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在后院种瓜 055 国母寿诞上的暗示

作者 : 魔蓝

钟离域看了一眼夜双手递过来的布条,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已经冷下来的香茶,喝下几口之后才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念。”

“地刹在桃花镇现身。”夜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钟离域听完挑了挑眉,修长的凤目半眯起来,本来柔美的尖下巴微微抬了抬。几个小动作下来,夜的心里就是一沉,主子越是不说、不动的时候,心里的波动就越大,也是主子最容易铤而走险的时候。上次主动现身才几日的功夫,就把地刹引了出来。

而主子布下整个局已近七年的时间,现在眼看成功在即,却又突然急了起来,步步涉险、次次犯难,把他自己都舍出去了,其中原因或许他人不知,但夜却是比谁都清楚的,因为主子怕那个人等不了。

夜从桌上拿起茶壶,把钟离域手里一直捧着的茶杯拿过来,重新填上了一杯新茶递过去之后,才慢慢的开口:“主子,明日就是国母圣诞,眼下的事情不宜操之过急。”

“啪”钟离域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里面刚刚填上的茶水都洒了出来,溅湿了大红锦绣的桌布。

看到顺着桌布“滴滴答答”滴到地上的茶水,夜的身子就一下矮了半截,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等着主子发威了。这些日子来,整个谨王府上至管家、下至小厮都是如履薄冰,即使蹲在墙角里挖地都会被逮住收拾一顿,何况夜这样一个王爷的近侍呢。所以这炮灰做的多了,就有了经验,那边茶杯一摔,这边就该跪地求饶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夜,钟离域沉声的问着:“你刚刚叫我什么?”

“主子。”夜的心颤了又颤,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回答着。

“哼,那你的嘴巴是不是太大了?”钟离域咬了咬牙,本来柔和、绝美的五官硬朗起来,下颌也形成了刚性的线条,比之前捧茶发呆的媚态更多了几分的英气,让人不敢直视。

“是,夜是主子的影子,影子是不会说话的。”夜说完,身形一动,仍旧是跪着的姿势,人却已经向外飘开几尺,随即黑影一闪,隐到暗处去了。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钟离域坐在那里反复的深呼吸几次之后,才努力的压下了心头的那股无名火,眼神往夜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之后,才起身往后面花园去了。他也知道自己最近太反常了,就连府里的小厮都因为自己的无名火而乱了方寸,这样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了,一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而此前,世人都传言他这个瑾王性子清冷,如今却这样的折腾一番,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谨王府的花园其实花并不多,一看过去就满眼的是树,高低错落、郁郁葱葱,只有树下偶尔会点缀似的种一些花。而站在这样一个满是树的园子里,就会让钟离域有一种置身树林的感觉,而那片树林,却总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一片。

“域,我带了好东西来,你看看。”猛的,钟离域身后就传来了穆子羽那玩味邪肆的声音,一听之下就知道没有几分正经。钟离域也不想理他,仍旧是背手而立,看着眼前的绿色,愣愣的出神。

“你看看,真的是好东西,我花了三万两银子,才买了这么三颗的。”穆子羽见钟离域没有回头的意思,快步走了过来,绕到了钟离域的面前,将一个白玉雕刻而成的小匣子举到了钟离域的面前,显宝似的晃着,想要引起钟离域的注意。

“羽,地刹现身了。”钟离域不耐烦的瞟了一眼那只白玉盒子,就算是给穆子羽一个面子了。

“哎呀呀,到底你才是真正的楼主啊,一有了消息,都不是往我这个挂名的楼主这里送,而是直接飞鸽传书给你了。鸽子呢?”穆子羽脑袋来回的晃着,显然真的是在找那只鸽子的。

“夜。”钟离域沉声叫了一声,夜马上从暗处飘了出来,把之前的那根布条又向穆子羽递了上来。

“我问你鸽子呢,谁要看这个了。烧了吧,要不显得你办事不利了。”穆子羽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把夜递过来的布条推开,仍旧左顾右盼的找着。

“鸽子在这里。”夜向着四处也扫了一圈,随即飞身从房檐上捉了一只花羽的鸽子过来,递给了穆子羽。

“好嘞,待会儿烤了。夜,你记得叫厨房拿点调料过来,我看着林子里的果木不错,现在是入冬了,正好木质干燥,烤鸽子会很香。”

穆子羽说完,把手里那个一直捧着当宝贝的白玉盒子往钟离域的手里一塞,抓过了夜递过来的鸽子,“嗖”的一下就飞到了院子北面的一个荷花池边,就着池水居然就开始给鸽子拔毛。那鸽子还是活的,当然不会老实,一声声惨叫加上鸽子毛漫天乱飞,就连池塘里的水都扑腾的四处溅开,把这个本来倒是很幽静的花园弄的是血腥混乱一片。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滚!”这次,不管钟离域怎么深呼吸,都忍不住穆子羽这样的闹腾了,全不顾什么形象可言,对着那个水塘边残害鸽子的家伙吼了一声。

听到主子的吼声,夜的肩头都是微微一颤,虎躯一震;而那个罪魁祸首穆子羽倒是停下了手里还在拔着鸽子毛的动作,慢悠悠的站起身转过头,看着一脸黑气的钟离域,慵懒的开口说道:“吼过了,是不是就舒服了?”

