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一梦六七年 第十章 恩怨

作者 : 颜辰景1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眼中一瞬,似转过千种情绪,却终是被我一声冷笑盖过。他嘴角牵了牵,却也没把那个名字叫出来。

“是想喊暮潇还是蔷蔷?”我笑道。

他立在原地,终于没了动作。我摇过轮椅,拉过他的手,放在我心上,又移到我唇边。“有心跳,有呼吸,我不是鬼。但你欠我一条命,是时候还我了。”

“蔷……蔷蔷。”四年后的第一句话,他吐出这样两个字,双手一下握住了我的手。

我不理会他,继续道:“可是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想你帮我救另一条命。”

他紧握我的手顿了顿,道:“你是要救六嫂?”

“我本就因她才回来,要不我这一生都不想再见到你。”我狠狠抽回了手。

“蔷蔷,不是我不救,是皇命难为。”他呆了良久,回道。

“我知道,今日问斩的皇榜已发,可是你是有能力救得,对不对?”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我被掩在袖中的右手握紧了拳头,有骨节狰狞的声音。“我若没记错,昔年咸丰皇帝曾赐你免死金牌,共三次机会。第一次你用它为德苓求的了她心爱之人额驸之名,那剩下两次呢,你用他们做了什么?纵然你我恩怨纠葛,可是恭亲王待你如兄如父,二姐待你亦不薄,你又何必凉薄至此,见死不救?”

“剩下的两次……你当真如此恨我?”他突然转了话题,苍白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浅浅地问道,喃喃地重复着“你当真如此恨我?”

“你若帮我救了二姐,我们便恩怨两消,无爱无恨。”我感到我的耐心在消耗殆尽。

他笑得越发清晰,惨白的月光,映着那一池妖娆的蔷薇。他俯来,双手抚上我的脸颊,陇好我垂落在耳际的凌乱发丝。站起身,旋出腰间的玉笛,横上唇边,那些熟悉的音符柔软却又蛮横,如水滴石穿,前尘往事汹涌而来……

“你当真如此恨我?”

我沉浸在回忆中,竟不知他是何时停了下来。

“我已经说了,你若帮我这次,便可恩怨两消。”

他笑得似乎有些痛苦,“那么,我不救。”

我想我的耐心应该已经没有了,火枪从袖中滑出,没有犹豫便按了上去,沉闷的枪声划破五月的夜晚,他仰面倒下。从胸口迸出的鲜血溅落在我的四周。像极了那日捻军劫持花轿是那个劫匪吐出鲜血倒在我面前,于是我便看见了那个碧色容颜。

孙家大哥和志刚从外墙跃进,护着我离开。府中护院的侍卫急急追来,眼看就要将我们围个水泄不通。志刚喊道,“这边,走后门。”话音此起彼伏间,我听到另一个声音,用尽力气喊道:“不许追,放她走。”我回头看那张苍白的脸,他身侧的一个面带白纱的女子正歇斯底里的喊着“传太医。”不小心迎上我的眼神,委顿在地。

奕奉,暮涵,新仇旧恨,我都会和你们算清楚。

回来的路上,我让孙家大哥和志刚饶了进了竹林。自己停了下来。突然斜侧里刺过来一把三尺青峰,我偏头让过,抬头看向握剑的主人,“不认得我了吗?”。只见那握剑的女子瘦弱的肩膀有轻微的颤抖,把剑扔旁,“铺”的一声跪倒在地,“福晋,云锦……云锦见过福晋。”

“真是个忠心的好侍卫。”我嘲讽道。

“不是的,如果云锦知道是福晋您……云锦……云锦不敢……”跪在地上的女子颤抖着瘦弱的身子。“只是,只是云锦不相信,福晋会向贝勒爷下杀手,我看着背影,辩不出是不是真的是福晋。我以为是别人冒充了您,要伤害贝勒爷。”

“那让你失望了,我是要杀他。四年前他杀了我孩子,四年后又见死不救我唯一的亲人,难道他不该死吗?”。

“贝勒爷是不是该死,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那就是贝勒爷他是真心爱你的……”

“云锦……”我厉诧道。

“福晋,我一定要说。贝勒爷爱的只有你一个。当年,你在“兰檀别院”纵火后,贝勒爷曾连夜赶回京师,误了军情,陕西的战事曾一度受到重创,为此皇上和太后大发雷霆,要处死贝勒爷。但是因为贝勒爷没有找到你的尸体,他说只要一天找不到你的尸体,你便就是没有死。那他就不能死,他说他的命要么死于沙场刀剑,要么死在你手中。所以贝勒爷用当年先帝赐予的金牌求的了免除死罪,回到陕西戴罪立功去了。我当时也一度觉得贝勒爷可能对您只是一时的愧疚,但后来我发现,他是真的爱您。我在陕西陪了他半年,常在半夜听到他喊你的名字,他喊得是蔷蔷。后来只要一梦醒,他便拎着一壶酒,在那附近的山峦上吹笛子。福晋,您不知道边塞的风像刀割一样的冷,边塞的雪像鹅毛一样大,贝勒爷就在那样的风雪里一夜一夜的吹着笛子。他说只要你活着,你就一定能听到。他说,你听到了就可以睡得很安稳。他说,他爱的是那个叫“蔷蔷”的女子。再后来,陕西战事平定后,他带我回府,扯了那一池芙蕖,改种了蔷薇。他说如果你真的不再回来,那么余生便守着这池蔷薇,就当是弥补和你曾今错过的时光。福晋,贝勒爷是真心爱你的,甚至这些年来,他从未踏入侧福晋房中一步。福晋,贝勒爷带我如家人,我服侍您一场,你对我更如姐妹。我不想你们存着心结,彼此伤害。

“那我的孩子呢,他为什么要那么亟不可待的杀死他?”我开始急躁起来。

“您是生不下这还孩子,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崔太医为您诊治过,他能告诉您,自然也能告诉贝勒爷。那梦泽昙花中的花粉让您无法受孕,这也成了贝勒爷的一块心病,那花粉是他在洞庭求了半月才得来的,为的是治你额上疤痕,却不料……福晋,贝勒爷心中的苦一点都不比您少……”

“那……那他为什么不愿意救二姐?”我开始想找回个理由说服自己,他是不爱我的。

“那可能是因为,贝勒爷真的无能为力吧。”

“那块金牌,可以用三次,那还有一次呢?他为什么不救,为什么逼我?”我踉跄着摇动轮椅,他不能死,我要见他,我要知道他为什么不救,为什么要逼我。

夜色苍茫里,我走向那座府邸,他的身影在我脑海中层层叠叠。娶暮涵那日,红烛中他看我时的绝望,我赌气离府时他挽留我的无奈,他要我赴宫宴也是要为我正名,我才是他的嫡福晋,是不是?

过往开始变得清晰,我的双眼却开始模糊,半个时辰前的一枪,我是不是又一次愚蠢地将彼此推上生离死别的境地?我看得府中灯火重重,人影慌忙,只觉得胸口一阵腥甜,便倒在了门口。

意识模糊前,好似看到了昔年的那一幕:我任性跳下马车,他冲过来将我抱起,一手紧按住我的额角,对着身边的人吼道:“快去请太医。”我晕晕乎乎得回道:“瞧你,还不是要把我抱起来。”他冲我吼了一句:“给我闭嘴。”眼里却尽是急切和关怀。而然,所有的一切,奕奉,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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