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 正文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轻音弄,画秋容

作者 : 花娘

他的神色越漆沉,口气结冻:“我说过,今天听得的,与你无关,忘了是最好。(小说网,更新最快)。若忘不掉,我一样也能让你出不了这个书房。”

一片肃然杀意陡起。

她几时见过这样的氛围,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才觉得腿是软的。刚才还敢利嘴,现在一股寒意自心底升了起,叫她怕得忘了动,只能这么不受控制地直直望了他的眸子。

里面太深,太沉,瞬间她便失了重心,踏不着底。

惊惶抓住手脚,不能动作,连颤抖都失了力气。快要溺毙,谁能来救她?

察觉到对面的人已经被吓懵了,他敛了气势,踱回了书案前,坐了下,说:“她的名字不是你能提到的。”复了平时的语气,似有安抚之意。又问:“你家小姐的信笺呢?”

她才转了神,不声响地将怀里的信放了案上。他泰然阅毕,润了笔开始回复。她在三,四尺外小心地看着,不知为何,听他提那人时候口气凛然,竟有点的酸涩在意。

是个怎样的人,才会让他失态至此?

正想着,他已写好装了封口,递来:“有劳。”口气惯例般的理所当然,叫她晃神:

刚刚的莫不是一场梦境?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薛镜摹着字,不觉罢了笔,痴痴地念了出声来。花媛看不下去,说着:“厨房的甜羹该好了。放的是新摘来的桂花,端来尝尝,味道好着呢。”就闪了人。进来的是花清。看了,静静地守在边上。薛镜见是她。不由苦笑。

“那个东西我没用——早知道也不劳烦你去费劲儿了。”薛镜说着,伸了素指。方向目标之处是一个塞了红塞儿地白瓷小瓶,置了一角空落的妆台面上。

花清低了头,缓缓重复:“没用。”陈述的语气,并不意外。薛镜笑得越苦涩:“今天他一早就避了我。恨不能远远地,永远不要再见着我。他怕是吓到了,才会觉得我不可理喻。”早知如此,还不如……

可如她的性子,才不屑。

不屑使了原本踌躇许久才准备上地媚药。对了薛融,她要他真正地臣服了他,心甘情愿地喜欢上她。

曾经她有这个自信,结果,还是不行。

问题出在了哪儿?薛镜想起中途那抹若有还无兰花香气。不免酸涩。

花清无语,室内只余安静,一直到花媛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边手上扬着封信帖,一边嚷着:“小姐!小姐!天哪。怎么会见着这人的信!”

薛镜接过一看落款:管字则晏。

“管则晏。”花媛提醒,“光禄大夫管大人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花清眨了下眼:“何止。管家的当家也是他。”如果往文妃娘娘上再算得一算,还是半个国舅爷——另半个是简淑妃的信国公。

薛镜脑袋翁了一下:她可不记得有和管家扯上什么关系。拆了一看,哈,原来就是送琴的那位大人。薛镜看得嘴角轻扬,是相约品琴来着。她当即决定出去会一会,顺带甩甩沉闷地哀怨之气:要他薛融看看,她也不是没人赏识的一无是处——所谓的京中第一美人又怎么了?起码她薛镜的琴艺胜过了她。

薛镜旋即研墨,提了回函,然后便开始着手整顿打点。临出门前,她突然记起了什么,掐指算了算日子,对着剩下的花媛——花清出去送帖子了,道:“帮我替了去一个地方。”说着,又忆起了那身青哆罗纱对襟小褂的尖尖虎牙,一时觉得有意思,眉眼间又舒展上许多。

薛镜一笑,吩咐:“再去帐房那儿支上三百两银子。”那可是欠了人家的,她的,赎身钱。

薛镜在上时那间琴馆门前下了车马,掌柜相迎,她这才现原来楼上还置了雅室。进去之前,遇上了正候着的花清和先到地花媛,是她们帮忙着把琴匣抱下了车。

行至门前,掌柜止了步,薛镜伸手接过了瑶琴,将众人留了外头,自己进了去。

细木漆光的地板,和着乌褐透紫的物什,分明是紫檀木地材质,还有精致皱纱浅绿勾花的台布相覆了雕工仔细地浮案上,最增色地要属大开间的楼台栏杆,望去正对了圈绕大宅云集之处地护河,依倚看去,当得是一片波光掩映,水色清涤,岸边又是成片柳林低垂私语,凉风习习间,消减了不少残存暑气。即便在见过些世面的薛镜心里,也不禁暗暗赞叹:这屋子的布置,朝向,选得都甚是雅致。

