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兵马尽管已经退了,可留给黑风寨的伤害却远比想象中要来得大很多。更多时候是一种心灵上的创伤,这种伤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可它却无时不刻在折磨着一个人的意志。温婉知道,这种伤其实才是最可怕的,看得见的伤总会有痊愈的一日,而这样的伤除了自己,鲜少能够靠他人痊愈。
温婉一大早就来到了白神医的医所,这里其实就是白神医的院子,他平日里也不允许有人来打扰他,只是寨子里这次遭遇了朝廷的围攻,伤亡不小,很多人都在等待他的救治,而他的前厅里药材是最齐备的,所以他在院子里搭了一个临时的小棚子,他负责为伤员诊治,而温婉的任务就是负责在前厅里按照白神医的处方为大家配制药方子。
他们已经忙了整整一个上午,连午饭也顾不上吃,温婉来黑风寨以后是第一次碰上朝廷的大规模围攻,虽然说军师已经率先做好了准备,但是这一次的朝廷兵马不少,给黑风寨的伤害也是出乎意料的。
就拿麻二的那一次擅作主张来说,若不是他邀功心切也不会导致寨子里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麻二事后自知有愧,人也还算老实,并没有多言,只是温婉每次看到这个人还是会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始终觉得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尽管被大当家削去了三当家一职,可是麻二看似安稳的表象下始终给温婉一种包藏祸害的感觉。
她曾经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人,虽然古语云‘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温婉知道,有些人一旦走错了路他是怎么也走不回来的,就相当于一个人的心灵已经不再纯粹,你如何挽救也是挽救不了的。做的好一些顶多能够让这个人今后的道路于大家而言更无害一些;若做的差一些,那这个人终究对大家来说还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从麻二的表现来看,温婉觉得这个人更像是后者,他从来不曾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究竟犯在什么地方,一心只想要向众人证明自己,殊不知这样的自己其实是最差劲的。
如果一个人老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他又怎么能够真正活出自我?麻二不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黑风寨的兄弟成为了他的牺牲品。可温婉觉得这样是不公平的,如果一个人的荣耀是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上的,那么这个人准确来说对他人而言就是没有价值的。
如今大当家不在寨子里,而军师又忙于处理寨中各种事务,二当家处于半退休状态,温婉实在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对于大家来说是好是坏,她只希望大当家能够尽快回到寨子,可是今天已经是第七天,大当家依然无消息传回来,温婉也不知道大当家在山下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人一向都是很讲信用的,而以他的能力,温婉不知道还有谁是真正能够困住他的。如果说他真的是出事了,可是也不曾有人传消息回来。
温婉觉得有些心慌,总觉得很多事并不是她所能够想象的。这个寨子,如今是各方都在争夺之地,温婉甚至都不知道,黑风寨究竟何德何能会成为大家争夺的香饽饽。
若按照现在的话来说,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土匪窝,可是它真正就变成了暴风雨的中心,而这场风暴究竟何时能够停息还说不上来。
……
接下来的好几日,温婉除了在白神医处照顾伤员外几乎都没有做其他事情。孩子们交给了萧大嫂和静儿在照顾,而她也成了白神医最得力的助手。
军师近几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领着九儿两人在东山脚走动,有时候他们会派几个人到东山下去勘察形式,有时候军师又会手舞彩旗指挥着山下人的动作,而不管军师在哪里,九儿始终是跟在身侧的。
温婉不曾问过军师和九儿究竟在忙些什么,从这次的事情上来看,温婉已经充分相信了军师的能力,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他并不是真正在战场的最前线,可是很多事他都能够从细微处以小窥大,军师果然不负他的称号。
这一日下午,温婉正在白神医处听白神医讲习简单的药理知识,九儿急急忙忙地过来寻温婉。
“姐姐,军师有事找你,正在议事堂候着,让你得空赶紧去一趟。”
温婉一听愣住了,军师什么时候还会私底下找自己?不是每次都是她自己不知死活地凑上去烦军师的么?她也不知道究竟所谓何事,看了白神医一眼,白神医回了她一个慈祥的笑容,并对着温婉点点头,温婉这才忐忑地随九儿去了。
在路上她问九儿,“九儿,知道军师为何要寻我吗?”。
