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 正文 第十卷 第七章 新任城主

作者 : 龙人

坐忘城。

如今的坐忘城很平静不过这种平静不是代表安宁与祥和而是因为坐忘城已消耗过甚所以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悲剧接二连三地上演反倒让坐忘城的人渐渐地习惯了。

直到一列衣饰鲜明的地司命府的人进入坐忘城才稍稍打破了坐忘城的平静。因为地司命府的人出现在什么地方就预示着冥皇有重要任免、决策要公诸于众。这一次坐忘城的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城主殒惊天已遇害地司命府的人会不会是来宣告冥皇任命了新的城主?

这种可能性当然极大但惟一有些不符的就是照理任免六大要塞的头领这样重大的事情应是地司命亲自前来宣告但这一次前来坐忘城的人当中并没有地司命地司命的心月复藏东来是众来客当中地位最高的。

因为这个缘故坐忘城的人还不能断定地司命府的人的来意。

不过谜底很快揭晓地司命府的人此来果然是宣告冥皇新任的坐忘城城主的被任为新城主的是贝总管。

在乘风宫内藏东来抑扬顿挫地当着贝总管、幸九安、慎独、任简子的面宣读了冥皇圣谕。伯颂身体未曾康复在贝总管的建议下由长子伯简子暂代其父之职。

藏东来宣读完圣谕贝总管行了礼后道:“蒙圣皇错爱微臣感激不尽但殒城主死得不明不白微臣若是领受了城主之职定为天下人所笑请圣使代微臣向圣皇辞谢。”

藏东来虽然只是地司命的一名心月复而已地位不高但因为是代表冥皇而来就不能不对其恭而敬之。

贝总管辞谢城主之位乃幸九安、慎独、伯简子意料中事换了谁也不会就这样接受冥皇的赐封的。若是重山河或铁风在此甚至可能已将藏东来给擒下了他们都是铁铮铮的热血汉子殒惊天的死足以让他们不顾一切可惜重山河早已被恨将击杀而铁风又已去了禅都。

藏东来倒识趣得很并没有因奉冥皇之命而来就目空一切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那样恐怕他就再也走不出这乘风宫了。坐忘城可以把二百司杀骠骑杀得一个不剩可以将地司杀杀得大败而归那么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藏东来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如今坐忘城中空虚殒惊天的女儿就在坐忘城强硬的铁风去了禅都对殒惊天十分忠诚的伯颂又已病到床上藏东来或许根本就不敢踏足坐忘城。

藏东来完完全全地放下了“圣使”的架子以推心置月复的口吻道:“贝城主与各位的心情藏某完全能够理解但如今杀害殒城主的凶手已经查明圣皇也在全力追缉凶手还望贝城主能以大局为重就算圣皇一时失察也是难免的。”

幸九安等人一听凶手已查到皆是一震幸九安当即问道:“凶手是什么人?!”如今昔日的四大尉将只有他这个西尉将还在场了。

“是千岛盟的人。”藏东来便将一路上想了无数遍的话一古脑地倒了出来:“千岛盟一直觊觎乐土他们见殒城主与冥皇有隙坐忘城因此对冥皇有微辞便想出了这一毒计加害殒城主想要嫁祸于冥皇使坐忘城与冥皇彻底决裂而千岛盟则坐收渔翁之利。其实冥皇对殒城主也是一时误会将殒城主带入禅都后冥皇已准备不再追究此事没料到……”

藏东来所说的话当中不少是随口捏造的他料想大部分人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毕竟殒惊天人死不能复生给坐忘城台阶下就等于必须要冥皇这一方退让一点。这样的事冥皇当然不会做但冥皇不会去做的事他身边的人却可以代之做到冥皇不便说的话自有人可以代他说这在给足对方面子的同时又不损冥皇威信至于坐忘城即使明知藏东来的话未必就是冥皇的本意但他们又何必过于计较这些?

