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衍国女子一味的谦卑恭顺不同,布苏很快又抬起头。在祁地,布苏不曾见过如此白净纤细的男子——这些衍国的男子,生得说不出的好看,而他们的颦笑举止,像碧空中舒卷的薄云,抑或草原上流转的微风,与粗砺率性的祁国男子全然不同——布苏惊异之下,心中又有些赧然。而此时望着阿七唇上凝结的血渍,不知为何,她却月兑口说道:“公子……你是女人。”
阿七面上并无波澜,轻轻放下杯盏,语气亦是平淡,“为何这样说?”
“公子是女人。”她言语间有些执拗,却只有这一句。
阿七抬眼望着她,忽而低声笑道:“这耳珰……可是殿下给的?”
布苏眸中多了一抹光亮,轻声答道:“是。”
阿七接着问道:“布苏,喜欢殿下么?”
布苏一愣,低了头,“喜欢。”
阿七无声轻叹,将每样饭食夹了些许放在碗中,递给布苏,“吃了去复命吧。”
布苏疑惑的看着阿七,只见阿七低声笑道:“既不愿见着我,早些出去,岂不好?”
布苏初时有些犹豫,但很快便伸手接过,吃尽,继而便将几上的碗碟一一收好,轻轻起身离开。
阿七偎在车窗边,回想起先时自己随手赠出的玳瑁梳——这懵懂祁女,可知“赏”与“赠”却有分别?而那浪荡世子,又可知祁女与衍国女子,有何不同?想到此处,不禁敛眉轻笑,这些,与自己已是全无干系。
此时那棉纱之下,隐隐透出干涸的血渍,掌心传来阵阵痛楚,并非痛得难以忍受,却细密绵长,扰人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那烟色窗纱,被夕阳映着,渐次转为金黄。行进中的车舆缓缓停下。
周遭人声纷乱,阿七撩起窗纱看时,队伍在一处干涸河床的滩地上渐渐驻下。骑兵此时纷纷下马,列队执辔,肃然而立。待喧嚣止息,只余耳侧呼啸而过的烈风,更有号角沉沉响起。
河水早已枯竭。而昔日的蜿蜒河道,在如今的荒漠之上仍是清晰可辨。遥遥望去——天边残阳似血,隋远等人慢慢行至满目荒凉的河滩月复地,手执铜爵,向着西北方祭拜。
阿七静静伏在窗前,置身局外,自是无人与她细说原委。而眼前的景象,四野间苍凉肃穆,虽有一番悲壮之气,于她,更多的却是惑然——隋远与一众将士,祭拜的可是衍国忠烈亡魂?此刻,她不曾想到,终有一日,自己也成了此间一人。
此处距康里已是不远。阿七望着眼前的古旧河道,忽而想起,先时那河水应是自祁山而至——河源出祁山,水涸现白玉。如今这浅滩之中,可否正如古书所说?
暮色渐起。隋远一行继续北去不远,便寻了一处谷地驻扎。
数里之外,苏岑策马随行。踏雪无需主人号令,步履轻快,遥遥跟在队列之后。忽有一刻,栗马轻嘶一声,苏岑抬眼望去,却见前方不远处,一男子正立马静候。
“苏将军——”男子一袭苍衣,身下正是阿七的白马。
苏岑面容平静,待要下马,却被男子抬手拦住。苏岑便于马上揖手道,“殿下——”
暄取侧软剑,“这青潭,今日便归还将军。”
“此物既已赠出,若无新主当面允诺,何来归还一说?”苏岑言语恭顺,却是不容置疑。
暄抬眼将他一望,终是未置一词。
此时只听苏岑沉声说道:“既如此——末将告辞。”言罢,径自离去。[[[cp|w:250|h:190|a:l|u:/chapters/20122/8/]]]苏岑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