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为主作嫁裳 第六章

作者 : 千寻

那是什么意思?梁雨亲的那席话造成了方蔚允莫大的恐慌,从公司开车回家,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问题。

她要辞职了吗?要离开他了吗?她不想跟他当一辈子的拍档、同事和朋友了吗?为什么要分手,他不是讲过很多很多遍的“永远”吗?她没听懂,还是以为他不过随口说说?

不是这样的,他的承诺不是随便讲的,他所说的永远就是永远,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空间,不行,他一定要让她弄明白。

坐在家人环围的餐桌前的方蔚允根本不管自己身处什么场合,身边有什么人,直接拿起手机拨出电话。

“粱雨亲,你的意思是要离职吗?不行,我不允许,如果你硬要离职,就要把过去领的薪水全部归还。”

他的口气又凶又冲,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跟杀父仇人讲话。

怎么有这么恶霸的上司,离职就要归还所有薪资?

高熙雅和方蔚平同时转头看向方蔚允,不敢置信地对望一眼。

“你敢给我挂电话,喂、喂……”方蔚允怒不可遏,很想把手机摔进热汤里,要不是它还有所用途的话,他真的会这么做。

再拨一次,一听见有人接起,他立刻对着手机大吼。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那个苏益善?他对你那么重要?他有那么了不起,没关系,明天我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炒了,你不担心他失业的话就继续闹脾气、继续不讲道理、继续说分手……继续讲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不讲道理?比较不讲道理的人是二哥吧?而且提到苏益善时,那个口气简直像吃醋的丈夫,方蔚信比了比手指,跟大哥打暗号,方蔚平见状微点头,他想,是该找个时间点点这块大石头了。

另一头的梁雨亲没接话,她很无奈,这种事在手机里面讲不清楚,何况今天那句“临时起意”的问话……她把自己弄成大笑话了。

对他面言,她是什么?还不清楚吗?是死党、是好发,是他口口声声全世界最优的特助,为这种早就见分明的事惹火他,不只是不理智,根本是疯了,所以她不吭半声。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知道错了?”

“嗯。”

这句“嗯”,一口气解除了方蔚允所有的火气。

很好,她认错了,很好,她会害怕归还薪水、撤职苏益善,很好,除了一二三读秒他多了其他招,很好,他长胜的纪录没有被打破。

他的认定让自己很开心,于是收起火气,带着哄人口吻,“没关系,知道错就好,我不会跟你计较,那你明天会不会乖乖去上班?”

“会。”梁雨亲有气无力地回答。

当然会,她还没找到新工作,薪水也还没有领,要骨气是要有本领的,她的骨气只有水母级。

她的回答,让他像川剧变脸,臭脸变笑脸,他的恐慌退场,笑意浮上,口气温柔得像水。

“那以后,再生气也不可以随便把离职、解散、分手这种话挂在嘴边,知不知道?”

“知道。”她颐着他的意。

“你今天很累,早一点休息,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到办公室,好不好?”

他的表情温柔,声音放低,别人绒许没听到,但被安排坐在他身边的高熙雅一句不漏地听了进去。

勿地,一股火在脑中烧窜而起,他从没有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那个梁雨亲是谁?强烈的危机感自心中压过,她倒抽气,愤横打心底升起,眼底闪过阴蛰。梁雨亲……高熙雅恨恨地把刀叉压在牛排上,五分熟的牛排被她压出血水。

“明天晚上早点下班,我带你去一家新餐厅用餐,它的评价很好。”方蔚允所能想到对梁雨亲好的方式,就是喂饱她。

“好。”

“那你早点睡,晚安。”

他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睑上带着灿烂笑容,转头,才发现自己讲电话太激动,竟然在餐桌边站了起来,并且一双筷子插香似的插在碗中间,而全家人的视线全聚焦在自己身上。

“蔚允,发生什么事了吗?”方妈关心地望他。

“没事,已经解决了。”他拉回椅子,重新坐下,把“香”给拔出来。

“二哥,你打电话给粱雨亲吗?她不是做得很好,为什么要离职?”方蔚信好奇问。

“女人嘛,多少会闹脾气,哄哄她就好了。”

哄她?!高熙雅猛地抬头,目光锁在方蔚允身上,什么样的下属可以对上司闹脾气;什么样的卜属能让上司无视场合、无视家人、无视未婚妻?怒火中烧,她勉强自己低下头,不教人看见她的庚气。

