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特立独行的盛女 第十一折 不请自来的客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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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刷刷刷的直接到达十三楼,叮的一声门开了。依依慢悠悠晃进公司。之所以能这么从容,是因为现在离这栋楼的上班高峰还差了将近一个小时。没人跟自己抢电梯,不用每层楼都无奈的停下等,依依觉得还真是惬意呢。

她今天早上六点就起床了。心里塞满了各种事,她一夜都没睡安生。

依依一进公司照例先去茶水间泡一杯浓浓的咖啡。她舀了两勺黑咖啡倒进那只苹果绿细瓷大杯子里,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勺的量。她今天确实需要咖啡来好好提起精神来。

路过马总的办公室时,依依惊奇的发现马总竟然在。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静悄悄的,依依猜测不知道马总是来的太早,还是压根儿就没回家,直接在办公室过得夜。公司的几位老总在公司过夜是常事儿,老易有时候也会在公司将就一晚,因为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实在太多,还经常都赶到一块儿。依依暗叹运营一个如此规模的公司确实不容易,她想起刚入职的那天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拿给她那份公司管理章程,密密麻麻,细致全面,她当时就感叹龙章铭文的管理水准,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型图书出版公司。

依依正接着热水,听到身后马总咳嗽了一声,她赶忙转过身笑容可掬的让出水机,说:马总,早!您先接吧,我不着急。

马总一脸睡意刚醒的样子,脸色暗暗的,一看就是又熬了通宵的。他虚虚的让了一下,依依坚持让他先接水,他也就不客气了。他的钢化杯子又高又大,热水冲进去,飘出铁观音的浓香。

马总边接水边随意说了句:我办公室里昨晚水就用光了,楼下物业还没给送过来呢。这些人,办事真是!

依依赶紧笑的更爽朗了:没事,马总,茶水间的水够用的,现在大家都还没到,根本不着急,您尽情用就是了。

马总接完水,直起身子徐徐的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看了依依一眼: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工作没处理完么,今天赶过来早加班?

依依赶忙解释:不是,最近手上的事情多点,我想着能尽量早做完就做完,万一不能及时完成,耽误组里整个的日程安排,就不好了。

马总又认真看了她一眼:不错,工作很上心,知道主动做事又顾全大局,很不错。公司里就是需要你这样踏实积极的员工。依依啊,我记得你是兼职对吧?

依依歉然的笑了一下:是的,马总,您的记性真厉害!

马总喝口铁观音,点着头,那神情也不知道是细细品着茶呢,还是琢磨着她是兼职这个事,“你兼职的事,我是有印象的,当初易总推荐你,我是有点犹豫的,不过后来看了你的简历还有你的企划书,我觉得还是可圈可点的,我也看过几篇你发表的文章,小说是吧,不错,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你还有你们组的容远,你们都是才子才女啊,文章写的好,书卷气很浓,干干净净的,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马总我虽然是个生意人,可就是喜欢这种书生写出来的东西,它干净!还蛮有理想的,读着让人舒服,心静,能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来。”

依依听马总提起容远,忽然心里动了一下,她装作不经意的问马总:马总,我听说容远是咱们公司畅销书策划小组专门拉来的人才啊,他怎么到了我们编辑一组了,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马总一提到容远,就很得意的夸起来:是,容远是我专门请过来的,当初成立畅销书策划小组的时候,我就想到他了,三年前他那一套宇宙科幻小说就是咱们公司给他出的,当时着实是火了一把啊,各大书店抢着订购,畅销书打榜,这套书连续几个月都是冠军。咱们公司结结实实的赚了一笔,名气更响了,各种讲座,专访,电台电视采访的都涌到咱们这里来了,容远自己的学校也专门给他开了作品研讨会,那孩子那段时间简直就是全体青少年的偶像!家长也喜欢他。容远人生的漂亮,这么少年成名的,难得他一直谦虚理智,冷静的很。他那次上央视的专访的时候,主持人都有点拿不住他,本来设定了一些比较有噱头的问题的,谁知他小小年纪,竟能镇得住整个场子,那些问题他全不咸不淡的给推回去了!他还真没耍小聪明之类的,就是实话实话,那些答案全都干干净净,实实在在的,主持人想揪住个稍带娱乐性的点都没办法。节目录完了,她就跟我感叹说,容远是个硬骨头,无从下口。呵呵呵,我们准备这个小组的时候,容远当时人在非洲,我打了几次电话问他是不是有意加盟,他一开始说不确定回不回来,后来我再打电话他就说应该年底回来,他想回来继续完成学业了。他刚进咱们公司的时候是作为畅销书策划小组的策划人进来的,不过他过了几天跟我讲他想从基本的学起,想彻底熟悉图书出版运营的一整套程序,这样对他单独考虑畅销书的策划运营会更有帮助,说想先进你们一组做着,慢慢熟悉公司的业务,我再三劝他,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这孩子,一向主心骨儿强,也很有想法,他能不怕吃苦,坚持从基本的做起,我也就不勉强了,让他进了你们一组。怎么,大家合作都还愉快吧?

