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特立独行的盛女 第二折 前世本是说书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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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站在刘岩家门口死命用手指按着门铃。一声催一声的。她一脸坏笑。就听门后传来刘岩的大嗓门:来了!来了!这头死猪!一听这门铃跟催命似的,就知道是你!

依依踏进门,满屋子的饭菜香。罗佳他们正看着电视,冲过来抱住了依依,大家抱成一团,又说又笑的进了门。刘岩家的客厅显得一派喜气洋洋。挂红贴绿的,一副要过年的架势。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刘岩老公东子从客厅对面的厨房里探出头来,冲依依笑了一下:依依你先坐!汤马上好了。你们先聊着。

依依月兑了羽绒服,坐在靠着落地玻璃窗的那只白色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碟瓜子,糖,苹果桔子,依依更觉得真是要过年了。小时候,家里一到过年,茶几上也是摆着这些东西。

刘岩胖了点,倒显得更漂亮了。罗佳,蕊蕊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都养起了长发。上次刘岩结婚他们几个都来参加婚礼,见了一面。倒是言芊芊,大学一毕业就出国了,八年了,依依是第一次见到她。芊芊还是那么瘦,好像更瘦了。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只是望着依依微笑。刚才依依进门,大家抱成一团,芊芊也是只站在旁边,微笑着看着大家。其实芊芊今天也很高兴,只是她不像刘岩他们那么高声大气的有说有笑的表达,她的性子安静轻淡,说话做事都是静悄悄的。

上大学时,英语专业有两个才女,一个是依依,一个就是言芊芊。说言芊芊是才女,大家都很容易相信。因为言芊芊整个人,从名字容貌到气质谈吐,都古典的很到位。她个子娇小,说话轻声慢语,总是微笑着,真是人淡如菊。不像依依,个子高挑,喜欢运动,喜怒哀乐从来都不掩饰的挂在脸上。通常别人刚认识她的时候,都会脸上先浮起几分惊异的神情。他们从多篇散文里,小说里认识依依。文字里的依依是紫色屏风上,银粉色丝线绣着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可见了她本人,真人版的依依却是晴天落白雨。别人总是看着她大笑的样子,觉得很失重。也难怪,人总是惯性思维,总是按照自己的一厢情愿去看人看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误会。更何况,独孤依依从来就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刘岩削了一只苹果递给依依:太好了!咱们又聚齐了!这一年一年的,过的真快!上次我还记得咱们聚一起的样子,这都过了快两年了。

依依咬了一大口苹果:我离得远,你们几个应该经常见面的吧?都在一个城市。

罗佳道:我们总共也就聚过两三次,上班下班的,哪有时间。北京这么大,我公司在大西面,刘岩在东面,我来见她一回,光倒车就几个小时。都赶上我回趟老家了。我跟蕊蕊离得还近点,但大家总是凑不齐。这次不是你来了么,我们就赶紧过来了。

蕊蕊细声细气的:是啊,我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特别不爱出门。看见那么多车,那么多的人,就觉得烦。还不如呆在家里。小猪,你还是那么爱到处跑,我在北京坐车逛一下都觉得累,你倒是天南地北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小猪是依依的外号。她读大学时在班上年龄最小,又爱睡懒觉。上课惯性迟到。同宿舍就送她这个昵称。

依依啃着苹果:我那是穷折腾。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我就腻歪。老想着去看看那些没去过的地方。

“是啊,前几天看你的qq签名,说什么终极梦想就是环游世界,赏遍美景美人,吃遍美食,谈三百场恋爱。还是那么花痴!”

依依环顾一下:哎,不是说聚齐了么?薛名怎么还没到?

刘岩支吾了一声:她有事,最近都走不开。说下次吧,下次补给你。刘岩正说着,东子端着一大锅排骨汤从厨房里出来了,招呼大家开饭。

东子的手艺相当的不错,依依埋头一阵猛吃,刘岩边吃边不忘给依依上教育课:你别光顾着潇洒啊,也该考虑考虑找个人结婚了,别那么挑啊,小心挑花眼。

“你别冤枉我,连个人都没有,我挑谁去啊!”

“分手这么久了,你不会一直都单着吧?”刘岩的语气简直是不相信。

“这个,真没有。”依依叹口气说道。

刘岩又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我就不懂了,咱条件多好啊!咋就没个人呢?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上帝去。想我独孤依依,才貌双全,色艺双绝,又温柔又体贴,不拜金不劈腿,结果就是遇不见王子,我就是公主又能奈何!”