方蔚平望着父亲不高兴的表情,连忙找话题转移焦点。

“爸,度假村的提案本来已经被推翻,是梁雨亲觉得可惜,因此利用假期亲自跑了一趟翠亨村,然后重新做了一份企划交给我。”

“你是指前几天交上来的那本?”方爸皱眉问。

他知道粱雨亲,先前他曾经听妻子说过,因为儿子身边有了这个新特助,才开始正视自己的角色与工作,后来几次,她的表现不俗,他想升她的职,儿子却打死不肯,只要他发工作奖金给梁雨亲。

原则上,他对这女孩的印象还不错。

“就是那本,爸不是说过,企划做得很好?”

“我以为那是你做的。”

“不是,但那个企划让我觉得很有趣,找时间实地勘查过后,也发觉真有可行性,才会想要在会议里重提。”

“看起来,那个孩子很上进。”方爸点头。

“什么,那个企划是雨亲做的?她居然交给大哥没交给我,什么意思啊,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经理放在眼底?”方蔚允皱着眉头道。

被方蔚平压下的紧张气氛,又被方蔚允几句话提了上来,最糟的是他的满口妒意,谁看不出来。

高熙雅深吸气,把头压得更低,她咬牙切齿,把梁雨亲三个字念过千百次,每念一回就在心底凌虐她一次,她,讨厌这个女的。

“别胡思乱想,是你坚决否定这个企划,她才会找上我。”方蔚平连忙撇清。

之后餐桌上大家又聊了些什么,高熙雅已然听不进去,她忙着压下怒气、忙着盘算、忙着臆测,忙着计画如何把那个没见过面的女人彻底赶出方蔚允的世界。

晚饭过后,高熙雅没取得方蔚允的同意,就趁着他去沐浴时进入他的房间。

她东模模西看看,试图找到蛛丝马迹,最后她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一张合照,照片里的女孩很年轻,她的头还靠在方蔚允的肩膀上,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就是她,梁雨亲?

高熙雅轻咬红唇,睑上浮起一抹轻蔑。

这女的长得不怎样,看起来还有几分寒酸,肯定是穷人家的女儿,外貌普普、身材普普、气质普普,如果连家世都普普,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问题是,一个不是对手的女人,凭什么得到方蔚允的重视?

方蔚允从浴室出来,发现高熙雅坐在他的书桌前,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不爽油然而生。

他快步走过去,劈手夺回手机,口气极不发善。“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生气了啊,我不过想来看看以后要住的房间。”她敛去眼中厉色,笑着粘过去,勾住他的手臂,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

怪怪的感觉,他不习惯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他的肩膀比较习惯梁雨亲的头,下意识手一推,他把她推开两步。

“蔚允,结婚后,我们不会搬出去吧,我很喜欢方妈妈耶。”

高熙雅笑着抬出方妈,她很清楚,方妈是方蔚允最在乎的人,他可以为方妈上刀山、下油锅,只要能满足她所愿,他拚了命都会去做。

因此在很久以前,提到两家联姻时,方蔚平、方蔚信都一口气拒绝,他却想也不想就同意和她结婚,那个梁雨亲对他而言……不至于大过方妈吧。

方蔚允没说话,撇开头。

“真的生气啦?”她露出稚气的表情,撒娇地扯扯他的衣角、戳戳他的胸膛,笑得一脸无辜。

见她那样,他没好气地把手机收进抽屉。

“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翻动我的东西。”

“知道了,不翻就不翻嘛,我以后不会再犯。”她拉着他走到床边,并肩坐下,笑着试探,“蔚允,刚才吃饭的时候,那个让你生气的女人是谁啊?

「关你什么事?”他觑她一眼,带着防备。

他什么都没说,但目光已经确定了她的试探。

哼,就那么担心?不过随口问问,就当她是洪水猛兽,会香掉他的梁雨亲吗?她心里这样想,睑上表露的却是完全不同。

“不是嘛,人家只是想,谁惹我们家蔚允生气,我也要对她生气啊。我们是一国的,你忘记了吗?”高熙雅笑睑迎人,装天真、装可爱,假装她还是以前的小妹妹。

方蔚允看她可爱的表情,嗤笑一声,松下戒备。

凭心而论,高熙雅长得很美,眼耳鼻眉无一不美,再加上高超的化妆技术,简直就像个洋女圭女圭,谁看了都会喜欢,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此时他心里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会消退,何况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他拿她当妹妹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见他笑开,地重新勾上他有手。

“蔚允,我真的很高兴呢,我们终于要结婚了,我从十岁那年就天天等看嫁给你。蔚允,你还是很喜欢我吧?”

