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
那场火灾,成为了危及小区的灾难。我的家几乎不再存在。银行里的存款也成为了对殃及住户的赔偿。而我弟弟的死亡,也在众人之口中,成为了火灾的牺牲。
但是,他们也不肯再让我和我的母亲住在那里。
我的母亲在夜里发生的尖叫,让他们毛骨悚然,并彻夜难安。
后来我们搬到了另一所城市。母亲打工来支付我的学费。我也会做一些兼职来维持家用。两个人的人的日子,苦寒却心安。只是母亲偶尔会在夜间大叫着醒来。所幸,我们租赁的地方,是一些体力劳动者的聚集区,他们因为工作疲累,夜间竟相安无事。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年。
直到,我上了高中。我的母亲隔三差五地开始失踪。
而每次我找到她的时候,她都是一脸的仓皇,紧张着抓住我,杜夫,杜夫,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会沉默着去拥抱她。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回到我们的贫寒的小窝。
这样的日子里,我常常地半夜醒来,借着窗外的光,来看熟睡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她给了我生命,一生一世都为我,思我,念我。因为有这样的一个人在我身边,我觉得就算世界颠覆,于我而言,也只是风轻云淡。
直到那晚,我的母亲扑到了进门来收房租的房东身上。
我们的行李被扔了出去。满地的衣物中,我的母亲席地而坐,她披头散发地向着四周的观看者们威胁,恫吓,不许靠近。不许靠近!不准你们带走我的孩子!
我的母亲的精神出现了极大的漏洞。她的记忆开始错位,精神分裂。她常常在夜里大叫,哭喊,并冲出门去,消失在这个于我而言还不太熟悉的城市,出现在各个留守所。
而我总是在每次找到她时,她的身上都会出现新的伤痕。有时,甚至衣衫残破。我搂着我的母亲,为着她所受的苦难,心如刀绞。
我守着这个为我碎裂了精神的女人,我发誓,会给她安然的未来。
我开始了打工,每天将母亲关在屋内,收起任何可能会让她伤害到自己的东西。并开始准备高考。
像是奇迹,就在我备考的那一段时间,我的母亲恢复了以往正常模样。她接替了我的工作,为这个家储蓄着资金。
那段日子,母亲为我做饭,我来温书,日子柔和。我因为有这样的一段光阴,而感激命运。
后来我进入了大学。在进入之后不久,我接到了邻居的电话,知道了母亲再次失踪。就在那次,季词帮助了我。而我也借此找到了生命中另一个可以依存着生活下去的人。
他问,很辛苦吧?要照顾着自己有些疯癫的母亲,这样的命运,想不想改变呢?
我不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但是,他给我看了一样东西。
是关于我的弟弟。
在那个梦境中,我看到了我的弟弟夜间熟睡着,而我的母亲在隔壁的卧室里哭号着,不要进来!不要进来!母亲诉说的,弟弟持刀砍门的情景,竟是虚妄。她在过分的刺激中,生出了这样残虐的想象。
在那天,我的母亲点燃了房间,就在她奔波着开始毁坏的这段时间,我的弟弟,他在厨房中,拿着菜刀,切着黄瓜。因为我即将回家,他想在我回家之前,给我做些饭菜,给他的姐姐一些惊喜。这时,他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浓烟熏得他睁不开眼睛,等到他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他的妈妈跟她的姐姐奔向了门外。而火势渐猛,他大叫着向自己的姐姐求救,他喊着,姐------,他的姐姐碰上了门,任他何如捶打,无人应答。他哭喊,他大叫,姐姐,开门,开门,我难受啊。姐姐,我做了标本,给你看的啊。姐姐,开门,开门!我只是想给你做饭,开门,姐姐。他的喊声渐渐弱下去,毒烟进入他的身体,他陷入了昏迷。只是口中喃喃,姐姐,为什么不开门呢?姐姐,因为不喜欢我这个弟弟吗……
梦醒了,我几乎不能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这巨大的压迫感是什么?
他站在我的面前,眉头微蹙,悲悯不已。
就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刻,他单膝着地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在耳畔轻轻说,如果想要哭,可以靠在我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