钟离域的胸膛还因为过分的怒火而上下起伏着,却因为穆子羽的这句话呆住了。本来因暴跳的怒气而刚毅起来的五官也柔和了下来,仍旧恢复了原本那张绝美妖孽的俊脸,薄唇抿了抿,甩了下袍袖,转身大步的走开了。

“夜,看到没有,有时候你们主子憋的久了,要是下面那个不发泄出来,就只好让他从上面发泄了。你要是让他憋着,不是阳/痿就是早/泄,将来想用的时候要是不好使了,找谁哭去?一定又是你当炮灰。”穆子羽说完,把手里还在扑腾着的鸽子看了看,伸手把鸽子已经蓬乱的羽毛捋顺,喃喃的对着鸽子说道:“宝贝啊,你飞了那么远带个消息过来也真是不容易,今天就放过你吧。什么,什么,我弄错了!夜,它说我弄错了,刚刚传信回来的不是它,是它们家小黑。”

看着和鸽子说话还有模有样的穆子羽,又想想刚刚他说的什么下面、上面,什么阳啊、早的,夜的嘴角抽了一下,看着穆子羽手里的那只鸽子笑了一下,才说道:“不是我弄错了。这只鸽子本来就是给羽公子烤来吃的,小黑一路上送信辛苦,已经安排下去用膳了。”说完,夜的身形一闪,向着刚刚钟离域离开的方向追去。心中不住的想着:鸽子啊,鸽子,羽公子演戏还算逼真,又能让主子豁然开朗,牺牲了你的一条小命,算是奖励给羽公子的口福吧。

钟离域回到自己的寝室坐下,才真正的平静下来,这时候才注意到一直拿在手里的那只白玉的匣子。盒子是用一整块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盒盖上是牡丹富贵图案,四周都是刻上了盘旋飞舞的凤凰和围着凤凰起舞的飞鸟。单是看这只盒子就是宝中的宝贝,价值不菲了。

钟离域将盒盖打开,顿时一片柔和的金光从里面散开来,不耀目绚丽,却温柔华丽。原来匣子里是三颗金黄色的珍珠,每个都有龙眼大小。一般来说,珍珠都以白色居多,偶有黑色、粉色和金色的,但这样三颗完全呈金黄色的倒是少见,更难得的是:颜色几乎相差无多,每一颗都圆润光滑,而且都是一样的大小。这样的三颗金珠真是价值连城,要说也就只有穆子羽才能找得到,而三万两银子也确实不贵了。

这才重新在嘴角挂上了笑容,钟离域把白玉匣子阖上,叫过一个侍卫吩咐道:“备车,本王要进宫。”

“是。”那侍卫答应一声,一路小跑的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是总管亲自跟着来的,见到钟离域就说:“王爷,车子好了。”

钟离域“嗯”了一声,起身拿着白玉匣子就出了门。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是用一匹枣红马拉着的,车上的华盖也是红色的,上面用金线团绣着祥云图案,五彩的流苏点缀,显得华美异常。钟离域一身暗红色的锦衣华服,登上了这样富丽耀眼的车子,再加上他那张美到极致的面容,倒真是相得益彰了。

马车开动,四角坠着的金玲“叮当”作响,分外好听,引得路人纷纷避让的同时,不禁也要向那辆马车和车上的人看上去两眼。只是两眼看过了,心却收不回来了,那马车里的人会让人一见惊艳,再见痴迷,却又没有机会再多见一眼,那车就已经远去了!

宫门口,有侍卫远远的见了这辆车,便知道是谨王来了,忙拉开了宫门,将马车迎了进去。马车在宫门里的下马亭才停了下来,钟离域等着宫里的内侍掀开帘子,放好了黄金的踏板才慢慢的走了下来。

“谨王安好!是去静心筑,还是去凤秀宫?”那位内侍跪下磕头只后才站起身来,伸出一只右臂让钟离域扶着,尖声的问这主子的去向。

“明天才是正日子,今天不打扰母后了,我去静心筑。”钟离域说完,伸手推开了那个内侍的胳膊,径自往后面去了。

从宫门往北,有一条两边用高墙砌起来的通道,那条通道可以绕过后面的宫院,直接通往静心筑。而静心筑虽然仍在这皇宫之中,也还要从宫门进出,但实际上已经被这座皇宫隔离开来了。

推开前面的对开月牙门,钟离域在门口停下,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一直跟着的内侍,说道:“我自己进去。”那内侍马上停下了身子,恭敬的立在门边。

月牙门里,是一片灿烂的红叶,满地的奇花正开的浓艳,虽然已经入冬了,但天启国的气候终年温暖,最冷的几天才偶尔结冰而已。而且这静心筑被围在重重深宫之中,又被高墙阻隔,稍冷一点的风还吹不尽来,才能让这满园娇艳的奇花得以盛开不败。

钟离域迈步穿过花丛,那馥郁的香气让他微微蹙眉,加快了脚步。过了花园,面前又是一个拱门,推开拱门当面就是一扇玛瑙的屏风,那屏风有一人来高,红木做框,是一整块色彩艳丽的红玛瑙镶嵌的,玛瑙上天然形成的花纹由浅到深,形成了一片水波浪涛的图案,看上去就好像红海翻波,倒也壮阔。

“域,是你吗?”钟离域还没绕过屏风,里面就传来一个暗哑的男声。听声音本来是很年轻的,但其声无力,又好像是坏了嗓子,所以听着让人难受。

“哥,是我。”回答了一声,钟离域大步的绕过屏风,向里面的那间屋子走去。屋门是关着的,钟离域伸手推开,扑鼻就是一室的药香。

“哥,又疼了吗?”钟离域快步的进门,赶紧将门掩好,掀开和前厅相隔的珠帘,进到了内室。内室里除了满室的药香,还有着蒸蒸的白雾缭绕,地上中央正放着一只大木桶,桶里的药水都是黄褐色的,但桶中的男子那一身如雪的皮肤却分外的光滑细女敕。钟离域放下了手里的白玉匣子,从桶边拿起了一块白布,挽上衣袖蹲在桶边,帮着桶里沐浴的男子轻轻擦拭着那白皙的后背,一下一下,动作极为认真。

