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激烈的辩论之后，整个灵魂空间陷入沉默当中。
看着泰坦巨人那张怒气充盈的脸孔，达维的内心当中也是万分忐忑。如果这位巨人真的要依靠他无法抵御的力量对他的灵魂作些什么的话，那将是天大的麻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位泰坦巨人的脑子不知道是天生迟钝，还是在在漫长的沉眠中生锈霉，导致他在智慧方面的表现远远不如力量方面来得惊人。方才短短的一段交谈中，达维已经从他的话语里找出太多端倪……
其中最令他心惊的是，他并不是第一次与凯恩蒂马尼见面，根据泰坦巨人那漫不经心的交代，这可是第四次了！那么，前三次会面到底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对那些会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种种猜测，让他不寒而栗。
所以，在刚才的谈判中，他小心翼翼地遣词，并不过多地暴露自己内心中的真实一面，因为他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这次见面的一切记忆，他依旧会遗忘得干干净净！所以，他要把一些进攻的武器隐秘地保藏下来，留待下次交锋……
这个抗争过程，谁知道最后要持续多久！
“第四次了，你给了我相同的答案，真让我难堪！难道现在力量真的这么不值钱，以至于一个渺小无能的人类，都会充满高傲地拒绝接受？”
好半晌之后，凯恩蒂马尼率先打破了沉默。
达维笑了。
“这个世界虽然充满了丑恶和腐朽，但和千年前魔族的时代毕竟是不同的，魔族对付一切异己的方式是杀戮，是奴役，是用消灭对方身体的办法来彻底毁灭对手的思想……多愚蠢啊！毫无限制的杀戮和镇压只会激起更激烈的反弹，而这种反弹，最终把魔族送进了坟墓。相比之下，人类更加优秀，在人类内部，我们更习惯用谈判、用妥协、用制衡来解决争端。归根结底，我们最终所依赖的，是‘智慧’，而不是力量。和魔族相比，我们的群体，更称得上是一个‘文明’，而魔族，只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蛮荒野兽罢了！”
凯恩蒂马尼也同样笑了。
“你当真认为我对现今这个时代一无了解吗？不！透过你的眼睛，我时刻都在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所察看到的，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完美和和谐，人类对付异己的手段也不比魔族更宽容友善，否则，宗教裁判所的火刑台也不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笼罩在焚烧异端的黑烟中……这就是你说所说的――‘用智慧来解决问题’的手段？”
对凯恩蒂马尼那尖酸刻薄的话语，达维只能用沉默来应对。宗教裁判所那肆无忌惮的高压手段，是大6上每一个有良知的人所愤恨的。他们不敢用自己的舌头出抗议，那样做的结果只会为他们招惹来滔天大祸，但这种沉默并不代表他们的屈服，相反，他们的怒气就像炙热的岩浆，虽然被岩层牢牢地压制在地底，不出半点声音，但他们却默默地积蓄着自己的力量，只要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出现，岩浆就会带着积压了无数世代的怨恨喷涌而出，将地面上的一切焚烧得干干净净……
大6上无数智者的目光已经穿过历史的长河，看到了裁判所覆灭的那一天。
那是令人期待的一天，人们将在那一天挣月兑束缚住他们身体的枷锁和，搅散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影，获得久违的自由和安全。但那也将是灰暗的一天，在那股盲目无序的力量面前，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都将玉石俱焚，一同化为灰烬……
更让人扼腕叹息的是，用力量解决这一切的人们未必有足够的智慧在胜利之后建立一个更完美的秩序，以至于到最后，他们得到的，可能是更暴烈的压迫，更残酷的暴政，和更让人绝望的黑暗！
达维叹息了一声，轻轻送出自己的意念。
“我的意识最终会消散，但你应该拥有无尽的寿命吧？那么我们打一个赌如何？就如同莱茵哈特推翻了魔族的暴政，建立了一个更加符合人性的国度。那么，今天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不义和丑陋，到最后一定会被所有人摒弃，一个更加完美的秩序，会被建立……”
凯恩蒂马尼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输定了，人类在本性上与我们完全没有什么区别，都充满了炽热的**，并且完全没有为这种**加以任何束缚！要说有什么不同，或许是他们没有强大的力量，无法用力量来实现自己的**，也因此没有惹出天大的灾难……这是我思考了无数时代之后得出的结论！”
“真的吗？人类真的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吗？”
达维含笑问，语气中充满了孩子般的天真，和隐藏在这种天真之下的嘲讽。而凯恩蒂马尼却只能漠然以对。
人类真的无法克制自己的**吗？答案是否定的，眼前这个小小的灵魂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这个渺小的人类做到了那些如同神灵一般强大的魔族所做不到的事情……
但达维并不为自己坚定的意志所骄傲！看着陷入沉默之中的凯恩蒂马尼，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在内心之中，他并不知道，如果自己换了一个身份，比如说，是一个随时都可能饿死的乞丐，一个辛苦半生却不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官员，一个马上要面临破产的富商，一个倒在猛兽爪牙之下的路人……那么自己到底还会不会拒绝凯恩蒂马尼的条件！
要知道，在次听闻凯恩蒂马尼的契约条件时，他也曾经心动过，为此内心之中还曾激烈的交战，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那条正确的路。因为，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因自己的**而陷入深深的不幸之中的可怜女子――妮可！
所以，最终，他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以人类、而且是充满了远见和睿智的人类的标准来看！或许，还有更加聪明的办法，可以既得到凯恩蒂马尼的力量，又可以保证自己的灵魂不至于沉沦，但以达维的智慧，还明显做不到这一点。
“或许能够在这种天大的诱惑面前保持清醒，应该归功于我的出身……”达维默默地想到。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出身在保守的中产阶级家庭，作为一个富有的商人，即使他从此以后什么也不做，家庭数代以来累积的财产也可以保证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如果他想在仕途或者军旅上更进一步，他的家庭会为他提供巨大的支持。
但前进的道路毕竟是凶险的，面对会危及生命的凶险，或者是一些可能会触及他道德底线的选择，他完全可以选择退缩或逃跑，逃回他的老家去，从此安安心心做一个快乐的富家翁。
这种逃避往往会让一些乡野鄙夫误认为是懦弱无能，但一些智者的眼中，却是聪明和理智。最好的反面例子是历史上无数的枭雄，他们在紧要关头选择了奔向名利的终点，但也为此付出了天大的代价，如果事后再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也许他们会选择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无数晚景凄凉的枭雄们都在哀叹着，他们或许有辉煌的事业，但代价却是一场失败的人生！
熟读史书的达维，不想自己在白苍苍时出同样的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