这个婚约是五年前订下的,双方父母亲都乐观其成。

“能不喜欢吗?你那么爱哭。”他闷声道,答得极不甘愿。

小时候,他一说不要娶她,她就大哭特哭,拚命抓着他问“你喜不喜欢我?”这种状况下,谁有胆子说不喜欢。

“提醒你哦,现在我还是很爱哭,你一定要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我才行,不然我会哭到家里积大水。”她撅看嘴,似真似假说道。

他无奈道:“你都长那么大了,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茹人?”

“我早就不粘人了,但是对蔚允嘛……我要粘一辈子,天天粘、每小时粘、每分钟粘。我要把你粘得紧紧的,把那些觊觎你的女人,一个一个消灭。谁敢多看你一眼,我就告她诱拐;谁敢让你多想她一分,我就把她自你心中放逐,总之,你只能心里有我,眼里有我,不可以容下别的女人。”

她很鸭霸,但口气很甜,将心中浓浓的醋意包裹得像糖衣毒药。

“你以为自己是慈禧太后哦。”他瞪她,忽然感叹女人的占有欲之可怕。

“没办法呀,谁让我那么爱你,谁都不可以让我吃醋”说着,她在他脸颊印上一吻。

他推开她的脸,不喜欢她靠自己那么近,那个香水味……很刺鼻。“吃你的大头醋,要和我结婚的话,你就给我乖一点,不然我随时悔婚。”

“蔚允好凶哦,讨厌、讨厌,都是粱雨亲的错,她惹你生气,你就把气发在我身上,不公平,明天我要去公司骂她,把她Fire掉。”她鼓起腮帮子,佯装生气。

她只是佯装,谁都可以看出来那是演戏,但即便是假装,方蔚允也不准任何人拿粱雨亲的去留开玩笑。

凝起眉目,他臭了脸。“你敢!我警告你,雨亲不是你可以碰的女人,如果你敢跟她多说一句废话,后果自行负责”

“你、你怎么那么看重她?难道你……”她可怜兮兮地掉下两颗泪水,望向方蔚允。“难道你想害她变得和你亲生母亲一样?”

这句话重重地敲上他的心,打乱他几百根神经,方蔚允目露凶光,一把拽起她的手。

“她不是我的母亲,我永远、永远不会让她变成那样的人。”

讲完,他不由分说地将高熙雅推出门外,砰一声,关门、锁门。

心如雷鼓,高熙雅盯住紧闭的门扇,恨意塞满了每个细胞、毛孔,甜美的脸蛋转为狰狞,嫉妒在迅速泛滥,她用力握拳,指甲狠狠扎进了掌心,但

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心潮翻涌,几乎将自己覆灭。

这一刻她彻底明白,自己和梁雨亲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那女人在方蔚允心目中的地位,怕是比她胜上好几筹,对付她,已是刻不容缓的工作。

“翠亨村?是什么鬼啊。”离开之前,方蔚允忍不住敲敲村口的木头牌子。

他们的车子停在山脚下,当时觉得路太窄,不敢直接开进来,现在恐怕得走上两个小时,才能到达停车处。

想到这个,方蔚允的心情更差了。

“不认识吗?国父的故乡。”梁雨亲笑笑的说。

那日的争执过去了,她没有再提同样的话题,但心里已经做出离开的打算,只不过基于现实考虑,她得先找到新工作。

所以……如无意外的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要把握、要珍惜,要创造更多愉快的回忆。

这次来办的是个新案子,那个企划还是自己漏夜赶出来的。

在公司的会议上通过后,方蔚平就编制人员,弄出一个开发小组,针对观光饭店的创立与营业做规划,计画出炉之际,首宗大事就是收购土地。

今天方蔚允过来,就是要与地主谈价钱、签定契约。

他们只花了一个钟头便和地主接治完毕,对方是个阿莎力的怕怕,二话不说,就以双方都能接受的价码成交,不过伯伯有个附带条件一除高级主管,饭店其他员工的雇用,必须以当地人为优先。

“在这种地方开饭店哪有生意,除非上地再买大一点,旁边盖个游乐园。”方蔚允很不满,不满梁雨亲竟然把企划案交给大哥而不是自己,他说她这是卖主求荣,她没应声,只是一笑,不做任何辩驳。