依依来不及消化容远进一组的原因,马上追问出第二个问题:他当时人在非洲?怎么会在非洲?他不是去英国留学么?

马总想了想:确实是在非洲,我当时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人在北非,正琢磨着想去南非再呆段时间,也不知道他后来去没去,反正过了段时间他就答应回来帮忙了,他是不是从英国去的啊?我还真没问过他在国外的生活呢,啊,你们一起工作还愉快吧?

依依赶忙点头:合作很愉快,容远很厉害,我们很多事都依仗他呢。

依依心里月复诽着,可不是都依仗他呢么!大到案子策划,小到闲聊游戏,只要容远在,就是他的建议最合适,连吃喝玩乐,都是他说了算啊!你看马总提起他那个笑容,那个声口儿,简直就是夸自己的儿子似的!哎!这容远,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她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心里顿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不买他帐的人,等会儿还要再见到他,他今天要来公司上班的。

依依一想到等会儿就又见到容远,心里有点惴惴的,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又有点担心容远怕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容远是多骄傲的人啊!

马总感慨着又喝了几口铁观音,看依依脸色有点耷拉,以为是他过分的赞美容远,让这个小才女有点受挫呢,他伸出胖胖的手拍了拍依依的肩膀:你也不错,工作一向认真负责,我都看在眼里呢,我上次跟易总还聊呢,说你做兼职都做的比一些全职的人好,想着正式挖你过来呢,易总说你好像还有其他的事,一时不能过来,我也就不勉强了。好好努力,到时候想正式加入咱们公司了,我还是很欢迎的。还有,你也可以写写书什么的,你的文笔我看也不比容远差,到时候你真写的好了,咱们公司选题通过了,也给你出几本畅销书,捧红你,咱们公司也受益多多,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啊!你好好努力!

依依没有休息好的暗沉脸色,这时候才有点亮色:真的么马总?我写好了能跟咱们公司合作么?太好了!谢谢您啊!太谢谢您了!有机会我请您吃饭啊!谢谢您给我机会!

马总很满意的看着依依喜上眉梢,又鼓励了几句,慢慢踱着步子回办公室了。

依依仔细想了一下马总的话,他的神色不像是虚言客套,这么说她要是真能鼓捣出好书来,马总还是能优先考虑给她个机会的。不过她现在一时没有好的题材,那个剧本又只是一部电影脚本,还没打磨完,关键是考试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她无法分心他顾。等考完吧!考完了她独孤依依非要写本好书出来不可!

她泡好咖啡,喜滋滋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信心满满的开始工作。

蚊子也提前到达公司,她一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就打开电脑开始审阅一本新书的稿子。她盯着电脑,看了几行,叹了口气,慢吞吞转头看了眼正埋头看策划书的依依,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正常模样。她看看依依,想了想,又慢吞吞的转了过去。

依依边看着稿子边抬手端咖啡,眼角瞥见蚊子正盯着电脑呢,依依倒怔了一下,蚊子已经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这么安静?昨天可是情人节,按道理她一来公司要么先揪着自己追问自己是怎么过的,有没有收到表白之类的,要么就开始嘁嘁喳喳的讲自己的情人节奇遇,她这么安静,真的很非同寻常。

依依心里忽然不安起来,蚊子不会竟然知道昨晚容远跟自己表白了吧?不会这么快吧?容远也不是长舌的人,会到处说。难不成,昨晚蚊子跟容远表白,容远回绝了她,蚊子梨花带雨的不断追问着,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你心里有别人是不是?是谁?告诉我是谁?你说啊!到底是谁?

容远一脸深沉:独孤依依。

依依脑子里瞬间剧场了。

她猛灌了一大口咖啡,及时的截住自己继续一路畅想蚊子和容远的狗血剧情,她咳嗽了一声,蚊子纹丝不动。她又大声咳嗽了一下,蚊子还是只盯着电脑,依依仔细一看她的电脑,忽然黑屏了,蚊子是正对着电脑发呆呢!

