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与守护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蒙尘之荣誉

作者 : 宁录

黄昏的阳光温柔地照在圣城,暖洋洋地让人提不起精神。这是个安宁的傍晚,劳碌一天的人们带着疲惫的微笑,在漫天的彩霞下安享着落日的余晖,心中一片平安喜乐……

但斯马拉古的内心如何也平静不下来,看着一脸狂喜的达维一阵风般冲进了自己的收藏室,老骑士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痛苦地抽搐。

三天前的那个深夜,兰德斯毫不留情面地要求立刻把达维弄清醒来配合裁判所的调查。

对于这个要求,斯马拉古也同样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裁判所固然权势滔天、爪牙遍地,但还没有能力把触角伸到裁判所的平行部门――同样强大却拥有更高声望的骑士团来。

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妥协,当达维从昏迷中醒来时,必须前去裁判所配合围剿黑暗生物的行动。而斯马拉古的条件是,一切的问询和行动,老骑士必须在场。

老骑士实在不放心年轻气盛的达维一个人进入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的裁判所。

虽然裁判所未必有胆子和理由对一名圣殿骑士下黑手,但如果达维在那里留下什么把柄,哪怕只是毫无危害的只言片语,也可能在将来为自己惹下滔天大祸!

世俗的律师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是了不起的能力!

但神圣的裁判所有更强的本领,他们,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最终,斯马拉古带走了昏迷的达维,看到他无人照顾,老骑士就把他接到自己的家中,三天以来精心护理。直到今天中午,达维才从昏迷中醒来。

苏醒的达维却没有丝毫感谢斯马拉古照顾的意思,甫一清醒,就和老骑士打起了机锋,话里话外以老骑士的失言为威胁,目标直指斯马拉古的精品收藏室。经过一番漫长而又痛苦地讨价还价,老骑士无比心痛的做出了让步,允许达维选走一件自己的珍藏。

于是,就有了达维强盗般冲进斯马拉古收藏室里的镜头。

这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室,天花板上几颗硕大的水晶出乳白色的光芒,将整个地下室照得亮如白昼。达维就站在房间的中心,一脸贪婪地看着头顶的水晶。

看着达维那一脸的口水样,斯马拉古没有好气地轻哼一声,嘲笑道:“小家子气,那不过几块是由魔法师加持过闪光术的魔法水晶罢了,七八年后,水晶中蕴藏的魔力耗尽,就变成一块普通的水晶了!这东西黑市里多得是,达官贵人们成批量地购买它们装饰房间,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诚然,教廷不遗余力地追杀魔法师,使得魔法师在光之圣教的势力范围内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然而喊打的人多,真正动手的人除了教廷,就没有几个了。毕竟同法力高深、力量强大的魔法师动手,需要不小的胆量。

同时,人们,尤其是那些富有和尊贵的人,根本无法抵挡住魔法的诱惑。由魔法师制造加持的物品,无不精美华丽,更是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深受达官贵人的喜爱……能够使用魔法师制造的精品,无疑是一种奢华的炫耀。甚至是圣教,都在暗中为自己的高手配备魔法师打造的高威力武器……

在种种心理下,帝国高层虽然口头上表示要全力剿灭法师,实则出工不出力,默许了魔法师的地下生存状态。一些位高权重的家族,甚至在暗中训练魔法师,利用他们强大的力量来为自己做事……

于是,在斯马拉古这个圣殿骑士的家中,出现几盏魔法水晶灯,就不足为奇了。

达维使劲咽下几乎就要溢出嘴角的口水,轻声建议:“既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么能不能送我几个?我不要太多,只要这里的一半就好!”

斯马拉古气极,自己这个弟子还真是贪心啊!

闻听到魔法水晶灯是不稀奇的货色,达维立刻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开始打量室内一百多个玻璃柜子。柜子中陈列的五花八门的盔甲、盾牌、武器……早就晃花了达维的眼睛!