“域,怎么突然来了?”男子转头,看着蹲在桶边的钟离域,黯然一笑。而在他转头的时候,露出的半边侧脸竟然同样的雪白细女敕,但却有着惊人的美艳。纵使是个男人,却长着一张美人脸。虽然与钟离域的绝美有几分相像,但毫无血色的脸颊和苍白几乎成淡粉的唇色,却给这个男人平添一股病态的美。

“找到了好东西,给哥拿来看看。”钟离域说完,把手里的白布放下,又去床畔铺开了一块雪白的丝绸,然后回身弯下腰,把一双有力的手臂都深入药液之中,将那名男子从桶里抱了出来,轻轻的放在了那块铺好的白绸之上。男子赶紧用白绸将身体裹好,却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唉,还是那么不中用。”

钟离域看着白绸下眼神黯然的二哥钟离桪,正要开口安慰什么,却又马上闭上了嘴巴。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水声惊动了后面的侍女,马上就有两个侍女和两个内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钟离域和已经用白绸裹着的钟离桪时,马上跪了下来,“是静王吩咐不要伺候的,奴婢(奴才)才敢离开。”

钟离域没出声,钟离桪轻轻的挥了挥手,那四个人才赶紧起来,抬着木桶下去了。

“域,你刚刚说的什么好东西?”钟离桪微微一笑,用身上的丝绸又擦拭了一下,才将丝绸解开,拿过了在床边放好的衣服。钟离域赶紧先他一步将衣服抖开,帮钟离桪往身上穿,一边说道:“三颗金珠。我琢磨着研成粉末,给哥当引子服下,可以压惊。”

钟离域帮钟离桪把身上的衣带系好,就走到桌边,将那只白玉匣子拿到了床边,打开匣子给钟离桪看。里面的三颗金色的珍珠都浑圆光彩一片,在白玉的匣子里滴溜溜的乱转,倒是显得调皮可爱。

钟离桪用雪白修长的指头拿起一颗珍珠仔细的看了看,又放回了匣子里,然后阖上了盖子,说道:“算了,这么好的东西研碎了是暴敛天物,会遭天谴的。难道域还嫌我遭的罪不够多吗?明天母后圣诞,我叫人送去,倒是显得我们的一片孝心了。”

“哥,你又这样,你的伤会好的,我已经查出些线索,相信不出半年就有结果了,找出那个凶手,就有机会拔出你体内的蚀骨钉。”钟离域说完,坐在了床上,再次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金黄色的珍珠,握进手心,内力催动用力的把手一紧,再张开手时,那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就已经碎成了一堆粉末。

钟离域将手心的珍珠粉末倒在白玉盒子里,伸手又拿出了一颗,同样的握进了掌心,刚要发力,却被钟离桪拦住了。

“域,我只是晚上做几个恶梦而已,用普通的珍珠压惊也是一样的,犯不着用这样的好东西。既然这珍珠是送我的,就留下听我安排。剩下的这两颗正好凑成一对,叫人连夜打造出一对耳环来,明天给母后做贺礼。”说完,钟离桪费力的掰开了钟离域的手,把那颗劫后余生的珍珠从他的掌心挖了出去,重新放在了盒子里。

“哥……”钟离域的声音有些颤,喉咙里发堵几乎说不出话来。自从钟离桪十五年前中了十三枚蚀骨钉以后,不但腕、肘、肩,踝、膝、胯,几个大关节都不能发力,就连头顶也被钉入了一枚,虽然当时没有毙命,但从此日日要忍受剧痛,夜夜更有恶梦侵袭,十五年来受尽了苦楚不说,更是等同废人,无非就是多了一口气而已。

而且,十五年前的钟离桪不过才是个不足十二岁的少年,又有什么人会如此的狠心的伤害他呢。虽然这么多年来,钟离桪说已经习惯了,说好了许多,偶尔能走动一下,手也能吃饭、穿衣了,可钟离域知道,他每迈出一步就犹如钢钉刺骨,每做一个动作就好像锥刺入髓的疼啊。

“域,你不要再犯险了,你这么多年来的韬光养晦也未必就真是瞒的天衣无缝,也只是那个幕后之人无暇理会而已。可你若是真的有了大的行动,让他知道你羽翼丰满了,难保不会像是对我一样下毒手的。而且之前听说你居然一个月都没有下落,就连夜都找不到你,你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有多担心嘛。”钟离桪这时候才真正像是一个兄长般语重心长。

他们是这皇宫中唯一的一对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所以互相之间的默契和亲情更是难以言喻的;加上他们的母妃早逝,就更让这对兄弟同心了。但一个却早早的受人陷害,再难立事;另一个就要小心翼翼,把实力隐藏起来,在外人面前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一个不学无术的怪癖儿子。

“哥,放心吧,我只是被困在迷惘山林了。这一个月就好像是闭关修行一样,现在不是毫发无损的又回来了吗?”钟离域微微一笑,眼神里竟然有着无限的温柔和回味,让钟离桪看了一愣,不明白这个往日里眼底只有恨的弟弟究竟怎么了?

“域,那你为什么又会突然去迷惘山林?你知道那里每年都要封山的。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若是你真的有什么事情,谁去接应你呢。”

钟离域听到钟离桪焦急又担心的声音才回神,正色的说道:“其实,我是被人引过去的,那人用一枚蚀骨钉相诱,又用了种种的手段,把我引进了迷惘山林。她无非是要杀我的,可我早已识破,也不过就是想要从她身上知道那蚀骨钉的秘密而已。可她没有杀的了我,她却……”说到这里,钟离域停了一下,脑中百转千回的想着该怎么说呢!