九儿先是摇摇头,一直走在前面,过了几秒脚步微顿,接着道:“我想军师应该是有要紧事要托付给婉姐姐吧,去了便知。”
温婉心里更是有不好的预感,这黑风寨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下来,大伙儿都还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又何来要紧事?温婉不敢想下去,她宁愿自己是想错了。
到了议事堂,堂里空无一人,只有军师一人坐在大当家平时坐着的位置,军师正在埋头看一叠资料,九儿走进去,“军师,婉姐姐来了……”
军师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示意九儿可以下去,转而对着温婉道:“你先坐一下,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
温婉也不敢说不,只好先坐下来。温婉看了看军师的表情,军师依旧是不苟言笑的一张脸,有一些冷漠,有一些疏离,和大当家平日里不羁的、爱笑的形象比起来果真是天壤之别,可是这两人却同样吸引人的眼球,一个如春风般和煦,如朝阳般夺目;一个如寒冰般冷硬,如冬雪般炫目。
他们都是有能力的一类人,尽管两人平时的表现大相径庭,可是在温婉的眼里看来,这两个人无疑是最好的组合,看似南北两极,其实性格却是最互补的。
温婉坐了将近半个小时,军师才放下了手里的资料,转而看向温婉。
“今日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温婉的心里突突直跳,可是面上还是依然沉静地道:“不知军师有何吩咐,婉婉洗耳恭听。”
军师顿了顿,接着道:“大当家走之前曾告诉我,有朝一日黑风寨有事,你可以帮上忙……”
军师也不想对着温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他的主题。
温婉一听愣住了,一是他没有想到大当家会寄予她那么大的希望;二是因为她也不曾想到军师会真正信任于她。
温婉想了想,对着军师温和一笑,“不知军师想让婉婉做什么?”
军师站了起来,手里重又拿起了那一叠资料,“温婉,其实我并不想相信你,可如今的局势就摆在眼前……”军师扬了扬手里的一大叠材料,“大当家下山后已经几日不曾有消息传回,山下形式必定不容乐观,我必须下山一趟。”
原来这才是军师话里的重点,温婉明白了。
“可是,你走了寨子怎么办?”温婉着急地问道。
军师很难得地挂上了浅浅的笑容,让人看得有些不真切,“这正是我寻你来的原因。”
温婉张了张嘴,仿佛明白了军师的用意,可是她的心情却异常复杂,她反而是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军师停了几秒接着道:“山下蓝衣人布下的阵势我已经解了,朝廷刚刚才攻打过黑风寨,估计短期内不会有大的动作,寨中这次虽然伤亡也不小,但是根基未动,我走之后,希望你能够主持局势。”
“这……这怎么行?”温婉慌忙站起身,“军师,你不会在说笑吧?寨中不是还有二当家吗?不是还有麻二吗?不是还有秦四哥吗?不是还有九儿和一帮兄弟吗?怎么也轮不到婉婉说话吧?”
温婉觉得军师简直就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这么重大的事情她怎么能够胜任?再说了,寨中那么多兄弟,能够容得下一个女人来发号司令吗?她觉得军师这简直就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军师笑得近乎残忍,“温婉,你知道我一向都不是很相信你,可是大当家相信你,我想你应该不会让大当家失望的吧?”
军师说完以后一直笑看着温婉,眼里的不屑一闪而过。
温婉自然是将军师的表情看在眼里,她的心情很复杂,这种感受其实一点都不好受。
一个人,他明明就不把你真正放在眼里,可是迫于某种原因,他不得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在他的眼里可以看到厌恶,也可以看到讽刺,可独独看不到欣赏。温婉觉得她现在在军师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就彷佛若不是因为大当家,军师都不会真正正眼瞧她一眼一般。
温婉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些失败,有许多次她都以为军师对自己有一些不一样的看法,现在看来她错了,军师对于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态度,只是某些时候会稍微有一些表面上的缓和,而她却傻傻地相信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军师刮目相看。
哎,温婉在心里叹息一声,尽管军师所说的话一点都不好听,可是温婉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到了一个重点,那便是大当家对温婉的信任。不管怎么说,既然大当家对她是信任的,那温婉就不想辜负这份信任,就算军师不相信她又如何,她只是不想让大当家失望,也不想让黑风寨受到伤害。
温婉想到此便觉得心里也不是那么难受,原来心中有一份牵挂也可以是一份无惧于现实的动力,哪怕你不认同也罢,来日方长。————————————————————————————下面插播广告: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