖叫一声,本能的起身后退,扑进右边一个人的怀里。
“香儿,香儿!”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附近响起,她扭头看到一个红衣少女翩翩而至,速度快得惊人。年约十五六岁,腰间别着一个红色竹篓,红扑扑的脸,圆圆亮亮的暗红色眼睛,漂亮得像朵山茶花。
见她口中唤着“香儿”,跑到她的桌边,朝着那蛇伸出手。她的小手细女敕却透着微微的紫,千绯还注意到,她的指甲是黑色的。
只见那蛇仿佛知道是在唤它,乖巧的绕着女孩的手就攀上她的手臂。
千绯被这一幕惊得一时语塞。
“云漠哥哥!”小女孩将蛇搁进小竹篓里,蹦跳着搂住楚云漠的脖子。
楚云漠一脸温柔宠溺的看着她,拍拍她的脸道:“绒绒啊!不可这样,会吓到夫人的。快来,拜见夫人。”
小女孩转头看着一脸吓得煞白的千绯,掩着嘴就笑了。
楚云漠无奈,只得上前拱手行礼道:“夫人,您别介意,这是顾绒,最小的一位堂主。她就喜欢这些虫蚁毒物。您还好吗?”。楚云漠向她解释,眼神有些暧昧,顾绒则一直笑。开始千绯还没在意,因为确实是吓到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挂在某人的身上,双手紧紧环过他的背,揪着他的衣衫,脸还贴着他的胸口。除了父皇和两位兄长,她还没抱过哪个男子呢,如果小豆子也算的话。
窘迫的抬头,对上那对蓝色眼睛,都能看到火了,这头狮子怕是就快暴怒了。
千绯立刻窘得红了脸,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
“公主,没事吧?”韦将军这才赶过来,因自己的后知后觉,有些愧疚之色。也难怪,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没事。”立刻离开他的胸口,回到座位坐好,心中还是砰砰直跳。
楚云漠吩咐了一杯水递给千绯,说:“夫人莫要怪罪绒绒,她还小不懂事,您熟悉了她就好了。”
“恩,不会怪她的,谢谢。”千绯接过水杯,望着楚云漠尴尬的笑了笑。谁能把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和那条恐怖的小蛇联想在一起?这鬼地方!
“呿。”司子禹冷冷一哼,“公主殿下连蛇都怕吗?”。
“公主是人不是神,刚刚……刚刚只是……只是太突然了。”千绯虽然气闷,却也不得不承认,刚刚确实有些丢人。
司子禹双手环胸,继续冷嘲热讽:“也对哦,娇滴滴的宫廷花朵,怎么能忍受我们这山间野地?我们这啊,蛇啊,虫蚁啊,虎兽啊,到处都是,看来以后公主你不能出门了,干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堵上门窗最好。”
千绯放下手中的杯子,回道:“呵呵,寨主真会说笑话,凶猛无比的虎兽,我父皇也当宠物养着,我自然也是见过的。刚刚只是出于本能吓了一跳而已,难道寨主从来没有这种时候?”
司子禹眯起眼睛,想起当初被这鬼灵蛇吓到的场景:“你……我堂堂狮虎寨主,怎么会怕那种小虫?真是可笑。还有,以后吓死吓活,有本事别往别人怀里钻啊。”
“我……”千绯又窘红了脸,“我才不想往你怀里钻呢,都说了是吓一跳了!”
“好啊!下次你再敢钻到我这边,我就把你丢去喂蛇!”
“你现在就丢啊!”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
二人争执不休,却也没分个胜负,反正就是互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把当下的场景当回事。也无视了一干人等奇异的目光。
顾绒凑近楚云漠的耳畔:“云漠哥哥,他们在吵什么啊?”
楚云漠也看得一头雾水,这公主算是气质优雅,一整天的行为都显得谨慎得体,让他觉得她是个不易摆布的聪明人,可这会怎么和寨主吵得这么脸红脖子粗的?