“她没能杀的了我,怕回去逍遥阁无法复命,就自杀了。”钟离域本来不想隐瞒自己的亲哥哥,可最后还是这样说了。因为钟离域认为,那个杀手真的死了,现在活着的已经是另外一个女人而已,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

“域……”钟离桪还要再说什么,却猛地一下停住,向门口看去。钟离域也听到了有脚步响向着钟离桪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哥这么说了,我就命人把这对珍珠拿去,找能工巧匠连夜赶制出一对耳环来。”

钟离域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内侍又尖又细的声音:“谨王,太子殿下有请。”

“嗯,来了。”钟离域应了一声,伸手扶着钟离桪躺下,又在帮他将被子盖好,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之后,才转身出门。那个之前等候在外面的内侍已经来到了门口,那几个刚刚过来收拾的侍女和内侍也正在门口垂手站着。

“好好伺候着,入冬了,哥的伤又会疼。”向着那四个侍女和内侍吩咐一句,钟离域就走了出来,再次穿过那条高墙的通道来到宫门口,这次是向东走,东边边是太子的朝祥宫。

朝祥宫的气势和静心筑完全不同,宏伟中尽显霸气,就连廊角、屋檐上爬伏的兽头都是狰狞的,张牙舞爪的好似要吃人一般。而且宫门前是高高的二十几级台阶,未走进朝祥宫之前,来到这台阶之下就会有一种压迫感。

钟离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一步步走上了台阶,门前一排十二名侍女左右排开,见到钟离域过来,都齐齐的跪了下去,最靠近门口的两个跪着打开了殿门,然后又爬伏到地上,柔声的向里面说了一声:“谨王到了。”

已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钟离域眼睛都没有斜一下跪在地上的宫女,径直来到了殿门前,只是殿门开着,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微微皱眉。

朝祥殿的大门开着,里面飘出了一股婬/靡的浓香,那香味与之前静心筑的花香不同,浓艳无比又带着魅惑,好像要将人都拉进那非非之地,凌乱一番似的。而从敞开的殿门向里,透过一层似有若无的纱帘,又能够看到里面的靡靡春色。所以钟离域只是站在门口,却没进去。

“五弟,进宫来就只想着老二,不记得我这个大哥吗?”里面一个洪钟似的声音传来,而伴着这响亮的声音的还有女子的申吟和喘息之声,虽然极轻,却妖袅缠人,听了会让人心神一乱。

“域是怕大哥太忙了,所以不敢过来打扰。”钟离域脸上带笑,笑容极柔,美艳无方,眼角眉梢都是丝丝的风情妩媚之态,那些爬在地上的宫女有偷偷抬眼的,正好看到了钟离域这一笑,顿时都好像失了魂一般。

“哈哈,大哥现在也是忙,五弟不进来学习一下吗?”太子殿下刚说完,就有两名宫女起身过去,将正殿的帘子挑了起来,用黄金的帘钩挂好了。里面的满室春色顿时就宣泄出来。

那张几乎占了半个寝殿的大床上,几个蛇精般妖娆美艳的女子正在一个魁梧的男人身边围绕着,雪白的身体只有薄纱遮掩,却是似有若无更引入遐想,各个都扭动身姿,极尽魅惑之功。而男子则是仰躺在大床的中央,一身强健纠结的肌肉显示着无尽的力量和yu望,一双大手正将一个女子紧紧的按在身上,扶着腰肢上下的运动着。

这样引入血脉贲张的一幕,落在钟离域眼里却没有引他半点的动容,依旧是站在门口,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五弟啊,你还是那么无趣。”太子说完,大手用力的一挥,将身边的几个女子,连同坐在他腰胯间的女子都一并挥开了,也不穿衣、也没有遮掩的就起身向着钟离域走来。一直来到门口,站在钟离域面前,低头看着钟离域那张俊美绝伦的脸。

“大哥小心受凉。”钟离域抬起眼,看向了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太子殿下,语气里倒是真正的关切着。

“不妨,大哥我身子壮,夜御五女,白天还是神清气爽的。不像是五弟,怎么也是二十有二了,却一个女人都不要呢?是没有心仪的女人,舍不得你那矜贵的种子,还是根本就洒不出种来?”太子殿下说完,竟然伸出熊掌般长满了黑毛的大手,钳住了钟离域尖尖的下巴,把他那张俊美的脸蛋更仔细的看着。那眼神,竟然赤/果/果的带着yu望,像是在看一个美人一样,更好像是要将这个美人剥/光了/衣/服,唐突一番。

“大哥的手劲儿太大了。”钟离域微微侧头,却躲不掉太子殿下的钳制,感觉下颌都要被捏碎一样的疼,勉强的忍着疼说了一句,竟然红了眼圈。

“哎呀呀,好一副美人落泪啊!五弟这身子骨看着倒是也精壮,怎么就不肯习武呢?若是修习些内功,大哥我这一下可抓不到你了。”太子殿下说完,又在钟离域的下巴上狠狠的掐了一下,才将手放开,而钟离域那细女敕雪白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两个青紫的指印。看着自己下手就在钟离域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留下这么个印记,太子殿下才满意的一笑,转身又走回到那张大床,再次躺了下来,伸手拉过了一名还跪在床上等候的女子……

“域,告退。”看着那剧烈晃动的床幔,钟离域低垂下眼,隐去了眼底的一抹冰寒,轻声的告退了。从那高高的台阶上下来,钟离域大步的直奔宫门,这次上了马车,则是让人将四面的车帘全部放了下来。

坐在马车之内的钟离域狠狠的咬着牙,伸手模了模还在隐隐作痛的下巴。他若是不让人放帘子下来,顶着这么个带着淤痕的下巴招摇过市吗!