达维努力吞咽着口水,干笑着说:“真看不出,你这老头平常穿得普普通通,地下室里却搜集了这么一大堆的极品货色,啧啧,把它们扔在这里落灰生锈,真是珠玉蒙尘、暴殄天物啊!还是让我好好地带几件出去,让它们在沙场上扬名……”

斯马拉古常年穿戴一套圣殿骑士团的制式板甲,某些地方已经生了锈,何止是普普通通,简直是破破烂烂。听闻达维话语的他低沉地叹息了一声,无比心痛地回答:“这些装备都是年轻时在东方战场上缴获来的,每一件都是大有来历的货色,看着他们,我就会想起当年的光辉,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最后的安慰和陪伴,你每取走一件,就如同在我的心里割上一刀啊……”

清晰地感受到年老的骑士心中对生命地眷恋和对往日光辉的怀念,达维的心也有些沉重。英雄迟暮,永远是最悲凉的画面。

但他却不想让自己极为尊敬的斯马拉古沉浸在这悲凉之中,于是极为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带着一脸谗样,他猛地扑到一个柜子前,两眼放光地注视着里面陈列的一副铠甲。

铠甲呈现出深沉地瓦蓝色,表面密布细微地银色光点,前胸部位用黄金勾刻画出一头仰天狂啸的狮子,狮子的双眼,则镶嵌了两枚深红色的晶体……

达维永远知道如何挑起斯马拉古的怒火,他用色魔打量美女的眼光,一寸一寸地细细观察眼前的盔甲,嘴里低声嘀咕:“我得擦亮眼睛、好好挑选才成,万一看走了眼,拿一副垃圾货色出去,可是要让某人耻笑地……”

果然,斯马拉古立刻从刚才的苍凉中解月兑出来,老骑士一脸愠怒地低声回答:“这里的每件物品都是万金难求的珍品,你闭着眼睛随便模一件出去,就会在外边引起轰动!”

看着一脸怀疑的达维,斯马拉古高声允诺:“你放心,我会给你交代清楚每件物品的材质、来历、最大的用途……你完全可以挑最合你心意的东西走!我斯马拉古,从来说话……”

斯马拉古明智地闭上了嘴巴,他不想达维重新提起绕城爬三圈的事情!

达维则欣喜地回应:“你说话算话,那可太好了。说实话,我猜得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很好,可我看不出它们究竟好在什么地方。就拿这副盔甲来说,我知道它的防护力一定很强,但除了防护,它应该还有其他用途,我觉得狮子双眼里的晶石,可不仅仅只是装饰。如果您能为我解除疑惑,真是求之不得!”

斯马拉古露出微笑:“晤,孩子,我又现了你的一个缺点。与那些成长于骑士家庭的孩子相比,达维,你对武器和防具的了解太少了。要知道,一名杰出的骑士可不仅仅是能上马砍杀那么简单,他还需要有渊博的学识和犀利的眼光。战场上,你要一眼就能看清敌人装备的材质和属性,这样才能判断出对方善用的作战方式。了解了这些,你就等于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想不胜利都难……”

达维心悦诚服,以前从没有想像到一名骑士还要掌握到这种本领,他满心欢喜地向老骑士建议:“太谢谢你了,老师,不过你知道,我们家族虽然是经商的,但作的可不是军火生意。我能一眼分清金币的纯度,但是要我区别武器的好坏,可真是件难事。不如这样,以后我常来这里观摩学习,久而久之,那份见识不就上来了吗?”

斯马拉古翻了个白眼,泼了他一头冷水:“你想都别想,要是被你多进这屋子几次,这里的宝贝非被你搬光不可!这里只对你开放一次,我也只向你介绍这里的装备一次,你想再进这屋子,除非等我死了!”

达维模模鼻子,尴尬地一笑,刚才他的确打着老鼠搬家的主意,不幸被老骑士一眼看穿。

斯马拉古一指达维正在观看的铠甲,高声说:“这副铠甲由百炼精钢铸造而成,里面渗入了一些密银,大大增强了铠甲的防护能力!狮子眼中镶嵌的魔晶,来自于火焰蝎狮。你应该知道,那些魔兽就是依靠体内的魔晶来施放魔法,魔兽死后,魔晶依然可以保持一定的魔法能力,运用得好,依旧可以挥巨大的威力。这副铠甲上来自火焰蝎狮的魔晶作用就是增强铠甲主人的斗志,利用心灵的狂暴来增加攻击的力量……”

他低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当年这铠甲的主人绰号提坦雄狮,是提坦帝国一位很有名气的武者,骑士团有几个好手折在了他的手中。但是他的运气很不好,因为他最后遇上了我!那盔甲上的魔晶引的狂暴虽然增强了他的力量,也让他的剑法里充斥着破绽,没用上一分钟,我就砍下了他的脑袋,从他身上扒下了这副盔甲……你若是想要这个,就拿去吧!”

