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 第九十二章 张琏的复仇之一

作者 : 阿菩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素能冷静处事的张琏也混乱起来。父仇、妻恨、海盗的引诱、长官的冤屈……如果只是其中一件他也许还能从容应付但这么多事情接踵而至却让他再也难以从容。

那日在县衙被知县无理怪责是他愤懑的极点之后他就忽然静了下来冷眼看着他的岳父他的堂兄他的族叔在那里忙碌忙碌着去王四那里兜生意忙碌着悬赏捕凶。

“可是真的找到了凶手又怎么样呢?”张琏忽然现自己身上出现了很多问题。

“凶手能让县衙里的仵作说谎甚至让知县偏袒林县令既然能偏袒一次为什么不能偏袒第二次?”如果那样为妻子报仇雪冤的希望将会十分渺茫。

其实要报仇要雪冤对张琏来说有更直接、更便捷的方式只不过在这之前他都没打算用而已。

“我大明朝廷是有王法的地方只要咱们把证据搜齐了到时候一纸状书告上去管叫张厚德伏法!”

这是他弟弟要提刀去报仇的时候张琏说的话可是现在张琏也怀疑了起来如果知县老爷也偏袒族长那他该怎么办?接受王法的裁断还是不接受?如果到时候不打算接受那今日的忍耐又有什么意义?做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憋屈?

“更何况……”

更何况他张琏其实并不干净!

按本朝太祖定下的章程无论官吏俸禄都极低张琏这样一个不入流的攒典若只靠俸禄别说济亲友养弟兄就是他自己也得过极清贫的生活!所以不但张琅打过石下仓的主意就是张琏自己也少不了借之扩大灰色收入。不过他做事比张琅严谨得多以往偷石下仓的库银、潮绣次数也不少但每次都偷得不多。这次张琅却筹划着大买卖而且为了悬赏又允诺了给东门庆一批不小的货物!这样的举动在张琏看来实在是太轻率了。

“真当别人都是死人么?”

如果不是亡妻还在身边如果面对的不是拉扯着自己长大的人张琏几乎就要骂他的这个兄长糊涂透顶了!

张厚德很早以前就已在怀疑张琏兄弟监守自盗了只是一直以来苦无把柄而已。这次张琅接了这么大的外乡客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张厚德却还隐忍不现在以务农为生的张琅又拿出一大笔钱来悬赏可这老头还是没说话他越不开口张琏就越认定对方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也许这条路走不下去了……”

当他的想法变了之后他对事情的看法也忽然变得不同了。眼前他的岳父、张琅、张珀等的忙忙碌碌有许多在张琏看来都变成了瞎忙活——实际上在此刻张琏眼里整个乌石围几乎人人都在瞎忙活!这些人都身在局中做着很多很多没用的事情却看不到整件事情的关键点在哪里。

不过张琏又现似乎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王四!

张琏现这个王四看张琅他们忙碌时的眼光和此刻的自己很相似都像看客在看一群猴子演马戏。张琏以前只是认为这个王四出现的时间太巧合巧合得他不敢完全信任他但现在张琏又注意到在王四出现之后乌石围的许多重要的事情展到要紧的歧路时王四总会很巧合地出现并好心地推上一把但这一把却总是将事情推向更加不可收拾的路子上去。

“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张琅兴冲冲地跑了来告诉张琏在重金悬赏之下终于有一个人来接赏并声称他看见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

“那天这位娘子走到河边的竹林边便被一个三四十岁、带着四五个伴当的男人瞧见了”来求赏金的流浪汉在张琏妻子的尸身旁边有些畏惧地叙说着当日的情形:“那男人见到了这位娘子长得美就带着他的伴当围住了上前调戏甚至大白天地就在那里扯这位娘子的衣服要……”说到这里他看见张珀脸色青不敢说得太过详细略过了说重点道:“后来这位娘子不从纠缠起来那男人在混乱中被那位娘子咬住了手指头他则掐住了这位娘子的咽喉几个伴当也上前拉扯当时好混乱我躲在竹林后面也看的不是很清楚过了一会那位娘子忽然不动了那些伴当里有人说:‘不好!林老爷!她死了!’那些人便都慌乱了起来……”

“林老爷?他姓林?”

“对。”那流浪汉道:“当时形势混乱他们好像也吓着了那男人又被咬伤胡乱将这位娘子的尸体推下了河就走了。我当时心里……那个……好气就跟了上去结果一跟就跟到了城里亲眼看见他们进了县衙的后门……”

众人大吃一惊张琅道:“县衙的后门又姓林……难道……”

“是知县老爷的堂弟。”流浪汉说:“我在衙门外守了两天才见他出门左手还包着布条呢一打听才知道那是知县老爷的堂弟。”

张琏冷冷盯着他忽问:“你既然见到了整件事情为何等到今日才说?”

那流浪汉吓了一跳道:“为何等到今日?那是知县老爷的亲戚要不是为了你这赏金我打死也不敢乱说的!”

张琏又冷笑道:“你这会子才知道怕?那当初怎么还敢跟去?见他们进县衙还敢打听?那时你就不怕了?”见那流浪汉目光闪烁狰狞着脸喝道:“给我说实话!要不然今天别想活着离开乌石围!”