第二日便是国母圣诞,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彩灯、彩绸,往来的百姓也都是一身簇新的衣服,更有店铺门前都摆出了盛开的万寿菊。而一早上开始就有宫乐齐鸣,那丝竹之音直从皇宫之中传出,把整个京城都渲染的如仙都神境一般。

午时刚过,皇城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对禁卫军分两排从里面跑了出来,前后都拉着一条明黄色的绸子,用包了红纸的长竹竿挑着,将拱门正面的路用黄绸围了起来。另有一队禁卫军手持着盾牌和长矛,挡住前后的街口,让行人避让,虽然气氛紧张,却秩序井然,不亏是训练有素的皇室禁卫。

随即,从宫门里由十二匹黄骠马拉着一辆凤辇出来。那凤辇有一人多高,全部由黄金铸成雕刻着凤耀天祥的图案;上面有红宝石镶嵌的华盖,坠着黄金丝绦并七彩流苏;华盖分八角,每一角都坠着一个黄金钟,白玉的钟芯,随车一动便是清脆的金玉之声;凤辇内更是用红色锦缎包面,金线团绣着富贵牡丹,显示着无比的尊贵。

虽然凤辇上有珍珠帘子挡着,看不真切里面人的容貌,但那一身明黄色的凤翔朝服却显示着车上人的身份,正是天启国的国母——瑞皇后。高坐在凤辇上,俯视着街上倒地跪拜的百姓们,瑞皇后的脸上浮现着慈祥高贵的笑容。素白的玉手从珍珠帘中伸出,轻轻一拂,那是皇后娘娘爱民体恤百姓,要百姓不必行此大礼了。

“国母千岁,万民之福!福寿安康,万民所愿。”人群中有人高声祝辞,马上有百姓齐声附和着,顿时祝福声响成一片,热闹而庄重非凡。华贵的凤辇围着京城绕行一周之后,缓缓出城,照例是去圣祖陵祭天、祭祖,再回来时候已经是彩霞满天。前行的宫女从进城开始,一路将夹着铜钱的鲜花从花篮中分撒出来,直至从回宫门。宫门大开,禁卫军将宫门严守起来,凤辇停止宫门,有内侍将黄金踏板推至凤辇前,皇后娘娘才从凤辇上下来。

瑞皇后今日寿诞是整四十七岁,虽然已是半老,但容颜不老,仍然犹如三十岁左右一般,雍容华贵不说,长的也是绝美的:眉眼如画、双目含情,端庄温婉、仪态万千;从中间那条铺着红毯,撒满鲜花的路上走过去,一直走上中央正殿的台阶两边的红衣鞭炮才点燃起来“噼噼啪啪”的震天彻地的响起。

天启国的皇帝名讳乾启,国号瀛盛,时年五十有二了,虽然是盛世的皇帝,但也是戎马出身,所以长得高大魁梧,一脸的英气,虽然年长却不见老迈,而且眼神犀利如刀、精光如炬,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加身,更显出天子荣威。

见瑞皇后从台阶走上来,瀛盛帝从龙椅上起身,下了玉阶伸手相扶,向着皇后微微一笑,倒是颇有夫妻恩爱的势头。待皇上、皇后坐定,文武百官都穿着崭新的朝服一一上前,磕头祝贺并献上贺礼,瀛盛帝不语,全有皇后娘娘应承下来,并将礼物一一收下了。

“太子殿下驾到!”内侍高声的通禀后,太子钟离钏大步的从下面走了上来。

“儿臣见过父皇,问母后金安。祝母后福泽如海,千寿安康。”太子殿下说完,恭敬的跪下叩拜,瑞皇后满脸的笑意从凤椅上起身,满心欢喜的过去,双手将自己的儿子扶了起来。

“钏,你倒是有心,把母后的生辰操办的如此热闹,只是我和你父皇却怕百姓受累啊。”瑞皇后嘴上虽然有些怪罪,可那脸上的笑容就显出了不尽的喜悦。

“儿臣也不只是要母后开心,更是希望父皇开心。父皇终日操劳国事,内有叛臣余孽,外有蓝桐国虎视眈眈,正好可以借母后寿诞,开心一下。所以儿臣就自作主张,将这次寿诞操持了的热闹些。”太子殿下说完,又跪了下来,倒像是虚心的在等着皇上责罚似的。

“钏,你怎么好端端的却要说这个,你父皇不怪罪,母后倒是要怪罪了。”瑞皇后转头看了一眼虽然端坐却面无表情的瀛盛帝,瀛盛帝这才开口:“钏也是一番好意,一片孝心,今天虽然是过分的铺张了,但却也隆重。你是天启国的国母,当受此敬仰。现在就罚钏献上寿礼,若是真的用了心思的,讨的你母后满意,朕就不予怪罪了。要是你只图的金银富贵,无非就是用银子买来的东西,朕就要罚。”

“是,儿臣自然要费些心思的。”太子殿下说完,就有宫女从门外捧了一个红木螺钿的盒子进来,盒子有一尺见方,看看着却不重,因为那个宫女虽然双手捧着,却步子轻快,不见丝毫的怠慢,到了玉阶前,那宫女跪下叩首,将手里的盒子高举过头顶。

“母后请看。”太子殿下将那盒盖打开,顿时又柔和的宝光瑞彩从盒子里映射出来,太子双手伸入盒子,捧出了一件像是衣服的东西。只是那衣服轻如烟雾、薄如蝉翼,银白色中夹着点点的金色,虽不耀眼,却散发着柔和的荧光。