他为这件事生气很久,却又没有可以出气的借口,因为大哥没说错,是他极力反对到底,她才会替企划案另寻出路。

“我觉得当中必定有鬼。”他做出结论。

的确有鬼,那个鬼就是孙采晴,一个与方蔚平有过前世情缘的女子。不过这种话不能乱说,否则她会被送到精神病院。

“能有什么鬼?不就是我的企划做得太好,让总经理从中看到商机。”

她拉方蔚允坐到路旁暂作休息,她的后脚跟快磨烂了,刚才要谈合约,便硬撑着穿着高跟鞋走,现在则一阵一阵疼痛起来。

“不对,大哥从这里带孙采晴回家之后,讲的话就全然不同了。”

粱雨亲一晒,他果然够敏锐,不过她很高兴,这辈子方蔚允对小姐没感觉,很高兴他们兄弟不再争同一个女人,不制造新的悲剧。

“其实长期住在都市的人们,心中多少有一个田园梦,但现实生活中很难办到,如果这个案子可以成功的话……你想想,从台北早上八点出发,开两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然后到附近的艺术村走一趟艺术之旅,捏捏陶、观赏木雕,再不选购些小饰品带回去。

「中午回饭店,点个养生餐,休息一下,去温室花圃看看花,去鸡舍捡几颗鸡蛋,也许还可以烤点王米、地瓜,晚上回到饭店,坐在露夭咖啡吧里,仰望看没受光害污染的星空,多棒,隔天一大早,可以去爬山,也可以拿着饭店提供的钓竿去钓鱼,下午呢,则到观光果园摘一些水果,再留点时间选购当地的农产品。

「下午五点钟开车回台北,只需要两个小时车程,就能打开家中大门,不会太累、不会太辛苦,却又能过足两日的田园生活。这样的旅程,会不会让人。呼然心动?”

她偏着头等待方蔚允的答案。

他看着她充满期待的表情,笑了。

是,他被说动了,不过不是被她那一大篇言论,而是被她的笑脸。她的脸有股魔力,可以驱逐他所有的不开心,带给他满满的精力和幸福感。

他用肩膀碰碰她的肩,问:“如果饭店盖好,愿不愿意陪我到这里度假?”

“住什么等级的套房?”她抬高下巴问。

“有老板在,当然是总统级套房。”他对她,慷慨的呢。

“那有什么问题。”

他抓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画一个方蔚允,再画一个梁雨亲,他们手牵手,脸上有着一个大笑容,他的美术造诣不怎样,但这幅画让他一看再看,看得比坐飞机到罗浮宫看蒙娜丽莎的微笑还仔细。

接下来,他们又讲一堆屁话,讲得两个人都很高兴,当中,方蔚允随口提到苏益善,为保持愉悦气氛,她认真地向他保证,她对苏益善半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看不惯老板以上欺下、找员工的碴,同样身为员工,她同情弱者。

她的回答让方蔚允很满意,之后又找出几个开心话题,讲得她从头到尾笑不停。直到太阳偏西,他才拍掉手上的尘上说:“走吧,我们回家。”

“我走不动,你背我吧。”她突发奇想,想要撒娇,反正……就要没机会了。

“不要,你那么重。”他断然拒绝,看着她失望的表情,忍不住发笑。

“你不是每次都说我很瘦,现在又嫌我重?”

“我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白面书生,没有力气背无敌铁金刚。”

“背一下会怎样?你应酬喝醉酒,还不是我把你扛回家,扛得我腰酸背痛,我都没半句怨言。”

“不要,男人不可以随便背女人。”

“为什么不能?”

“我对人家多笑两下,女人自己贴上来,你就把罪归到我头上,现在要是我背女人,你又要骂我随便。”他装得满睑无辜。

“今天例外,你背我,我不怪你随便。”

“不行,身为男人要有原则。”

“你别把我当女人看不就得了。”

“不把你当女人,那要当成什么?你穿裙子耶,快走,我们回去。”

她摇头,揉揉自己的小腿,装死。“我脚很酸。”

“这招对我没用。”他朝她猛摇头。

“我的腰很痛,昨夭搬文件时扭伤了。”她捏捏自己的月复。

“别装,快起来,我拉着你走。”他对她伸出大手。

大概是被太阳晒昏了吧,也大概是后脚跟痛得教人任性,明知道这种举动很无聊,她还是想撒娇,只要一次就好。

“我数了哦,数到三你没起来,我就自己开车回去,让你留在这里嫁给孙中山。一……”

她朝他皱皱鼻子,径自月兑去咬人脚的高跟鞋,暗暗埋怨是谁发明的高跟鞋,女人的静脉曲张得怪谁?