依依的急性子又捺不住了,她拿笔轻轻戳了戳蚊子:蚊子,蚊子!想什么呢?电脑都黑屏了!

蚊子怔了一下,敲了敲键盘,她转过头看看依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依依一贯受不了别人对她支支吾吾的,她皱了皱眉: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昨天情人节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能说么?能说就趁现在说,待会儿上班了我可没空再听你扯着我嘁嘁喳喳的,要是不能说,你就别做出这种独自思考反刍的样子,看的我心痒痒,又没法问,这不是折磨我那颗八卦的心么?!

蚊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会儿依依,好像在斟词酌句怎么表达才能降低对依依的伤害一样,她的脸上又是歉然又是不忍,看的依依这下是真着急了!

怎么了到底!难不成老易露馅儿了!?

蚊子轻轻的开口了:依依,你知道祁东跟戚芳在一起了么?

依依一时回不过神儿来:你说什么?谁跟谁在一起了?祁东和戚芳?什么意思?

蚊子一看依依愣神的样子,更小心翼翼了,以为依依是深受打击回不过神儿呢。她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就是祁东跟戚芳表白了,就昨儿晚上,我们一组的几个同事都在,大家在酒吧玩儿呢,说是单身的人一起凑着热闹,结果玩儿到一半的时候,祁东忽然跳到舞台上对着麦克风大声宣布说他喜欢戚芳,还掏出戒指求婚了,戚芳感动的扑到他怀里都哭了。大家都拍手叫好儿的,我觉得真是没意思,就趁着乱回家了。

依依还是愣着:他俩什么时候开始好的啊?我怎么不知道?这就直接求婚了?还没恋爱呢吧?

蚊子歉然的看了眼依依,忽然握住她的胳膊:依依,你不用难过,那个祁东算什么啊,他配不上你,我看他也不是真心喜欢戚芳,他就是着急要找个人结婚了,戚芳还不是,挑来挑去一直没挑到金龟婿,眼看这又过了一年,她也着急了,祁东好歹付了首付买了房,她也就答应了。咱不跟他们计较,咱们会有更好的呢!

依依简直哭笑不得:他俩好了我干嘛要难过啊?人家要结婚,我干嘛要去计较啊?

蚊子同情的看了眼依依,哎!依依还是嘴巴死硬啊!祁东喜欢着她,却突然跟戚芳求婚,依依肯定难过的不行,还偏偏硬撑着,真是难为自己啊!

蚊子决定要转移话题开导依依了,她脸上换上一贯的八卦神情:哎,依依,你昨晚收到表白了么?你昨晚怎么过的啊?跟谁一起过的?

依依一下子想起容远,她的脸红了一下。

蚊子没有忽略她脸上那一闪即逝的红晕,立刻目光炯炯的盯着依依的眼睛,语气都带着夸张:哇!真有情况啊!快说!谁对你表白了?高不高帅不帅?做什么的啊?有钱人么?哈哈哈,肯定是个高富帅,不然你依依也看不上啊,还脸红了!哼!哪天带来咱们公司给大家看看,气死祁东才好呢!

依依看着蚊子说起祁东一脸讨厌的神情,心里浮起对蚊子的歉疚。蚊子是真心的对自己好,你看她说起祁东就好像说起负心汉似的那种又不屑又气愤的样子。祁东不过是对她献了几次殷勤,她根本就当没看懂。她一贯这样,不喜欢的人,她是不会让对方产生误会错觉的。玩暧昧,只会是侮辱了对方,更贬低了自己。可蚊子就理直气壮的一把把祁东划归在自己名下了,好像就算她独孤依依一直不要,祁东也应该死心塌地的挂在她的魅力榜下一样。

蚊子是真心拿她当亲人一样对待了。她们都是孤身一人在北京漂着,租房,打工,努力活的体面尊严。她进公司没多久就跟蚊子混熟了,蚊子是小女生,单纯活泼,很多事,依依不经意的几句就能提点她,毕竟依依经历了太多的悲欢起伏,对人生有超出很多人视界心胸的感悟和理解,她对人生的规划和坚持都快被蚊子崇拜了。蚊子是要跟她贴心的,她也真心待蚊子,不过如果蚊子知道了容远昨晚跟她表白的事,肯定会受不了的,她八成会认为是依依背叛了自己,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儿呢!依依曾被周围的人不知不觉的背叛过,太清楚那种又愤怒又失望又伤心的痛了。

蚊子看依依支吾不语的,更坚定了她的猜测,她笑的小脸儿跟朵儿花儿似的:是吧,依依,是有人跟你表白了吧?那人谁啊?你别藏着掖着的,说说嘛!我猜肯定比祁东又帅又多金,哼!他以为他背叛了你,你就找不到更好的啊!咱依依是谁啊,绝对能找到比他好一百倍的!