“这是?”瀛盛帝和瑞皇后对视了一眼,倒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了。

“回禀父皇、母后,这是一件蚕丝宝衣。是用玉蚕丝夹着雪山金莲的莲蕊织就的,贴身穿着可以有冬暖夏凉之功效,而且令肌肤生香,玉体不老,更可以祛毒辟邪,保母后福体安康。”太子殿下说完,不只是皇上和皇后点头笑了,就连两旁祝寿的百官都是频频点头。

那玉蚕丝听说就是奇宝,一根便已是难得,太子殿下却可以将玉蚕丝织就成一件衣服;而这雪山金莲更是只有耳闻,却不曾见的,如今居然把莲蕊拿来织在衣服里,可见这件衣服还真是世间罕见的宝中之宝了。

“好了,钏儿有心了。”皇上点头微笑,皇后更是欢喜,显然对这份寿礼是满意的。

“儿臣还有好东西送上呢,不过,这个要待会儿寿宴开始了才可以献上。”太子殿下也是得意的一笑,又卖了个关子出来。皇上一听,倒是也忍不住稀奇,看了皇后一眼,才说道:“既然如此,也不必拘于俗里客套,倒不如万民同乐,寿宴开始吧。”

“是。”有内侍忙去宣旨,让之前准备好的鼓乐齐鸣,更有宫人、内侍将下面的宴席送上,这寿宴是准备开始了。而那些品级低的官员则没有资格参加寿宴,陆续的叩头退了下去,只留下了正二品以上的官员落座,这也算是皇室的恩典,极大的殊荣了。

“皇上,三皇子和四皇上都送了寿礼过来,祝贺皇后娘娘寿诞。”在宫人排摆寿宴的当口,丞相站起身来,命人将两位皇子的寿礼捧了上来。

三皇子驻守边关,送的是一株彩色珊瑚,那珊瑚有一人多高,一株珊瑚上竟然有白、红、金、粉四种颜色,上面有各式的宝石点缀,华丽异常。

四皇子多年前变已经出使蓝桐国,而近年来天启国和蓝桐国的间隙更大,那位四皇子虽然说是出使,倒不如说是做了质子更恰当,所以送的礼物也实在有限,只是十二件精工雕刻的象牙生肖摆件。

皇上和皇后都赞了,马上叫人拟下圣旨表示满意,更有安抚之意,一切都忙完了,宴席也已经摆好了。这时候,皇后却似是才想起的问了一句:“怎么单单没见桪和域呢?”

都知道二皇子钟离桪和五皇子钟离域是皇后娘娘当作亲子一般带大的,如今其他几个皇子都送上了礼物,却唯独没见这两位的寿礼;别说寿礼,怎么就连祝辞都没见一句,人却也不见踪影呢。但几位大臣却都互相对视一眼,不敢做声了。这毕竟是皇上家里的事情,而且有几位老臣也知道二皇子多年前受重伤的事情,却不了解内情,只知道二皇子身子虚弱,能活到现在全靠药物维持;而五皇子更是性子清冷、特立独行,知道的人更不多了。

而只有太子殿下坐在上首位,说了一声:“儿臣已经一早就去叫老二过来了,估计是腿脚不便,走的慢。”

“二皇子到。”也恰好是皇后刚刚问完,就有内侍高声通禀着,随即就有四人抬着的一架竹椅直到了大殿外的玉阶前,一身宝蓝色朝服的钟离桪从竹椅上下来,由一名内侍扶着,一步步的走了上来。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儿臣身子不适,来的晚了,望母后不要怪罪。”钟离桪说完,就要跪下磕头,倒是皇后娘娘心疼,赶紧起身过来拉住了,柔声的说道:“桪儿的伤又发作了吗?疼的厉害就不用来了,母后不会怪你。”

“母后寿诞,儿臣念着母后的养育之恩,又岂能不来呢。儿臣无用,出不得宫,寻不到奇宝,昨天得了两颗珍珠,命人连夜打造了一对耳环,算是给母后祝寿吧。”钟离桪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个白银精工打造的小盒子来,双手捧到了瑞皇后的面前。

皇后娘娘忙伸手亲自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满脸带笑,伸手将盒子递给近身的侍女说道:“桪儿的一片心意,这金珠也实在难得,母后心中喜欢,马上就要戴上。”那侍女忙从盒子里拿出一对赤金打造的凤衔珠的耳坠,将皇后娘娘原来的那一对黄金耳环摘了,换上了钟离桪送的这对儿。

众人见皇后娘娘如此开心,也正在对二皇子的礼物夸赞着,就听到清冷低沉的一个声音传来:“儿臣祝母后寿诞,来迟了,望母后不要见怪。”接着,就是一抹大红的身影快步从殿门走了进来。

一袭红衣更显妖孽,一张俊脸堪比天人,钟离域脚下的步子迈的轻快,却略显漂浮,犹如一朵耀眼美艳的红云飘了进来,站在大殿正中,和那位绝美芳华、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二皇子钟离桪站在了一起。

一蓝一红,一美一艳。让大殿里的几位重臣都暗自倒吸了口气:平时都知道这两位皇子不似凡人,现今一见,都惊为天人了。

“域儿,你可来迟了,怎么比桪儿还晚呢。”皇后娘娘也笑,又上前拍了拍钟离域的肩膀,没有怪罪,到慈爱。

“不瞒母后,昨日域儿进宫和哥哥商议了母后寿礼的事情,哥哥就说得了金珠要给母后做成耳环,儿臣多日前也正好寻到了一棵珍珠,就想着和哥哥的寿礼凑在一起成一套,给母后做成了一件颈饰。只是工匠手拙,刚刚才做好,域儿两手空空的不敢进来,所以一直在偏殿等着,拿到了东西才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了皇后慈爱,钟离域的话竟然比平时多了些,解释完了,才从后面的内侍手里接过了一个捧盘,上面用红绸盖着。