那流浪汉被逼不过只得道:“罢了罢了!我都说了吧。那天其实看见这事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我一个弟兄。我们两人商量着觉得那男人衣着光鲜所以跟上去想去敲他一笔。但见他是县衙里的人就不敢妄动了再打听到他是知县老爷的弟弟那哪里是我们惹得起的人?我就想不干了。但我那弟兄不甘心还是去找了他结果他去了之后就没回来——这样一来我哪里还敢出头?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要不是为了你们悬赏的一百两银子我才不来呢。”

张珀道:“你那日可把人认定了?真的是知县老爷的堂弟?”

流浪汉连连点头道:“千真万确!”

张珀道:“那你可敢跟我们上公堂对质?”

那流浪汉一听吓得叫道:“那怎么行!你们只说找到凶手没说上公堂的!罢了罢了我不要一百两了你们给我五十两就行不过千万别让我上公堂。”

张珀道:“你不敢上堂作证我们怎么知道事情是真是假?也许这些都是你在吹!”

那流浪汉道:“我有证据!”

张珀问什么证据那流浪汉道:“我记得当时这位娘子咬断那家伙的指头后是好像吞了下去如果你们能够把那指头取出来公堂上和那位断指的林老爷一对不就铁证如山了吗?就不用我去了?”

张家的人对望了一眼张珀道:“我这就到邻村请那仵作。”

张琏忽道:“不用。”竟然便取出一把刀来张琅张珀都惊道:“阿琏(哥)!你干什么!”张琏来到亡妻的尸身旁边掀开了盖尸布手颤也不颤就开膛破肚起来跟着将手伸了进去模索良久果然让他模出一个断指来拿到那流浪汉眼前道:“是这个么?”

那流浪汉见到他的狠辣早呆了再看看那根离鼻子不到数寸、弥漫着尸臭的断指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狂呕起来他一呕张琅似乎也被传染而跟着呕吐。张珀也看得整个人直在那里动弹不得。

张琏指着那流浪汉对张琅道:“看住他!”便带了张珀、张宝取了兵器踏着夜色径往族长张厚德家里来。张珀问他要做什么张琅道:“给爹爹报仇去!”

张珀不解道:“给爹爹报仇?”

“嗯。”张琏道:“先给爹爹报仇然后再给你嫂子报仇!现在……我不再顾忌什么了!”

张珀张宝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来到张厚德门口张琏让张珀跟着自己闪在一边却让张宝去敲门过了一会一个老女人来应门开了一条缝见是张宝才将门缝开大一些问:“什么事?”

张琏窥伺在旁倏地如毒蛇出穴般探出手掐住了那老女人的喉咙横手就是一刀老女人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已经死在地上。

张珀似乎已明白了兄长要做什么闪身入内张宝却吓得不知所措张琏将他往门内一拉跟着将门阖上上闩蹑步向内里屋点着一盏油灯族长张厚德正和他两个儿子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张厚德说:“今天傍晚似乎有人来应赏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明天你记得到县里去将事情跟林老爷说也让他好有个防范!还有那伙客商来历不正张琏兄弟这次拿出来悬赏的银子更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也要跟林老爷说!哼!我就不信这次整不死他们!”

张琏一听心中更无怀疑冷笑道:“老不死!当年你害死我爹爹还不够现在又去串通害了阿莲的凶手!是不是要把我们一家连根拔起才甘心?”

门内三个男人惊得跳了起来惊道:“谁!”

张琏迈出一步现身灯下张厚德父子一见都吓了一跳他的长子就去柜子里模兵器张琏瞥见挥手将刀递了过去这里屋甚小没多少回旋的余地张琏刀子一递就架在了张厚德的长子脖子上张珀也抢了过来刀锋抵住了张厚德那吓得尿裤子的小儿子。张厚德知道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哇的一声跪地求饶。

张琏却不理他对愣在外面的张宝道:“呆在那里干什么!找条绳子把他们绑起来!”

张厚德连道:“别杀我们!别杀我们!阿琏……不……攒典……我其实……我当年……”没叫得几句便被捆了个实又塞住了嘴巴。刚才张厚德父子不敢大声叫喊怕刺激了张琏当场就下杀手但还是弄出了些动静他的大媳妇听到打着哈欠出来问:“公公你们还没睡啊?”等看清楚了生什么事情却已被一条绳子勒住了脖子竟然就这样被活活勒死。她丈夫见到不断地挣扎但张琏哪里管他?又提了刀往去寻张厚德的其他家人过了一会便听隔壁两声闷哼然后便没什么声音了。张厚德听得分明自知这次多半难以幸免双眼泪水滚滚而下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害怕但觉手脚麻却已经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

不久张琏走了出来张珀问:“怎么解决他们?”张琏道:“爹爹是被溺死的就让老不死也尝尝滋味!他的两个儿子就给他们个痛快!”和张珀一刀一个解决了两个小的跟着拖着张厚德找到水缸将他活活溺死。

事情办完他们兄弟抹了血迹拖着如痴如呆的张宝出来因没弄出大声响左邻右里犹在梦中。

张珀用张厚德自家的锁将门锁了问张琏:“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张琏道:“爹爹的仇报了接下来去报你嫂子的仇!”

张珀问:“怎么报?”

张琏道:“这个老不死好解决但你嫂子的仇人深居县衙要动他不容易。你先去找琅哥、厚明叔把老不死的事说了。”

张珀问:“他要不肯跟我们干怎么办?”

“不肯?”张琏道:“拿库银、库绣的时候怎么没进他们退缩过?我们是至亲库银、库绣他们也有份拿!大家早绑在一起了!由不得他们不肯!”又点了十二个人名都是肯将性命交给张琏的破落户道:“让他们准备着随时得动手。”

交代完了这两句话举刀闻了闻上面的腥味便来寻东门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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