依依直接叹气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又想到祁东,心道怪不得祁东最近对她一直态度生硬呢,原来是这么一出儿!可问题是她一直就是跟他像同事一样正常相处,这祁东至于因为追戚芳,就对她冷着脸子么!讨好女朋友也不至于把过往都赶尽杀绝吧!关键是她压根儿就跟他的过往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还是祁东自己觉得因为喜欢过她,所以直接就把她当成威胁了?

依依心里苦笑了一下,怎么那么多人喜欢把别人当成假想敌呢?她招谁惹谁了啊!她抬头看看紧凑着自己的脸目光熠熠生辉的盯着自己的蚊子,心说捕风捉影都能被别人当成假想敌,要是蚊子知道了容远的事儿,她就成了真正的敌人了,蚊子会把她干脆列入邪恶轴心国,彻底断绝外交。

她看着蚊子期待的眼神儿,有点不忍心。她不想撒谎,可她也不想坦白这件事,她跟容远反正是不可能,何必再节外生枝呢。她正斟词酌句呢,蚊子等不及了,扭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依依,快点说吧!真烦人啊!不带你这样儿的,你到底说不说啊!依依刚想开口,一眼瞥见容远往这边走过来,依依飞快说了句:容远来了!蚊子立刻放开她,低下头一转身闪回自己的位子上,静悄悄的做专心工作状。

依依看她小脸通红,低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轻轻叹了口气。

容远轻轻走到依依桌子旁边,依依心虚的不敢抬头,装出工作太投入没注意他的样子。容远等了一会儿,见她露在黑色紧身开领羊毛衫外面一截粉白的颈子慢慢红透了,他翘着嘴角笑起来,然后把一个银灰色的小卡片轻轻放到依依正在看的那页稿子上。

蚊子正敛着呼吸对着电脑,容远就在旁边,她又紧张又害羞。忽然听到背后的依依大叫一声: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吓了一跳忙转身看,还不忘羞涩的瞟了一眼容远,就看见依依举着一张卡片激动的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她的脸因为兴奋都红了,一个劲儿的问旁边的容远:你从哪里找到的啊!怎么找到的啊!天啊!我简直要高兴的疯了!容远,你真是无所不能啊!太谢谢你了!天啊!

容远看她开心的完全忘乎所以了,疲倦的双眉也绽开跟着她一起高兴的笑起来:我今天早上去学校里逛了一下,刚好一个保洁大叔从二教楼下的花坛里捡到你的身份证,我也正好走到二教那边想再找找看,顺口问了他一句,那位大叔就交给了我这个。确实挺巧的。

容远的脸色也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他今天早上比依依起的还早,五点半就到了j大。他一晚上眼前都是依依因为丢了身份证懊恼颓丧的样子,她仰着头,看着雪花静静落着,声音透着无尽的怅然:我不想回昆明。他想着或许小偷会把身份证直接丢在哪个角落里,晚上太黑了,不方便找,不如一早再去校园里碰碰运气吧!学校里的保洁人员每天清晨会在校园里打扫卫生,说不定哪位保洁人员能捡到,他最好也挨个问问。

他到达学校的时候太早了,保洁人员都还没来呢。他沿着二教楼周边的几条路仔细的看了一遍,没有。又到各个门岗问了一下,也没人交来身份证。等他再回到二教楼那边的时候,看到一位保洁大叔正在打扫花坛,他忙过去问了一下,想不到那位大叔就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依依的身份证。

依依举着身份证,那眼神儿就像看着稀世珍宝一样,她呵呵笑的不能自已,再外加手舞足蹈都才能让她抒情言志!她伸出手大力拍着容远的肩膀:容远!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服了!真是没你办不成的事儿啊!我服了!

她的手一碰上他的肩膀,容远只觉的像触电一样,一阵麻麻的电流就从肩膀传遍全身,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旁边的蚊子急了:依依!你力气是不是太大了啊!你看!

依依笑的眼睛都睁不开的看了眼容远,不是吧!竟然脸都红了?我没用多大力气啊!也是,我这拦网扣杀的大力水手,一激动就容易失控。

依依赶忙收回手,还是笑的眼睛眯着,她一脸豪迈的对容远说:大恩不言谢!改天我请你吃好吃的!蚊子也一起去!