这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学问其中起关键作用的自然是夹在两者之间的藏东来。

当然坐忘城的仇恨不会凭空消失这就需要有另一个对象代替冥皇而千岛盟就是代替冥皇的对象。

可以说由藏东来代替地司命前来坐忘城是一次很高明的选择。

而藏东来似乎还嫌不够完美他又补充道:“地司命大人之所以没能前来坐忘城是因为禅都潜伏着千岛盟人尚未一网打尽地司命大人必须留在禅都相助贝城主请见谅!”

贝总管还要推辞不就慎独道:“要为殒城主报仇就必须有人统领坐忘城贝总管无论德才都是接任城主的最好人选我等都心服口服若是冥皇另派一个与坐忘城毫不相干的人接任城主那才真的不妙。”言下之意若是拒绝让与坐忘城不相干的人接任城主就落得了口实若是答应则对坐忘城不利。

慎独这几句话可谓是切中了要害毕竟没有城主不是长久之计。

他接着又道:“如今坐忘城的局面人尽皆知接任城主者与其说是平步青云倒不如说是任重道远艰险无比。贝总管若是愿为坐忘城尽心尽力就不该再推辞不就了。”

贝总管这才道:“那贝某就勉为其难了。”

藏东来心头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地道:“有贝城主操持坐忘城大局坐忘城必能再展雄风。”

贝总管——不应已是贝城主一面应承着心中却想起了前几天遇到的青衫老者说他“席座”部位呈紫黄色是大吉之相不出十日必然有擢升之佳音暗忖:“此人绝不简单……”

又想到青衫老者曾说他薄情日后难保忠义心头不由升起乌云将擢升之喜悦冲淡了不少。

△△△△△△△△△

有天司命领着铁风很轻易地便在内城东门外见到了昆吾。

铁风一见殒惊天的灵柩顿时脸色苍白抢步上前轰然跪倒于灵柩之前嘶声道:“城主!东尉将铁风来见你了……”下面的话已哽咽不能成语。

他身后的坐忘城战士也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昆吾一直守在殒惊天的灵柩旁此刻见到坐忘城的人倍感伤心。禅都、坐忘城相去如此之远他与铁风尚有相见之时而城主殒惊天却永远隔世为人了。

殒惊天的灵柩摆放在内城东门外只是搭了个凉棚禅都百姓可以将凉棚内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殒惊天是戴罪城主当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此刻众人见坐忘城的人仍是对殒惊天如此忠义并未因为殒惊天已亡又是戴罪之身而有所改变都颇为感慨议论纷纷都说人在世间走一遭能得到这么多部下真正的敬重也便没有白活一回了。

敬佩殒惊天的同时难免由此滋生对殒惊天是否真的有罪产生了怀疑。

与昆吾一同守在殒惊天灵柩旁的还有天司命府的家将他们以远处旁观者的神情察觉到了什么便希望天司命尽快劝住铁风等人以免引来围观者对殒惊天、对坐忘城的更多同情对坐忘城的同情就等于是对冥皇的一种否定。虽然旁观者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这也决定了他们的情绪更容易蔓延影响更多人。

天司命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或者是他与殒惊天私交不错就算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不想加以改变。那些家将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铁风及坐忘城战士恭恭敬敬地行了拜祭之礼后铁风这才与昆吾相见两人相对唏嘘不知所言。

旁观的人群中有一年约四十、身形高颀却略略曲背弓腰的红脸男子慢慢地自人群中退了出去步履不紧不慢地向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走去。看他的衣着打扮像是一个做点小买卖的市贾之徒而且应该是不太走运的市贾之徒因为他的脸上总有一丝郁郁之色。

何况他所选择的酒馆是那么的不起眼夹在一家气派的酒楼与一家赌坊之间颇有点苟延残喘的感觉。进入这种酒馆者多半是与酒馆一样不太显眼的人。

那红脸男子慢慢地走进酒馆也不用伙计招呼自己在最里边的地方拣了个位置坐下。

他刚一坐下就有一壶酒放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是一盘酸菜煮鸡。抬眼望去一个容貌清秀的伙计正笑嘻嘻地望着他道:“这是酸菜煮鸡将腌制好的上等酸菜与鸡肉放入锅中同煮待鸡肉煮烂后起锅随后将辣椒、葱、姜放入油锅中炒热再将酸菜煮鸡倒入锅回一下锅即可食用其味酸辣爽口。”