不光他们看得惊奇,刘大人,韦将军,包括和公主一起长大的银儿和小豆子,也没见过他们的公主殿下,和人这么幼稚的斗嘴过。
“那个……夫人啊,这杯为夫人压惊。”还是楚云漠打破了这斗嘴的不和谐气氛。
千绯这才意识到,和这个狮子已经吵了许久了,到底在吵什么,也没个头绪,就是见不得他嚣张跋扈的样子,看到他来气,自己也来气,不吵都不舒服。
就是这样。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因为寨主和夫人都只是闷闷的自顾自的吃东西。
楚云漠则忙于招呼刘大人,韦将军他们,还要顾着自己兄弟的吃喝,不仅如此,为了防止一会两人又吵起来,还得时不时的看着他们俩,一会又担心起到处野的顾绒,怕她又闯祸什么的。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吃得最累的一餐了。
眼看着一大坛子酒就见了底,楚云漠吩咐了羯萨去酒窖再搬出一两坛来。
羯萨转身而去,一会就一手托着一大坛子,放于宴席一边。那一坛子的重量足足有百斤。看的千绯目瞪口呆。
“夫人,羯萨天生神力,并不是所有的兽人都如此的。”楚云漠向着千绯解释。
千绯还是惊叹这力量的惊人:“不愧是寨里的大力士啊。”
司子禹见她惊讶,脑子里迅速的一转,这女人刚刚竟然敢这么大胆的当着弟兄们的面和他吵架,驳了他寨主的面子,此仇不报非君子,定要叫她好看,于是说:“我们羯萨的本事,还不止是力气大而已。他的拳术可不比某些自诩为拳术高手的人类差。”
果然此话一出,一边的韦荣韦将军,就坐不住了。
韦将军起身拱手道:“驸马爷所指自诩为高手的人不是卑职吧?不巧得很,卑职确是略懂拳术。不过,精通拳术的人都知道,并非是要靠蛮力取胜。”
韦将军岂止是略懂拳术,整个天丰国都知道,韦将军乃是一等一的拳术高手,曾经代表天丰参加盟国武术赛,并光荣的折桂。
“那当然不是靠蛮力,我们羯萨是既通晓拳术精髓,也能准确把力量和技巧相融合的。”司子禹使劲憋住笑,继续说着。
“哼,是吗?卑职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堂主的本事。”韦将军果然禁不住他的挑衅。
羯萨只是看着楚云漠,似乎在等待他的意思。
“哦?那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位将军的拳术。不如,趁此机会来个以拳会友如何?”司子禹兴奋的眼睛一亮,瞟了一眼身边的千绯。
“当家的……”楚云漠欲说什么,被司子禹抬手阻止了,他看了眼急于表现自己的韦荣,心里觉得好笑,凑近千绯说:“公主,就当是为我们的婚宴助兴,您看如何?”
这狮子突然兴致高涨,一定不怀好意,摆明了挑事。千绯微微扭头,看了看韦将军,眼中尽是跃跃欲试,若是拒绝,恐怕韦将军脸上也不好看,免不了又要被那狮子羞辱一番。韦将军心高气傲,一生戎马,战功赫赫,在他的世界里,宁可战死,也没有弃权的想法。
她无奈,只好说:“韦将军,羯萨堂主,只是切磋交流,希望二位点到为止。”
刘大人似乎也劝不住,只是帮着韦将军褪去厚重的衣衫,整理妥当。
羯萨或许本身就是个寡言的人,也没动作,只是看着楚云漠。
“哎,既然如此,那么羯萨,你就和那位将军切磋切磋。不要伤了对方才是。”楚云漠无奈的摊手,对羯萨说。
羯萨这才点头称是,开始月兑去外衣。
“啊!稍等一下。”这死狮子又要干什么?
司子禹扭头轻展笑颜,假的千绯恨不得一拳挥向他。他总会让她失去优雅和理智,千绯意识到了。
“既然要比武,这么干打,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来赌一把,怎么样?公主殿下?”
“比武本来就是雅兴所至,以此为赌,不太尊重习武之人吧?”千绯回到。
“公主多虑了,我们又不赌钱,只是玩玩。莫非公主怕输,不敢赌?”来了吧,这多么明显的挑衅。
可明知道是挑衅,是圈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这个新夫人还真的不能不朝他的套里跳啊。心中虽然又骂了他千百面,可最终还是说:“好吧,寨主要赌什么?”
司子禹又一副得逞的得意嘴脸,站起身,走到酒坛子那里,取出一个小一些,能盛装一斤左右的酒盅,舀了满满一盅,返回他和千绯的席位,将酒盅搁在二人之间。
“输了,就饮下这一盅。”
“什么?”身后的银儿吓得脸得绿了,“殿下,不行啊,您不能……”
“住口,还轮不到你插嘴。”千绯大声呵斥她。
“公主啊!”刘大人也吓坏了,赶忙劝阻。这满满的一斤,酒量不是特别好的男子,都不敢一口饮下,何况很少沾酒的金枝玉叶?这驸马居心叵测,分明就是针对公主。
“怎么样?若是公主怕了,那我们就不赌便是。只是,这是我虎倚山的规矩,您身为虎倚山的寨主夫人……哎,算了,我好歹也是当家的,自然是能帮你找些托词。”司子禹摊着手,一副“看你怎么办”的嘴脸,真的让人气闷。
“当家的……”楚云漠看着满满的一盅酒,计算着就是他司子禹酒量那么好的,喝下这盅估计也得睡一天,这单薄的女人估计能不能活都成问题,所以,他也希望能劝劝他,不能太过火了。
千绯看着那张明明很好看,却极度让人厌恶的脸,他的眼里没有退让。千绯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没了退路。
“好,我允了。”
“公主不能允下啊。”刘大人已经跪下,“这原本只是席间的玩乐,公主不必如此认真。”
“刘大人,不必说了。本宫允了,无戏言。”千绯垂了眼。
“公主啊……”
“本宫,相信韦将军。”
一边韦荣已经有些气喘了,这不是一场切磋,这是在为他们的公主搏命!领着千军万马征战沙场,他也没有胆怯过,戎马一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恐惧也从不曾感受过,今日真的就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