罗佳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依依碗里:“二公主!”

大家一齐大笑。刘岩又继续:也是。现在剩下的,还都是好的。也真是奇怪了。我估计,还是你太挑了。一般人看不到眼里去。整天喊着非吴彦祖不嫁。吴彦祖就一个,人家也结婚了。

依依小心挑着鱼刺:不是还有钟汉良呢么!王力宏也单着呢。

罗佳加了一句:对对对,立威廉也还没结婚呢。

蕊蕊还是细声细气的:说他有女朋友了。

刘岩及时打断这三个花痴,“行了行了,别整天做梦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追星呢。”

依依抗议道:我可是最小的啊!我明年才三十呢!

刘岩把桌上的几盘菜换了一下位置,“是!就属你最小!再五天就是明年了!你最多再在我们面前得瑟五天,你也三十了。”

依依扬了扬下巴:三十又如何?我不是三十一,我更不是三十九,我是三十这个年龄段里最年轻的!人生,还正是大好年华呢!

大家又笑起来。芊芊一直没怎么讲话,这时候也开口道:嗯,小猪说的倒是有道理。不是有种说法么,女人的人生,从三十岁才真正开始。

依依一听这话,就不耐烦的嚷道:我最烦这种自欺欺人了。什么叫三十才真正开始啊?难道前面的日子全是白过了么?没有二十岁,也走不到三十岁嘛!老就老了,坦然点不行么?有谁会不老么?越是嘴硬,越是心虚。

刘岩感叹着:是啊,是人就会老。我这都快成孩子他娘了。整天就是上班,吃饭,睡觉,做家务的。小猪,也就你吧,还跟大学那会一样,想法理想,活的也理想。不过,咱岁数也不小了,该赶紧找个人结婚。过日子就那样,凑合着,也就过去了。

依依吃的很饱,就更有力气来唱反调了:我问你,你现在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

刘岩不明所以:雅诗兰黛啊!

“就是嘛!大学那会你就用瓶大宝,现在岁数大了,怎么不凑合着继续用大宝啊!还不是改用雅诗兰黛了。”

“我就是岁数大了,才开始用雅诗兰黛嘛!当然要保养了。”

“是吧!年龄越大,你对生活的要求也越多了吧!房子要换大的,车子要开好的,衣服开始穿牌子的,护肤品也用的越来越高档,怎么对感情,反而是要求越来越低了呢?爱情是多重要的东西啊!凭什么凑合。”

“咱们这个岁数,爱情不是必需品,爱情是奢侈品。”

“大家不都追求奢侈品么?包包要lv的,香水要第凡内的,手表要古奇的,车子要玛莎拉蒂的。女王我啊,最想要的本季奢侈品,就是一只又高又帅又鲜女敕的花美男,走哪儿都拎着!”依依说完,自己先得意的笑。

芊芊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小猪一直都想的跟别人不一样,要的也不一样,难得的是你真的坚持下来了。

刘岩冲依依翻个白眼:她当然要的不一样!我们就找个男人过日子,她要找的不是吴彦祖就是钟汉良的。花痴!帅能当饭吃啊!

依依冲她翻回去:不帅又吃不下饭!我这是无功利审美,你这俗人当然理解不了。嵇康醉卧沽酒妇人旁酣眠,妇人不以为意,妇人夫君亦不以为意,这种境界,你不懂啊!再说了,你们这是偏见,总觉得男人生的漂亮,就一定花心或者是绣花枕头,你看人吴彦祖结婚了,不是居家好男人么?我家小哇演技多好,生得又美。王力宏更是优质偶像嘛!就是有你们这帮不讲究的妇人,才惯坏了那帮更不讲究的男人,好像男人只要有本事就行了,有钱就行了,一点都不注意修饰自己的仪容。秃顶啦,啤酒肚啦,一个月不洗澡,饭桌上剔牙打喷嚏的,趿拉着拖鞋就敢上街,我就是忍不了这种拿“臭男人”三个字当高帽子戴的自以为是。我始终认为,不修饰自己仪容的人,也从来不会修剪自己的灵魂。

“我家东子就是,能一个月不洗澡。”刘岩说着横了东子一眼,脸上却是一派春色。东子嘿嘿一笑,也不说什么,继续扒拉着米饭。

芊芊做了个充满哲理的总结:男人,不会长大,只会老去。十九岁是那个段位,九十岁还是那个段位。什么金钱,地位,权势,都是浮云。只有美,才是不掺假的。才是不打折扣的实惠。