“二……”

她月兑下另一只鞋,弯身看看脚跟被磨得怎样,如果伤得不是太严重,撒娇耍赖得适可而止。

但她迟迟没等到他数三,抬起头才发现他不晓得何时蹲在自己身旁,望着她红肿、微渗血债的脚跟,埋怨地瞪她一眼。

“受伤了怎么不说?”

“说了可以领残障津贴吗?”

“想都别想。”

他哼一声,拿走她的高跟鞋,拉着她站起来,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绑在她腰间,接着弯下月复等她爬上他的背。

她没动作,像被定身似的睦眼望他。他当真要背她?

方蔚允对看她的傻样失笑,说:“还不快上来,要我数一二三吗?好啊”

“哦。”她回神,快手快脚地爬上去了,手攀住他的肩,把头靠在他颈边。

“好重,你身上有没有装大石头?”他走两步,嘲笑她。

“哪有,我是纸片人。”

“那一定是骨头重,明明没有几两肉。”

“就算没有几两肉,该有的地方通通有。”

“有什么,六块肌?”他吐槽一声。

“有前凸后翘,有女性的骄傲。”

“哈哈哈,你一定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性别……”

方蔚允笑看,被霸占的是自己的背,他却觉得心也被霸占了。某个东西在他的心里、他的血管里奔驰,奔驰出一种叫作幸福的感觉……

他真的好喜欢梁雨亲,喜欢到他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这一路要是能一直走下去,都没有止境,多好。

但突然问他想起高熙雅那句一“难道你想害她变成跟你亲生母亲一样?”

他的心像被什么烧到似的,一阵莫名火热。

不要,他绝对不让她变成那么悲惨的女人。

他要她继续快乐,继续像现在这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一点成就感便高兴得飞上天,他要支持她、帮助她,让她无忧无虑,永不皱眉……

第一次,他深深觉得和高熙雅结婚这件事很令人讨厌。

这几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多得让人难以消化。

方蔚平与他从翠亨村带回的女人一孙采晴订婚了,够吓人吧,才短短几天就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若不是方蔚平疯了,就是孙采晴的手段太厉害。

方蔚允对孙采晴有成见,他没来由地不喜欢这个新大嫂。

但订婚宴上,梁雨亲和孙采晴有说有笑,还说要结为异姓姊妹,整场宴会中,她的笑脸比谁都灿烂。

梁雨亲的灿烂笑颇勾起了方蔚允的好心情,于是他慎重考虑,抹去对孙采晴的偏见,试着和她建立交情。

两天后,大表哥黎慕华出了车祸,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到了办公室,方蔚允想也不想便拉着粱雨亲进医院,却没想过这种场合里应该出席的人是高熙雅,而不是梁雨亲。

方蔚允的舅妈,黎妈妈人很好,虽是贵妇,却丝毫没有贵妇的骄态,粱雨亲的安慰,她每句都听进耳里,频频感谢。

梁雨亲和她讲心事,她也对梁雨亲聊家事,没多久工夫,两个人就成了忘年之交。方蔚允看在眼里,心想,这就是我们家雨亲的魅力。

黎妈妈对她说,其实之前,他们家老二黎慕易也出过车祸,只不过他昏迷两天就清醒了,清醒后性格脾气大不相同,原本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颓废生活全然改变,改成一副严谨、自我约束的牌气。

但他遗忘了父母家人、遗忘许多生活技能,说起话来文诌诌的,活月兑月兑像个古代人,他整整花了三年时间学习各种知识与技能,他的成长与蜕变让父母亲很开心。然后上个月,他忽然从埃及带回一个女孩叫作楠楠,两人家世相当,很快就论及婚嫁。

