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运当头 第23章 梦魇

作者 : 之釉

初七夜,轮到福香值夜。主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着头日的选豆,猜测着究竟谁的豆会先舍完,打发睡前时光。

连银满对这记忆中的活动甚是回味,一时有些激动,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断断续续地和福香说了好一阵话,近子时方迷糊过去。

冰寒的湖水,紧紧包裹着她和孩子。她死命搂着孩子,心里千万个对不起。

她没有挣扎,手指轻动,如一株水草轻抚着孩子。

这不是赴死,而是带着孩子走向温暖有爱的彼岸。

胸腔的窒闷已经无力顾及,她神思恍惚着:

那个托付谢大郎照顾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是什么样的高位,可以趋使陈郡谢氏博望侯谢癸的嫡长子为其效劳?

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谢大郎如此忌惮令其弟携家丁前来杀人灭口?

倏地,紧闭双眼的孩子睁开了圆溜溜黑葡萄般的眼睛,咧开小嘴笑了,晶亮的气泡从嘴边一串串地跳出来。

“娘!”

连银满怔怔地看着孩子:“天哪,你怎么会说话了?这还这么小。”

孩子嘴一瘪,女乃声女乃气地哭道:“娘啊,我冷。”

连银满紧紧搂住他:“不冷,不冷,有娘呢。”

“娘,我不想死,我要上岸,我不想在水里,冷啊”

连七娘心如针扎一般疼痛,号啕起来:

“好好,咱上岸。不哭啊,娘对不起你啊。”

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她喘不上气来,她喘息着,哼哼着,满头大汗,鬓角被眼泪浸湿了。

“呜呜”的声音惊醒了福香,掌灯冲到床边,看连银满无助地手舞足蹈着,脸色青白,冷汗密布,流着泪,哄着眶着谁。

“七姑娘,快醒醒,魇着了。”

看推不醒,拿手帕沾了些冷茶水,抹在她脸上:

“七姑娘,快醒醒。”

连银满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尚未回过神来,心里仍然难受,趴在福香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福香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姑娘,只是做梦。”

是啊,只是做梦。多希望曾经发生的悲剧,只是梦一场。

对希望压在心里的痛,只是一场噩梦。

会不会是孩子怕他的娘忘记这彻骨的恨,忘记报仇,特来提醒?

难道,他仍然流连人间,不愿往生?

连银满渐渐安静下来,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头痛了起来,不由抱住头申吟出声。

福香骇然,站起身:“奴婢立即让童妈妈去禀夫人。”

连银满拉住她:“别,别去,谁也别说。”

“可,您头痛,不能不吃药啊。”福香急得想哭。

连银满无力地靠在床头:“卢太医交代的话,你忘了?他说我有可能会不时头痛,泡了药酒的。前儿你不是留了一小瓮在屋里吗?倒一小杯来。”

“奴婢愚钝,这就去。”

拿玉杯斟了,扶着银满递到嘴边,银满皱着眉头闭着眼,小口小口地吞咽了下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福香放下杯子,给银满盖好锦被:

“姑娘可好些?要不要喝些水?”

连银满揉按着额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如一朵春日玉兰花:

“哪儿有这么神速?水就不喝了。”

福香不好意思地一笑:

“奴婢想起来了,屋里还有一瓶白花膏,最是提神醒脑,奴婢给您抹了,再按一按,可好?”

“嗯。”

福香放轻脚步去找了白花膏,拿过来轻轻地抹着,揉按着,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药酒和药膏的清香。

也许是药酒起了作用,也许是药膏和按摩有了功效,连银满眉头渐渐放松,表情舒缓,慢慢地呼吸绵长,进入了沉睡状态。

福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银满放在枕上,盖好。又悄悄起身,搬来被褥铺在床塌边,也没熄灯,侧身躺着,关注着银满的动静。

卢太医的确说过姑娘会头痛,可一直也没发生,大家就没再放在心上。上次三老爷说药酒泡好了,想着有备无患,专门拿了小酒瓮从夫人屋里倒了些来。

幸好!

福香不由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

姑娘虽然不许说,可福香想着,还是得偷偷禀报老爷和夫人知道,让他们知道惊马的确给姑娘留下了后遗症。

同时也得知会福静和童妈妈,免得临时慌乱。

看银满真的沉睡了,福香又想着,究竟是药酒让姑娘好睡,还是梦魇过了,姑娘心静了?

得睡了,还得早起呢。

对了,上山还得带上点药酒。

若是

主仆俩都没能早早醒来,直到童妈妈端来厨房为银满特制的寿面,才发现,这两人还在呼呼大睡呢。

“这福香,你这丫头,怎么没及时叫姑娘起啊?一会儿都要出门了。”

福香睡眼朦胧地爬起来:“啊?睡过头了。出发了吗?”。

福静端了热水进来,笑嘻嘻地对童妈妈道:

“妈妈就莫怪她了,她可从来没出过错,这还是第一次。福香,要不,我先伺候姑娘起来,再来伺候伺候你?”

“呸!”福香啐她,又有些好笑:“以前刚来的时候,还会叫声姐姐,现在只叫福香了,果然长进不少。”

“嘻嘻,姑娘都十岁了,我们也快十二了,能不长进么?”

银满朦胧中被叫醒,没啥精神。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已经坐在了寿面前。

福香、福静、童妈妈站在一起,笑盈盈地一礼:

“恭祝姑娘芳辰!”

连银满笑了笑:“起来吧,一人赏二两银子,大家高兴高兴。”

“谢姑娘赏。”

童妈妈指着桌上的面:

“姑娘,这可是专门给你做的寿面,可要一气呵成。”

连七娘了然,用手指比了个“1”?

童妈妈点点头:“正是呢,这可是手艺,代表福寿绵绵。”

连银满笑了,暗自点头:这一世,一定不会让花早谢。

连银满到铜镜前照了照:素净,雅致大方,梳了双平髻,看起来俏丽文静,与平日大不一样。

“福静、福香,多带些金叶子。”

福香诧异,跟夫人太夫人出门,哪里用姑娘花钱?

“姑娘,您这金叶子可只有二十金了。”

“都带上。”

门外传来银珠的声音:

“妹妹,该走了,还磨叽啥?绣花呐?”

说着话,着暗金绣花披风的连银珠走了进来,小脸因晨间凉风显得红扑扑的。

暗金绣花披风,姐妹俩一人一件,是外祖母去年特意做给两姐妹的。面料贵而不华,镶嵌了不少名贵珠宝,花费甚巨。

连银满笑嘻嘻地裹了一样的披风,两姐妹亲热地携手出了门。

风吹拂着,披风扬起,如同两朵晨间乍然开放的睡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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