达维轻笑,虽然他不知道如何鉴别盔甲的优劣,但是从老骑士那不咸不淡、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已经推测出这盔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于是他立刻就对它没了兴趣。这屋子里还有几十套闪烁着各色光芒的铠甲,里面必定有比这一套更好的!

既然难得斯马拉古大出血,同意自己在他的珍藏里随便挑走一件,那自己若不挑走最好的,又怎么对得起光神给自己的机会,又怎么对得起先前和老骑士磨牙浪费的口水。

达维立刻打了个哈哈,推托道:“这盔甲蛮漂亮的,不过我不喜欢它的颜色。我已经够狂暴的了,这盔甲再给我来个增幅,我不变成疯子才怪!还有,一想到它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我就有点怵……”

说完,他晃着脑袋,重新开始寻找目标,不远处一套金光闪闪的黄金锁子甲吸引了他的注意。立刻,他一个恶虎扑羊,窜了过去。

那是一套金线编织的双层锁子甲,组成锁子甲的每个小小金环色彩深浅不一,组合在一起之后居然在前胸拼凑出一条振翅欲飞的巨龙。整个锁子甲看起来别具匠心得很。

看着达维观察那件黄金双层锁子甲,斯马拉古一声冷笑,走了过来向达维介绍:“这件锁子甲出产自南方落月森林的精灵,秉承了精灵一贯华而不实的风格,中看不中用!虽然锁子甲是双层的,但用黄金这种柔软的金属来编织,使它的实际防护能力甚至及不上普通的钢制骑士铠!”

老骑士指着锁子甲胸口处的一处破损,不无嘲讽地说:“那些长耳朵白痴,为了拼凑这个毫无用处的巨龙图案,居然放弃了本应放置在前胸要害部位的钢叶,这简直是要谋杀铠甲的主人!当年穿这套铠甲的是个爱显摆的黑暗骑士,我和他的交手只用了两秒钟,我拼着肩头受一处伤,用长剑从这里刺进了他的心脏。这锁子甲,简直是个废品,一点防护作用都没有,若不是样式漂亮,我早就扔了它!”

斯马拉古都这么说了,达维当然识趣地不去选它!他哈哈一笑,说:“可不是吗,穿这么金光闪闪的东西,在夜间一定很吸引弓箭手的注意,他的同伴一定很感谢这个白痴为他们吸引箭雨!更何况,照顾这么一副黄金衣服多麻烦啊,若是不小心被个小贼偷去几个金环,不就亏大了?不要它,不要它!”

……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达维一面在珍藏室里参观,一面倾听老骑士的讲解。斯马拉古不愧为骑士团的传奇人物,从他收藏的那些装备就可以推测出老骑士当年的风采!那些装备的主人,从前无不是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然而他们很倒霉地遇见了斯马拉古,不但命丧其手,一身名牌装备也进入斯马拉古的腰包。

从前达维很眼馋的那副来自提坦帝国亲王的那铠甲,放在这里就有些不起眼了,达维起码找到七八副铠甲比它防御更强、来头更大……

但达维一直不为所动。他一面专心地看着铠甲,一面心不在焉地恭维斯马拉古几句,惹得老骑士哈哈大笑。真正的注意力,却放在观察斯马拉古的情绪上,依照老骑士那吝啬的态度看,讲解那些真正珍贵的盔甲来历时,老骑士的表现一定会很失常!

不出所料,介绍几套盔甲时,老骑士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语气稍稍急促,那几副盔甲也的确是好东西,但达维依旧没有选择他们。他觉得老骑士激动的力度还不够,远远地不够!