“东西是做好了,还没有时间打造盒子,所以就这样给母后送来了,也是儿臣的一番心意。”说完,钟离域将那块红绸掀开来,顿时红光一闪,灿烂美丽。那捧盘里面的是一条黄金打造的项链,依然是凤衔珠的图案,正好和钟离桪的那对耳环相称。

唯一不同的是,这只凤凰口中衔的竟然是一颗红色的珍珠,那珍珠也是龙眼大小,却红如血色,却不是浑圆的,而是呈水滴状;乍一看去,竟然像是一滴凤口中滴出的血来。但那珍珠又霞彩万千,说不出的耀眼华丽,又是难得的宝物了。这寿礼只能说是奇宝,却又着实有些怪异了。

“好,域儿这礼物母后也喜欢,你兄弟二人都是母后的心头血啊。”瑞皇后这句话说的倒是极好的,即没有怪钟离域这礼物送的偏了,更显得她的慈爱之心。之后又忙拉着钟离桪和钟离域落座,皇上就一直坐着,看着下面坐的三个皇子,不曾说话。

“母后,儿臣的第二件寿礼要送上了,虽不名贵,却是一番心意。”太子殿下自从钟离桪进殿开始,脸色也半阴半沉着,刚刚钟离域送的那份礼物,更是让太子殿下的脸色黑了几分。但又不便发作,只是大声的拉开了话题。

有宫女已经听了吩咐,捧着一个红漆的托盘上来,一边放着一个盖碗,一边放着一个红木彩漆的匣子,径直捧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将那只盖碗放在了皇宫娘娘面前的桌上。

“黑云朵!”皇后娘娘伸手将那盖碗的盖子揭开了,里面是泡发好的木耳,用海参相佐熬成的羹汤,香气扑鼻。

“是啊,这黑云朵虽然也不是稀奇之物,但儿臣却顾念母后的凤体,所以到处寻觅出来这一匣,让母后得容颜永驻。”太子殿下说完,那个捧着托盘跪在皇后娘娘面前的宫女又将那只彩漆的匣子打开,原来里面竟然满满的都是“黑云朵”。而这黑云朵虽然有价,却无货;纵使是皇宫的药局也只是几两的存货而已,这整整的一匣子下来起码有二斤之多,也着实难得了。

“哈哈,钏儿为你母后着实费心了。”这时候,瀛盛帝才开口赞了一句。

“儿臣还有第三样寿礼送上。这第三件却是寻常的东西了,只是现在这个季节任谁也寻不到了,也是儿臣的一个心意吧。”太子殿下说完,外面有内侍抬着一个竹筐上来,上面还用红布盖着,虽然神秘,但那竹筐倒是显的过于平常了。

“这是……”皇后娘娘不解,看着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这次却是亲自起身,走到竹筐前,将红布掀开来,众人一看,都是惊叹了一声。

原来那竹筐里竟然是满满的一筐西瓜!个个都是翠绿的瓜皮,深绿色的纹理,光亮浑圆,透着一股子清爽劲儿。虽然这西瓜果然是常见的,平时就连宫宴的时候都不会摆上来,但现在却已经入冬了,怎么还有西瓜?还是这样新鲜的。

“这西瓜可是儿臣快马加鞭的从千里之外的一个叫桃花镇的小地方运来的,一路坎坷难行倒不必说了,单是这冬月里的西瓜就是一奇。虽然想要送去后宫给母后独享,但又想着让众位大臣都尝尝鲜,也感受一下父皇、母后的恩典,若是没有母后的福泽,又怎么能在此时有此奇品呢。”

太子殿下说完,手一挥,内侍就将西瓜抬到了后面,过不多时,就捧着几个大托盘上来,里面都是切好了的西瓜。薄皮、红壤,透着一股子清爽的甜香扑鼻而来。而这寻常的水果,又因为这样特别反常的时令摆上了寿宴,倒是让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都相形失色了。几位重臣将西瓜拿起来吃着,都不禁侃侃称奇、啧啧赞叹着。

钟离域和钟离桪并肩坐在一起,钟离桪体弱,看着那西瓜稀奇,却也只是浅尝一口,赞了声:“好甜。”而钟离域却是看着面前的那块西瓜发起呆来,思绪不住的飘远,想起了之前自己吃过的最甜美的一个西瓜来。

“域,怎么了?”看着身边只是呆愣却久久未动的钟离域,钟离桪怕他失态露出什么端疑,忙用手肘捅了一下钟离域,这才让钟离域回神,拿起西瓜也咬了一小口。

本来以为也不过就是普通的东西,也就是靠了什么特别的法子晚收了几日而已,钟离域本来对这西瓜倒是不抱着什么好印象。但入口甜脆,爽口味美,好像是一丝柔情蜜意直冲心田一般,让钟离域忍不住又咬了一口,细细的品味起来。

那独特的甜好味道,让钟离域再次有了片刻的失神,却随即心都慌了起来。猛的抬起一双修长的凤眸,看向了对面而坐、满脸得意的太子殿下钟离钏,状似平静的问道:“刚刚大哥说的,这西瓜是从哪里来的?”