黎妈说,一直找不到另一半的黎慕华,也认识一个叫雅雅的女孩,虽然正处于你追我跑的阶段,但她对雅雅满意到极点,一天到晚追问儿子有没有最新进展。

她以为自己快要变好命婆婆了,谁晓得会发生这个车祸,把她从天堂打进地狱。

梁雨亲抱着她轻声说,不要急,黎大哥一定会醒的,只是时间问题,他有那么爱他的妈妈和家人,如果是她,就算踢死黑白无常,爬也要爬回人间。

她的话安慰了黎妈妈,让她满怀希望。

但黎慕华没有清醒,他的昏迷指数是三,住院一个星期后,医生说他有可能变成植物人,这个消息让方家、黎家上下无法接受,顿时凄风苦雨、哀号一片。

方蔚允说:我相信表哥的求生意志。

方蔚信说:表哥哪是可以被轻易打倒的人物,他绝对会醒,我用我的脑袋挂保证。

方蔚平说:不要放弃希望,大表哥一定会痊愈的。

黎慕易说:大哥会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过去他工作得太辛苦,给他机会,好好睡一觉。

黎慕易的女朋友楠楠在他耳边细声道:你猜,大哥会不会也穿越回古代,去当龙沥熙了?

楠楠讲这句话的时候,梁雨亲就站在她旁边,虽那声音很小,可是她听见了。

瞬间她的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她楞楞地问自己,她有没有听错?

沥熙?她指的是大皇子,很有可能被封为太子的那个男人?

她知道,大皇子沥熙和四爷阅熙同是瑜妃娘娘所生,是他帮了阅熙一把,皇帝才会将晴儿小姐赐婚给阅熙……

穿越回去当龙沥熙?意思是黎慕华的前世是大皇子沥熙?怎么可能,太、太匪夷所思了。

但……怎么不可能?如果方蔚平可以是三皇子惠熙,方蔚允可以是四皇子阅熙,黎慕华当然可以是大皇子场熙。

等等……楠楠?简郁楠!

她猛地转头望向楠楠,从头到脚把她看个透彻,拚命在脑海里搜寻和“楠楠”相关的几笔记忆。

像灵光闪过般,梁雨亲想起那个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想起那场惊动京城的殉葬礼,那时她和晴儿小姐也挤在万头揽动的人群里面……

太子就躺在那个玄色棺木里头,静静地倾听百姓们的低泣所交织而成的哀歌,棺木后头是一顶雪白大轿,轿帘被风吹起,百姓看见轿中端坐着的忠贞女子,心底敬佩不已。

她身穿着素白嫁衣,衣裳用银线绣出繁复花样,头上、身上所有饰品均是纯银打造,连掩住头睑的盖巾也是纯白细缎,那身白,在阳光下透着温柔。

“小姐,殉葬的太子妃,是随军出征的李荃紫吗?”雨儿低声问晴儿。

“不是,若非李荃紫害憬熙太子丧命,岂有今日之事?据说殉葬的是太子生前最喜爱的女子,叫作楠楠,原本她的身分低下,无法同太子进入皇陵,可她对皇上说:「生不同袭,死同坟,在天双飞,在地同枝,天上人间,黄泉路上,心相随。”这番话感动了皇上,破格让一个小宫女成为太子妃,长随太子身侧。」

“生不同袭,死同坟,在天双飞,在地同枝,天上人间,黄泉路上,心相随……是怎样的坚贞,才能担待这样的爱情?”雨儿低声问。

“可不是?一生能拥有这样的爱情,太子足够了。”睛儿唱叹。

楠楠、难难……是上苍为难了她的人生,还是她的爱情为难了她的性命?可再多为难,此时此刻,雪白花轿里的她是幸福的吧。

“太子此生必然无憾。”雨儿应和。

白色花轿终于打她们眼前经过,轿子摇晃,轿帘微敞,微微露出楠楠的下半脸,两儿看见、睛儿也看见了,她们都看见楠楠在笑,笑得满足而幸福。晴儿、两儿相视一眼,原来爱情,并没有为难她……

倒抽一口气,梁雨亲捂起嘴巴,忍不住又多看了楠楠和黎慕易几眼。

穿越?她在这一世读过这类的小说,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那不就是天马行空的小说剧情,怎么会在现实中出现?

她再次望着听说昏迷后清醒却性格大变的黎慕易,和他身边相偎相依的丰献南,所以说,太子没死、丰献南没死,他们从古代时空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纪。

再续他们的爱情?难怪殉葬时的楠楠在笑,笑得那样满足而幸福,因为进入皇陵所代表的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端。

是啊,有孟婆汤就有阴间阳世,有天地神明就有月下老人,有前世今生便有穿越……于是他们这些人全兜在一起,为的是完成前世无法美满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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