容远静静的看着她:你请我吃冰淇淋,我帮你实现四个愿望中的一个,我们扯平了。

依依一下子想起昨晚的事,她的笑慢慢隐去,表情变得讪讪的:那什么,上班了啊!赶紧都忙去吧!待会儿被祁东看见我们闲聊,又要拿着大部头的稿子来派活了!散了吧!散了吧!

蚊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人,再想问点什么,依依已经埋头工作了。容远在旁边轻轻的笑了一下,也回了自己的位子。

依依眼角瞟着容远回了座位,悄悄的吐出口气。她看看身份证,可不能随便再带在身上了,她明天去研招办领了准考证后,就一定收好,现在就要先放好。她拉开抽屉,准备把身份证放在个稳妥的地方。

容远坐在位子上,想着她刚才狂喜的那个样子,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翘起来。还好,帮她找回来了,不然他俩都不会好过的。容远想着她刚才的音容笑貌,昨晚还担心她感冒了呢,看来也没感冒。他一进门就听到她那句:容远来了!声音又轻又脆,他就知道她没感冒,放了心。不过,他现在才回过神儿来琢磨:容远来了!什么意思?怎么越听越像那句狼来了!她还真把自己当成猛兽了啊!也是,你看她昨晚逃走的那个样子!生怕后面有狼追着一样!

容远慢慢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头上路灯的光打下来,罩住雪地里的两个人。

他看着低着头的她,一字一句,轻轻说道:独孤依依,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吧!

依依吃着冰淇淋,容远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撞进耳朵里。容远的声音一开始轻飘飘的,好像离自己远远的,然后慢慢的那声音越来越大,一个字一个字的敲着依依的神经:独孤依依,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吧!

独孤依依,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吧!

依依慢慢抬起头,有点不确定又有点惊奇的看着容远。

灯光里的容远,整个的姿态都散发着温柔。雪花静静的落在他的头发上,他的头发黑黑的,盈着亮光。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的睫毛长长的,扑闪一下,清亮的眼睛里就旋着一个漩涡。依依看着看着,直是要被那两个漩涡吸进去了。

依依抱着大桶的冰淇淋完全愣住了。容远不疾不徐,一直神色温柔的看住她。

两个人静静的看着对方。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依依鼻翼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开,又闭了一下,又张开,容远还是那么温柔的看着她。依依张张嘴,然后,“阿嚏!”一声巨响,她毫不客气的对着容远打了一个大喷嚏!

依依被自己的喷嚏震醒了,她揉着鼻子又胡乱抹了把下巴,嘟囔着:哎呀!冷死了!怎么突然这么冷啊!我都感冒了!她仰头看看夜空:啊,都这么晚了啊,难怪我觉得冷。好了,太晚了,我真要回去休息了,明天还上班呢。你不是明天也要去公司么,早点休息吧!今天谢谢你了啊!晚安!

说完也不看容远也不等容远回答,一溜烟儿的小跑着跑走了。

容远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身影透着万分心虚,终于忍不住笑了。

容远现在坐在位子上,想着她昨晚那个大喷嚏,还是忍不住想笑。忽然听着身后的依依发出“咦”的一声,声音透着奇怪:咦!我的照片去哪儿了啊?怎么不见了?奇怪了,我没拿出来过啊,怎么会不见了?蚊子,你见到我的照片了么?

蚊子转过头:什么照片?艳照?

依依白了她一眼:我倒想拍艳照呢!谁给我拍啊!说真的,你见没见啊,我的一张照片?

蚊子摇摇头。

依依有点着急起来:奇了怪了,怎么会好端端的不见了呢?我一直放在抽屉里啊,就夹在这本杜拉斯的《情人》里,怎么就不见了?我没拿出这本书来过啊!