大家吃饱喝足,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吃水果。东子又一头扎进厨房刷盘洗碗,收拾厨余。蕊蕊有点过意不去,说要帮忙收拾。刘岩摆摆手,说,不用,让他弄吧!一直都是他收拾的。咱们坐着聊天就行了。

依依看着刘岩一派当家主母的样子,心里泛起羡慕。当初刘岩一进公司东子就开始追她,东子还比刘岩小一岁,他们是姐弟恋。两个人中途也分开过,依依听刘岩在电话上说过几次,刘岩是初恋,对爱情也是幻想了很多,但真的实践起来,她不免失望。依依听她抱怨,内容都是逛街东子走的快,不等她,坐公交,东子抢不到位子,过节时东子送的礼物自己不喜欢,定的餐厅东西难吃之类的,依依那时候已经跟周山分手,她如果没分手的话可能还不会那么理解刘岩,正因为分手了,她才更清楚的知道刘岩是过分敏感了。她当初也是那样挑剔过周山的吧?不够体贴,不够细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了。后来,还是东子一直锲而不舍,刘岩终是被打动了,两个人爱情长跑六年,终成正果。而她跟周山,也是中途分开,却最终背道而驰。情深缘浅。从此萧郎是路人。

蕊蕊拿遥控调了几个台,问依依:小猪,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依依道:上午刚办完入职手续。我老师弟的图书出版公司。我只能做兼职的编辑,因为要准备考试。能糊口就行了。

蕊蕊道:哎!我有时候真的挺佩服你的,说来北京就来了,重新开始,还能开始的不错。我现在都不敢跳槽,找工作太麻烦了,我只要一想当初找工作那么难,我就忍住跳槽的冲动了。反正再找一份,也未必就能比现在的好。

依依盯着电视:开始新生活哪那么容易啊,我是没办法。待不下去了。

刘岩道:干嘛非要考博啊!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我现在啊,根本看不下去书了,最多就是看看杂志。女博士,更难嫁了。

罗佳半躺在沙发上,闲闲看着电视:得了,我也不是女博士,还不是一样没嫁出去呢么?

芊芊附和罗佳:是的。光北京就有二十多万剩女。全中国的博士加起来才几万人。

依依也半躺着,拿手指住刘岩:所以说,剩不剩的,跟学历没关系。跟运气有关系。你别人云亦云的。人女博士又没招你惹你的,女人自立自强有什么不对的!我读博,也是必须。我不是一直想出国做外教么?有这个学历只会好,不会糟!我出去一边传播中国文化,一边环游世界,这辈子就教教书,写写游记,卖文为生了。哎!就看电影频道吧!白蛇传哎!好像是最新翻拍的吧!看看翻拍的有新意没啊!

蕊蕊放下遥控器:现在的电视剧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是翻拍,光这白蛇传都翻拍好几部了,但是好像一部比一部难看。新拍的吧,连个故事都不会讲,只会讲那些婆媳啊,小三啊,鸡飞狗跳的。

罗佳补充一句:讲剩女的也挺多的。

芊芊的口气带点嘲讽:电视剧里的剩女,总能遇见又帅又多金又专情的富二代,哪有那么多好事啊!又不是拍童话故事。

刘岩也忿忿不平:就是说啊,人富二代放着满地青葱可口的小萝莉不下口,非钻到犄角旮旯里去啃又硬又柴的御姐,凭什么啊!

罗佳闲闲的又扔出一句:重口味呗。

依依看着法海收了白蛇,忽然叹道:就算没有法海,白蛇跟许仙也不会走到头的。他们,终究不是同类,再怎么硬撑,也会是殊途。

刘岩忽然问道:小猪,我们一直都想知道,你跟周山怎么说分就分了?当初在一起多不容易,再说都那么多年了。

依依顿了一下:没什么具体的原因。就是两个人都觉得累了。

刘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是不是有第三者?

依依想了想,“嗯”了一声。

刘岩一下子就炸了:果然!我就说嘛,好好的,怎么说分就分了,还那么绝然!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是谁?

依依静静的看着她:时间。

是的。是时间。是时间将她和周山带到了岔路口。从此,他们背对背,各自走远。

他们曾用尽力气顽抗过。但,有谁能敌得过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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