红脸汉子也不说话自桌上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来就向酸菜煮鸡伸过去但却停于酸菜煮鸡上空——原来被一只手将筷子与酸菜煮鸡隔开了。

那伙计一脸正经地道:“高醉虾这只是摆在你面前给你看的却不能吃。”

高醉虾?莫非是稷下山庄东门怒手下五大戍士之一的高辛?

而那面目清秀的伙计却是五戍士之一的于宋有之。

果然被称作“高酸虾”的红脸汉子沮丧地放下了筷子道:“于宋有之这酸菜煮鸡既然不是让我品尝的就不要摆在我的面前了。”

“现在你是小店的客人当然不能不上菜。”于宋有之一脸坏笑地道。

“上菜也就罢了你又何必细说如何如何的酸辣可口?”一个老板娘模样的年轻妇人自里间走了出来容貌美艳自然是东门怒五大戍士中的眉温奴。眉温奴笑骂于宋有之:“你明明知道我们已是囊中羞涩高大哥已两天滴酒未进了却还有意作弄。”

于宋有之哈哈一笑将隔在菜上的手移开了道:“相信高醉虾意志坚如铁石虽有美食佳肴近在咫尺也能安若泰山不为所动。”

随后压低了声音道:“这酸菜煮鸡还要留到真正的客人来时派上用场我们五人今日的午膳是另有准备……”

说话间他已变戏法一般自身后端出一碟馒头放在桌上。

“又是馒头……好像比昨天的馒头黑了一点。”高辛道。

“有眼光!这是我特意用有些坏了的面粉蒸出来的因为坏的面粉比一般的面粉整整便宜了一半。”于宋有之一脸佩服地道。

“唉……只有馒头配温水我吃不了五个。”

“错!这馒头是我们五人一人一个既然你没什么胃口那就分半个给我。”于宋有之说着就去掰其中的一个高辛急忙挡住随即望着眉温奴道:“公主我们不会真的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吧?”

于宋有之性喜调侃高醉虾之名就是出自他的口中而把眉温奴这美艳寡妇称为公主也是他的杰作其余几人也随着他叫开了。五戍一向情投意合而眉温奴则是五戍之中惟一的女子这样的称呼调侃之中多少有点对这惟一女子的宠爱的意味。

眉温奴叹了一口气道:“庄主久居稷下山庄根本不了解世情将这家破酒馆盘下的花费就比庄主的预计多出了两倍其它一应费用也是如此如果再见不到战传说我们过不了几日就要困死于此了。”

一声干咳一身账房先生打扮的史佚走了出来瞪了眉温奴一眼向酒馆努了努嘴意思当然是让眉温奴小心不要说漏了嘴以便他人听到。

眉温奴像个小女孩般吐了吐舌头。

这时五戍士中最年轻的齐在也自里间出来了却没有说话而提了一张竹椅出了门外在门外坐下了。他是这酒馆的“掌柜”此刻守在门外自是担心有人撞进来听到于宋有之等人的对话。

他们不明白庄主东门怒为什么要他们前来禅都找战传说更不明白庄主为何让他们找到战传说之后一定要设法接近他最好能留在他的身边保护其安全。

虽然有太多的不明白但这既然是庄主之令他们惟有听从。

何况自追随东门怒之后东门怒一直是碌碌无为龟缩于稷下山庄也早已把五戍士闷坏了能到禅都走上一遭当然让五戍士兴奋不已。

没料到到了禅都后事情根本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战传说虽然人在禅都但他一入禅都后就进入了天司禄府五戍士追踪战传说的线索一下就断了进入内城根本不能随心所欲更不用说接近天司禄府。

而这小酒馆本来是他们用来掩饰身分用的这也是庄主东门怒的吩咐据说这个叫做战传说的年轻人的仇敌不少而且来头不小如果不小心行事休说保护战传说连他们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

高辛等人当然早已听说过“战传说”其名但战传说岂非已经死了?或许这个战传说只是与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战传说碰巧同名而已?