最后,老骑士带着达维来到最里边的一个角落,这里,陈列着一套全身骑士铠。

铠甲由青铜铸造,岁月已经让铠甲的一些部位染上了铜绿,式样古朴优雅,装饰简单,仅仅在胸口部位饰有玫瑰和藤蔓环绕而成的简单图案,图案中心是柄燃烧着熊熊圣炎的十字双手剑……

与满屋子或华贵、或强悍的铠甲相比,这副铠甲有些格格不入,就如同一个满身脓疮的乞丐闯进了国王的宴会厅……

然而达维却敏感的感觉到这铠甲不那么简单,老骑士走过它的时候,虽然神色如常,但眼光躲躲闪闪,花白的胡须也不断颤动,甚至双手都有些抖……这一切现象表明,老骑士很紧张、很害怕,害怕会失去这套铠甲……

达维的眼珠蓦地一亮,就是这套了!

打定主意的达维却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问斯马拉古:“看了这么多套盔甲,没现居然还有这么破的!旧成这样,早就该扔掉了!莫非,它有什么来历不成?”

老骑士眼光闪烁:“哪有什么来历,不过是普通铠甲,一直扔在这里,懒得收拾罢了!”

你、在、说、谎!达维心中一字一顿地冷笑道!一套普通的铠甲能让你激动到这种地步?斯马拉古啊斯马拉古,你还是太诚实了些!

达维一脸的无聊:“原来是个普通货色,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巧若拙、深藏不露的神器呢!真是失望!”

斯马拉古的表情马上放松了下来,连连回话:“就是就是,这就是个摆设,没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我带你去看些极品!”

达维心中冷笑,摆设?这收藏室里有些盔甲疏于打理,已经布满了尘土,唯有这个摆设,居然一尘不染!哪有这么被细心照顾的摆设?

斯马拉古慌张地伸手来拉达维,希望赶紧把这瘟神带离这套盔甲,免得这个奸猾的小子现什么异常!

达维却一把推开斯马拉古的手,低声笑道:“原来是个不值钱的摆设,摆设啊……”

斯马拉古面部肌肉**,虽竭力表现出往日的镇定,但那一丝慌乱却无法逃过达维的双眼!

“摆设、一个生锈的摆设,你该不会想要它吧?那你可就亏大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它,我就得谢谢你了喽”

“这样啊!”达维在沉吟,接着出自己石破天惊的一击。“那我就要这个摆设了!”

“啊?!”斯马拉古张口结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吃吃地问道:“你、你怎么会选择它?选择这么个破烂玩意?”

达维长叹了一口气:“唉!还不是因为你的小气!我知道若是我拿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今天晚上会心疼得睡不好觉,为了不让你失眠,我就扬扬骑士精神,作出点牺牲,随便拿个最破烂的东西走!”

达维一肚子的奸诈,却表现出满脸的忠厚,一副“我为你考虑”的表情!

斯马拉古几乎是在哀求了!

“不,你不需要为我考虑!你也看到了,我这里的收藏多得很,你随便拿吧,挑好的拿!免得说出去让人笑我斯马拉古小气!”

“不了不了!跟你学了这么长时间的剑法,学费还没交,却拿了老师一大堆东西,说出去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达维一脸的羞涩。

“学生拿老师的,就象儿子拿老子的,天经地义,谁敢说三道四?随便拿吧,那边那套怎么样?看,上面镶嵌了十三颗不同作用的魔晶和一百二十颗各色宝石,你穿着它走在街头,会让圣城所有少女尖叫的!”

“不要了,我是有老婆的人了,不想出去招蜂引蝶。而且这铠甲太华贵太拉风了,我怕有人会忍不住上来抢劫。我的武力还是不够高,被人抢了盔甲倒还好说,万一对方不但谋财,还要害命,我不就惨了?所以啊,还是穿这么一套复古风格的好,除了白痴,还会有谁来抢这么一堆破铜烂铁?”

达维静静地打量着那套青铜铠甲,那低垂的漆黑的头盔缝隙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深深的沧桑!就算这铠甲真的是件摆设,达维也决定要它了。原因只有一个――我喜欢!

斯马拉古定定地看着达维,半晌,终于露出一脸苦笑!

“我就知道骗不过你这奸猾的小子!不错,这套铠甲不但是这里最好的,而且全天下,也未必会找到多少能和它相提并论的!”

斯马拉古轻轻地抚模着盔甲,双眼中满是温柔。

“想知道它的历史吗?坐下来吧,我慢慢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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