薛镜把好了琴,冲着悠然品茶的管则晏福上一福身子,寒暄几句。后坐定,伸手,拨弦。一曲毕。

“上次的《醉渔唱晚》分属泛川派,其派风格原峻急奔放,气势宏伟,不甚合我心意,倒是这,闲逸有致。今儿的这大人可曾听过?”既然身份早已昭然,薛镜不妨端了正大家小姐的做派。

“可是《石上流泉》?多年前像是听过一次,只是这么久地时间不知道能对上不?”管则晏品了茶,杯中的琥珀色,像是沉淀了年岁般让人心定。

“正是,大人记得一点不差。”薛镜笑语。她很是喜欢这,以前有弹过次沈一棠听,他也是一猜便中了。

“可惜了。”管则晏忽道。

薛镜微讶:她对自己的琴技还是有点自信的,不由一下挺身坐直,抖擞精神。

他念的却是词:“携手江村,梅雪飘情。情何限,处处**。故人不见。旧曲重闻。向望湖楼,孤山寺,涌金门。寻常行处。题诗千,绣罗衫。与拂红尘。别来相忆,知是何人……”

故人不见,旧曲重闻……薛镜心里重复,面上笑着,接上:“有湖边月。江中柳,陇头云。”一来二去,她已与面前之人生出几分亲近。

“先前听过一位古人弹过这曲子。”管则晏说时面色不改,只多了些感慨:“先人祝桐君所创立的浦城派,琴风讲求指法细腻,疾缓有度……”

“这些我都有做到。”薛镜素来恃艺自傲,哪容得下这样直面批评,一时口快。管则晏听得看了眼,薛镜立刻将微前倾地身子敛了端正。他又继续:“指法细腻,疾缓有度,潇洒月兑俗——我确定前两点你弹得甚好。能在这样的年纪有如此功底,当屈一指。只是……”。

薛镜猜得之后的大致。听得面上刚露地喜色又暗了下去。

“只是不够潇洒,不仅不够。琴声中还添了好些的怨气,如此自然也就月兑俗不起来了。”转而又说:“倒是让我想起了另曲子。”

“哪一?”

“《长门怨》。”语毕,一眼望来。

薛镜脸色泛白,强挤得半点笑意:“大人说笑了。”

“梅庵派地曲目素来流畅如歌,绮丽缠绵,虽然吟猱幅度较大,但我想是绝对难不倒你的。”管则晏还是一副悠然样。

“大人今日是在品琴呢,还是在论人?”薛镜已是肃面,敛声问。

“都是在品,有区别吗?”故意。

一正一闲的情态,倒作了对比。

薛镜起身,正一福身,答道:“自然是有。品琴的话,不妨就就琴论琴,若是论人的话,还是事主不在好些,免得气量太小,听了心里计较——大人阅览群卷,自然知这女子,同小人,素来便是一般地难养。”话里已揉了棱角。

“哈哈哈!”管则晏大笑开来,倒笑得薛镜一愣。他说:“这性子倒是有趣。能将你激了出来原也不是难事,只要扯上他地事便成。”

“他的事?!”薛镜一时愕然。“清欢阁上妙诗一,小姐便在奉苻城中起了名头。”

“哦,我倒还不知。”提起那日,薛镜口气一冷。

管则晏一点未动,继续:“薛小姐可知道现如今大小文会,闲散人间的蜚短流长传成了何样?”

薛镜不语,眉毛倒是一扬。

“有的说是薛家养女自幼骄宠,恃才睨众,失了礼数;有的说是小姐间斗艳吃醋,间隙还扯上了难得一来的南阳公子;有的说是薛家日后当家主母门槛不低,先得考上一考……”管则晏说完,饶有兴致地候了反应。

薛镜勾唇一笑,语带嘲讽:“倒是个个都及了一点,又都对不了完全。”

“那完全当是如何?”饶有兴致。

“大人似已了然,又何必再劳听赘言。”薛镜又冷了脸,却于冷冽之中更飞抹艳色,教人移不开视线。

“呵呵,你倒是口齿伶俐。”管则晏一舒袖子,靠了曲仙椅,片刻后转望了窗外。一片晴好,扑来阵风,捎进来的都是满城四溢的桂花香气。他说:“其实这事儿也未必撞了绝路,像我就可以帮上个小忙。”

“那大人预备怎么帮?”薛镜不信,直截顶上一句,这个局外人插手能作什么?

管则晏抿口凉茶,笑语:“别急,先听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朱淑真《清平乐》

泛川派,浦城派,梅庵派都是清代确实存在地古琴流派,所提及的代表曲目和风格也是。

苏轼《行香子-冬思》呵呵下章更新28日下午2点前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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