稷下山庄一向自我封闭五戍士对外界的了解自然也就不会太多了。

将这小酒馆接手过来仅几天时间他们就感到有些支撑不下去了。从他们接手到现在还没一个客人因为这种小酒馆只能做熟客的生意如今酒馆从掌柜到伙计全换了哪能留住昔日的酒客?而且五戍士根本不知道将这小酒馆高价转给他们的人已在距此不远的地方另开了一家酒馆。他可是土生土长的禅都人一眼就能看出五戍士不是禅都人所以才敢这么做。

于宋有之问高辛道:“方才有没有看到战传说与坐忘城的人见面?”

高辛道:“没有。”伸手抓起一个孩童拳头大的馒头端详了一阵子放入口中。

于宋有之道:“看来这战传说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庄主说他会与坐忘城的人一起出现但这几天守灵的人中一直不见有战传说现在坐忘城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也不见战传说恐怕是见坐忘城有难他就惟恐避之不及了。”

“不是说战传说与殒惊天的女儿在一起吗?”眉温奴道。

“恐怕未必。”于宋有之道。

“这可是庄主亲口说的当时你也在场啊!”眉温奴道。

“正因为是庄主亲口说的所以才不可信。这几年来庄主离开稷下山庄几次?”

眉温奴沉吟道:“记不起了……好像已有好几年没有离开稷下山庄了。”

于宋有之叹了一口气道:“一个数年没有离开稷下山庄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可信度都要大打折扣。我看这几年庄主的身子是渐渐地胖了但是这儿……”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刚要说什么忽然见眉温奴笑得有些诡秘顿时察觉不对劲一侧脸赫然现庄主东门怒正站在他的身后!

于宋有之顿时站将起来指着自己脑袋的手在极短的时间内改为搔他笑容满面地道:“我们早就料到庄主一定放心不下我们而会来禅都的看我们早已为庄主备好了菜这是酸菜煮鸡……”

东门怒打断他的话道:“打烊我们该好好商量商量如何在禅都谋生了。”

“那是那是。”于宋有之连连点头。

守在外面的齐在将竹椅搬回之后就将门板一扇一扇地上好当他正要上最后一扇门板时忽然有一只脚伸了进来随后便听得有人道:“慢!有人要在此用膳!”

事情有些意外齐在侧身向东门怒望去。

东门怒轻咳一声道:“小店打烊了客官请改日再来吧。”

正说着竟已有人挤将过来了齐在想要推挡却又感到不妥略一犹豫那人早已进入了酒馆。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措手不及暗自警惕。

但见进来的是一个不甚高大的年轻男子头零乱披散下来遮去了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也让人不敢恭维又黑又脏近乎一个叫化子。

“有什么拿手的菜?谅这店也没有什么好酒就要一壶十年陈的。”那又黑又脏的年轻人在方才高辛坐过的地方坐下了。

“十年陈的没有十日陈的倒有不过还是掺了水的。”于宋有之料定这小子恐怕是混吃混喝的街头无赖没好气地道。

“放肆!”那状如叫化子的年轻人冷叱一声声音不大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让人无法相信这竟是出自一个叫化子模样的年轻小子口中于宋有之不由为之一震。

那年轻人一挥手道:“算了出口不逊坏了本公子的酒兴酒便免了。”

于宋有之对自己的一震很是不满于是便待出言相讥不料却被东门怒以眼神阻止了。

东门怒道:“拣拿手的菜给这位公子送上来。”

于宋有之暗自叹息心道:“庄主真的是太没有见识了此人分明就是无赖却还对他如此客气!”但东门怒既然已经吩咐就只有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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