她忽然想起那晚胃疼发作,她一回公司就翻箱倒柜的找胃药,结果越着急越模不到,她深恨自己乱扔乱放的坏毛病,最后气的干脆一把把几个抽屉全拉出来倒空了,才找到药。依依想,怕是那晚她气急败坏的倒空抽屉,照片掉出来了,她后来离开公司的时候也只是胡乱收拾了一下,没仔细看有没有丢下东西。被老易一搅合,她根本没心思趁那次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办公桌。

她趴在桌子底下看了看,没有照片。她想可能被保洁打扫卫生的时候给收走了。这都过了好多天了,怕是找不回来了。

她慢腾腾翻着抽屉,有点怅怅的,果然,有些东西是留不住的。

她叹了口气,留不住就留不住吧!反正她早就决定一切重头开始,留着一些旧物,只是徒增怅然。她又一眼看到自己左手食指上那只戴了六年多的纯银蛇形戒子,戒子造型非常的写意,蛇头微宽,呈椭圆状,蛇身流畅的绕了三圈,至蛇尾处渐渐变窄,圆润收尾。

现在这只戒子因为戴的太久,蛇身布着点点黄,绕到近蛇尾处,却是断了。

依依看着那断裂处,没有尾巴的蛇,显得突兀又委屈。

罢了!有些故事,走着走着,就断了。

容远听到依依说起照片,心里一动,表情立刻变得讪讪的,他忽然站起来端着水杯往茶水间走去了。

容远站在茶水间的落地窗前,轻轻呼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真像做贼一样,他一听到依依说起照片,心里就有点不安,再一听到她好像很着急了,他心里瞬间闪过她赏给秦宇的那个背摔!他觉得他还是先闪人吧!

前几天容远一大早来公司赶一份策划书,依依那天刚好休班没来。容远看着策划书,右手娴熟的转着铅笔。他看书有个习惯,喜欢手里转着笔。明黄的铅笔在他手里转过来转过去,像在玉白的手上绕了一条细细的黄绸带。他看到一个地方,微皱了皱眉,刚想拿笔改动一下,结果铅笔一下子从指间滑下来掉到了桌子底下。容远侧着头弯下腰从桌缝儿间掏出铅笔,刚想直起身子,却看到依依桌子底下最里面的缝隙里夹着一张照片,容远走过去捡了起来。

是依依的照片。

依依站在高远清澈的蓝天下,微风吹着她白色长裙的裙摆飘向身体右侧,她整个人,神情,姿态都透着无尽的温柔,身体的线条柔和流畅,衬着绽开的裙摆,像极了一尾静静栖在水草间的小鱼。

她身后是连绵的山,山形圆厚饱满,起伏不绝,覆盖着蓬蓬苍绿,那苍绿从山顶一路铺下来,铺过她背后大片辽阔的草甸,铺过她脚边,直铺到照片外面来。只看得人满眼苍翠。

阳光铺天盖地。天上有一大朵,一大朵的云飘过,草甸上便缓缓移着大片大片的云影。极远处有点点牦牛,依依的脚边开着成群的淡紫色的,明黄色的,冰蓝色的,木瓜红色的,小花儿。她自己,也像在大片的翠荷上,明亮的午间,开了一朵风荷。

夜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容远的呼吸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画面里的依依。他认真看着依依的眼睛,她的眉宇间全是安详,眼神淡然宁静,不像现在,她的眼睛里总是不经意间会掠过黑沉沉的阴影。

她温柔的笑着,她的头发又黑又长,风撩起几缕轻轻舞着,有一丝轻轻粘着她翘起的嘴角上。

容远静静的看着。只觉得美。那么的美。又那么的安心。

他慢慢转过照片,照片的背面写着几行字,黑色墨水,字体纤细飞逸,一撇一捺都飞的长长的:

我对你的思念,春暖花开。染遍层层山林。和原野。

寂静的云影下面,你的微笑,犹如鸟群翩飞。

落款是:2002年4月20日。

容远静静的看着窗外,杯子里的水快倾出来了,他也未察觉。他的神情很遥远,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蚊子小脸儿通红的端着一杯子水走回位子。她坐下,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她转过身对依依温柔的轻轻叹道:你说,怎么能有人,倚着窗台发呆的侧影都那么美好呢?

格子间一片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忙碌。前台小张走到依依办公桌前,轻声说:依依,楼下大堂保安打电话上来说,有位女读者找你,正在一楼的茶座等你呢。

依依一脸意外加好奇的下楼到了一楼茶座。

茶座人不多,依依正东张西望的时候,靠窗一个位子上的年轻女孩子已站起来冲她轻轻挥了挥手。

依依快步走过去,满脸的好奇:请问,是你找我么?

年轻的女孩子礼貌的冲依依点了点头:“您是独孤依依编辑吧?我是您的读者,确切的说是粉丝,”她挥了挥手里的一本杂志,“我在你们出版社出的这期杂志上读到了您的文章《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值得歌颂》,很有共鸣,也很喜欢您的文笔,就想过来拜访您一下。您好!我叫林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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