“桃花镇!”太子殿下的口气分外重了几分,一双虎目紧紧盯着钟离域的凤眸,别有深意的一笑。

“呵呵,大哥真是有心了。”钟离域也是淡然的一笑,随即又低下头吃着西瓜,只是这次再吃,却是心中五味杂陈,就连那本来甘甜的西瓜都没有了原本的好味道了。

直到宫宴结束,钟离域也未再发一言;而钟离桪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宫宴一散就坐上竹椅,让人抬着往自己的静心筑去了。钟离域也赶紧追了上来,打算亲自送钟离桪回去。

到了静心筑门口,钟离桪没有让人直接抬着竹椅进门,而是在花园的门前就下来,和钟离域并肩走进了花园。站在满园的奇花之中,钟离桪才说道:“域,你知道我为什么偏爱这些馥郁的花朵吗?”不错,钟离桪的花园之中,那些奇花不但开的美艳,更是每一株都带着醉人的芬芳,让人置身其中,就好象进入了迷幻的梦境一般。

“是因为母妃爱这花吧。”钟离域一手扶着钟离桪,一边看向了那些花,心中清冷一片。他们的母妃容妃过世的时候,钟离域才不满三岁,钟离桪也刚刚七岁,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年,对于母妃的印象确实模糊了。

“是啊,而且母妃容颜之美,比这些花朵更盛,更是得父皇专宠多年。我将这静心筑布置的和母妃生前的寝宫相似,也无非就是多些怀念而已。只可惜母妃过世之后,父皇也性情大变,或许是怕触景生情吧,都从未来过这静心筑。”

钟离域点点头,这个他是知道的。钟离桪内院的那扇玛瑙屏风,原来就是母妃的心爱之物,想必钟离桪将那扇屏风一直摆在门口,也是希望父皇有一天过来,可以忆起母妃,却不想父皇真的好想变了个人,不但专宠皇后,就连哥哥十五年前身受重伤都没有来这里看过,更别提旧念起容妃娘娘了。

“域,最是无情帝王家,母妃得父皇容宠多年,一旦生死离别,父皇都不念旧了,你刚刚那般失魂落魄的表情又从何来?”钟离桪话锋一转,其实他拉钟离域来这里赏花触景,就是因为刚刚从钟离域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情。他虽然不知道钟离域最近是怎么了,但兄弟连心,再联想起昨天钟离域也是这样一番忘情的样子,聪明如他,又怎么能猜不出端疑呢。

“哥,我还有事,要离开几日。若是父皇、母后问起,你就说是给你找药去了。”钟离域的瞳眸深处,猛地显出一抹精光来,思寻着今天太子殿下的态度,再想起昨日的情景,不由得心中狠狠一颤。难得是自己操之过急,将她陷于险境了?心中的牵挂再难平复,钟离域没等到钟离桪应承下来,就转身大步的向外走去。

“域!”钟离桪一直扶着钟离域手臂的手一空,心头也是一沉。看着钟离域坚毅修长的背影,心中有担心也有惶恐。

二十年前,母妃死的蹊跷,但自己和域都还小;十五年前,自己突然遭人毒手,周身关节都被钉入了蚀骨钉,痛不欲生、险些丧命;而七年前,钟离域渐渐长大才查悉一些端疑,一步步布下迷局,就是希望能够把对他们母子下毒手的幕后之人找出来;可如今,钟离域突然的反常举动,岂不是将他自己都拉入险境嘛。

“唉……域,你要小心啊。”虽然明知道钟离域已经走的远了,钟离桪还是忍不住要轻声的交代一句。

钟离域从宫门出来,上了马车,直奔自己的谨王府。因为夜色晚了,车夫被钟离域催促着一路飞奔,到了王府门前车还没有停稳,钟离域已经掀开车帘自己跳了下来,快步的向后面走去。没有钟离域的吩咐,一过腰门就无人随侍了,钟离域才唤出了一直隐于暗处的夜。

“主子。”

“随我走,同时传信回风情楼,叫一楼的高手往小溪村去,我怕……”钟离一边扯开身上大红色的朝服,从衣柜里拉出了便服换上,口气微微一顿,才继续说道:“太子殿下的暗示不无道理,我怕地刹已经找到她了。”

“是。”夜是钟离域的影卫,一直暗中跟随,所以宫宴之上,太子殿下加重说出的“桃花镇”三个字,夜也听到了。而主子口中说的她,夜也很清楚是谁了。

“主子,消息已经发出了,主子是要连夜动身吗?”夜发出消息再回来,看钟离域已经换好了衣服出门,也忙跟在身后。

“是,但要明着回去。计划还未周详,还不能让她知道我的身份,更不能让另一边有所察觉。”钟离域说完,高声叫来了总管,吩咐道:“备马,本王要去给静王寻找医治骨痛的灵药。叫人带着本王的衣服、行李,快马加急先往西北桃花镇方向而去。并叫当地的府衙预备三千铁骑,等本王调配,这是本王的令牌。”

“是。”总管应了一声,接过令牌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有几个近身的侍卫带着两个嬷嬷去钟离域的寝室收拾东西,有官服也有便服,抓紧收拾好了,就依照吩咐连同带着令牌的侍卫一起上马,先一步飞奔而去了。

“主子?”看着已经远去的马匹,夜转头看向了钟离域。

“走吧。”钟离域也跨上马,修长的双腿狠狠的一夹马月复,飞奔而去。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和夜从那条捷径回去,不但路途近、时间短,而且从那里回去,他是她的阿丑。可现在不行,还不到时候只能忍耐;但又难以抑制对她的思念和担心,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她的身边去。

虽然再站在她面前的会是另一个人,也不知道她那倔犟执拗的性子会不会和自己回来,但钟离域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恨不得马上就将她囚在怀里,让那一丝一毫的凶险都不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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