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新房。
黄氏轻轻掀起一角床幔,见她小姐还在沉沉地睡着,便悄悄退出内室。
却不知,她不姐正在噩梦里挣扎着。
她置身于暗夜,有凄凉的月光和曲折的小路。小路尽头,躺着一个人,青白的脸,痛苦的表情,浓稠的血自他身体流下,她蹲在他旁边,叫他不要死。可他却似乎听不到,头垂下去,闭了眼。她仓惶地站起身,却发现前面是一个刑场。赵博宣跪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刽子手,手拿着森寒的大刀。
她喊叫着,叫他们停止,可是没有人听她,大刀冲着赵博宣的脖子砍下去……
“不要!”苏寒汐大叫着睁开双眼。她盯着床幔看了好一会儿,方觉是一场梦。她的心还在超速跳动,额边乌发已经汗湿,但她感到床的松软,感到刺眼的光亮,才想起,她已离开猎场,回到赵家了。
门被推开,黄氏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人未到床前,声先到,“小姐,怎么了?”
“他们死了,我梦见他们死了。”苏寒汐对走到近前的黄氏说,眼神恍惚不安。
黄氏用帕子为她拭汗,“不用怕,梦而已,醒来就好。”
帮着小姐靠在床头,黄氏捧了茶来,
猎场发生的事,小姐回来后已经讲给了她,她见小姐疲惫困乏,叫她休息,可小姐紧张过度竟无法入睡,直到天色大亮,才迷蒙睡去。
这时虽然气色好了一些,但仍然十分憔悴,水雾一般的眸子,忧郁黯淡,时常凝往不动,令人看着心疼。
苏寒汐喝几口茶,感觉好一些。
凌晨,她与赵博宣同乘一匹马回来,疲惫至极,身上骨头如同散架一般的痛,下了马竟站立不稳。赵博宣将她抱回房,便走了,并不曾看她,面孔也始终是冰冷的。
他在恨她,她早有想到,但这是他为他的冷酷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后,他将如愿,因为她会主动离开赵家,将赵家少夫人的位置空出来,留给任何一个他想娶的女人。
可是,他还有机会吗?他可知道射伤的是谁?是郭全甫,朝中工部侍郎,虽非重臣高官,但若追究起来,他是逃不过的。倘若就此死了,他也会丢掉性命,因为杀人偿命,自古天经地义。
想到这儿,苏寒汐便如置身冰窑,心瑟瑟发抖,惶恐不安。
见黄氏坐在一旁,道:“黄妈,你说郭全甫会死吗?”
“姑爷说是在警告他,想来不会伤及要害。”黄氏道。
“即使郭大人没有性命之忧,赵博宣也逃不过囹圄之劫,不是吗?”
“若果那样,也是没法的事。姑爷真是太冲动了!可也怪那官员自己。”黄氏说着看了小姐一眼,小心地问,“那官员是不是很喜欢小姐?”
苏寒汐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怎会?他在提醒我。”
“提醒小姐什么?”黄氏问。
“他说——我爱着赵博宣。”
“那小姐自己怎么想呢?”
苏寒汐垂下眼帘,思索片刻,“我不会爱一个冷酷的男人。”
然后握住黄氏的手,“猎场之行,我做了我要做的事情。也该回家了。”
“回家?”
苏寒汐点点头,“回叔叔家。”
“可是——”
“黄妈,不要说了,我已决定。赵博宣随后会给我一封休书,我便自由了。”
黄氏忽然流下泪来。
“黄妈应该为我高兴才是,怎么哭了?”
“也许,经过这一次,姑爷真的悔过了,接受小姐了。”黄氏道。
“他会悔过吗?”苏寒汐似在自语,随即清冷一笑,“就算他会悔过,他也不爱我。我留下来,岂非自毁一生。我需要的是一个爱我的男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夫君的称谓。”
“那我们要何时走呢?”
苏寒汐想了想,“本想尽早走。可现在他射伤了人,事态不知如何发展,且等几日,有了结果再定。”
正说着,青婵从外面回来。
“小姐,黄妈,大事不好了!”青婵一边叫嚷着一边冲进了门。
把黄氏吓了一跳,“你不是出去买花线么?怎么就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