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银倩随同乔姨娘回到院子，兴奋异常，双颊红扑扑的，撒娇要与乔姨娘一同睡，想好好说说话。
乔姨娘这些年只生了这么个宝贝，自然是无不听从。
本来还想做一会儿针线，被银倩缠得没法，只好吩咐秋红、方素自回房间歇息，母女俩嬉笑着上了床。
“八姑娘，今日怎么这么高兴啊？说来姨娘听听。”
“娘，您叫我倩儿吧，我喜欢这名字。”
乔姨娘愣了半晌，幽幽地叹道：
“八姑娘，规矩不可废，还是叫我姨娘吧。夫人是你的嫡母，你若不注意叫溜了口，就麻烦了。”
“可您是我亲娘啊。这些年我们相依为命，我不能把‘娘’这个字给别人。不过一个称呼，夫人不会这么小气。”
乔姨娘苦笑：“姨娘只是奴婢。婢生女何其卑贱，就是把我们丢到别院，我们也只能接受。夫人大度，让我们在府中同住，好遣了人服侍，要知足。”
“娘！”
连银倩不满地撅嘴：
“您永远是我的亲娘，我就要叫您娘。”
“也别用敬称，姨娘只是奴婢。”
“娘，您看见了吧，祖母其实待我们挺和善的。以前定是夫人从中作梗。还是扈妈妈说得对，对于祖母来说，无论嫡庶，都是爹爹的孩子，是祖母的亲孙女。所不同的，不过是那个女人有那样的名分罢了。”
“胡说。扈妈妈喝两杯酒便会瞎咧咧，你若听进去了，对你没啥好处。”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扈妈妈在来我们家之前，可是人家正经的贵妾。若不是当家夫人趁他们家老爷外出下了黑手，她怎么会被卖到千里之外？”
乔氏摇头：“你还真听进去了？当故事听听就罢了。千里之外的事，谁知道真假？何况，若真是贵妾，又如何会被卖？若他们家夫人下黑手，又怎么会留下这样的漏洞让自己将来陷入可能的麻烦中？你呀，还是太单纯了。”
“可我看扈妈妈懂得很多，不象是普通人家出身的人啊。”
“行了，以后少往她跟前凑。在夫人面前，她最是恭敬，怎么一到你面前就乱侃？那是没把你当连家姑娘呢。若是在六姑娘七姑娘面前，你看她敢不敢？！”
“那，把她撵了吧？”
“不成。她是夫人给的人，若撵了，不是对夫人不敬么？只要你会分辨是非，无论什么人在跟前也是不怕的。你也说了，她懂得多，学学她的长处吧。”
“嗯。娘，您说过，您是打小侍奉夫人，与夫人一同学习，您也早知道将来是要陪嫁，要协助夫人的。您忠心耿耿，又比夫人漂亮，爹也宠您，您就没想过，再把位置提提？”
“什么意思？”
看着乔姨娘迷茫的眼，连银倩得意地笑道：
“我听说，若爹爹宠您，夫人又厚待您，是可以将身契还了您，提为良妾的。”
乔姨娘脸色一变：“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快闭嘴，我就当没听过。乔家乃庾氏世仆，以前家主愿意放你外祖父，你外祖父还坚决不肯呢。我若这样说这样做，那是对庾氏的不忠，会被人唾弃的。无论怎么改，乔氏曾为庾氏奴仆是改不了抹不掉的。”
银倩皱眉：“怎么会这样？外祖父他们也太迂腐了！能得自由身，表哥表弟就可以走仕途了，而不是在庾氏做书童，做随身小厮。”
“行了，真不该教你识字的，心性高了，骨头轻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记住老爷的话，与嫡出姑娘们好好相处，时时敬着她们。身份是不可逾越的。”
“都是连家姑娘，现在我们也提前正了名分，凭什么要让着敬着？她们是做姐姐的，爹爹不会因此怪我的。”
“倩儿，你怎么不听话啊？要守本分呐！”
“娘，守本分咱是奴婢，不守本分我是有名字的八姑娘，这就是区别！娘，能有现在的日子，那一定是爹爹吩咐夫人安排的，您要好好把握机会啊。趁现在爹爹对我们不错，您再生个弟弟吧。就算庶子官不过五品，那也是官不是？！那样，我们这一辈子才真的有了盼头。”
乔姨娘脸红了：“又是扈妈妈喝了二两瞎叨叨？这种事，可不是想生就能生的，夫人不点头可不成。”
“夫人已经有了二子二女，为啥就不许您生？我看她是妒忌！”
乔氏拍她一巴掌：“有现在这样的日子，知足吧。莫错了主意，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有个儿子，您也有靠，我也有依仗不是？您的容貌和气度，比谁差了？不象那花姨娘，一天扭着身腰勾引男人。”
乔姨娘倏地扬起手，又怔怔地放下：
“你还是个小姑娘，却说这样的龌龊话，要脸不要？若坏了名声，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抬手往脸上打了一巴掌：
“都怪我，太纵容你了。”
连八银倩一把抱住她的手，哭了起来：
“我错了，不该听下人的混话，心存妄想，以后再也不敢了。娘，您别打自己，疼啊。您打我吧！”
乔姨娘一把拉起她，搂在怀里，伤心不已：
“怪我，没给你一个好出身，才让你处处攀比，处处争强。这是命啊，要认命。”
“娘，我没有，以后也不会，您莫哭了。”
命？偏不信！
却说花姨娘正带了伊哲洗浴，看伊哲打水嬉笑，一双媚眼笑成了弯月牙。
抬手捞起几缕伊哲的青丝：
“乖乖，你这头发长得可真好，比姨娘这个年纪长得好。”
伊哲眯着眼笑：“姨娘，我这头发有些黄，也算好吗？”。
“咱花喇部的人，头发都是这样的。可你看，这头发光泽很好啊。”
“哦。姨娘，我看八姐姐都叫乔姨娘为娘，为什么你不许我叫呢？”
“她们？”花姨娘眼中闪过轻蔑：
“我们不跟他们学，他们那是没规矩。沾八娘的光，现在咱伊哲也是连家正经的姑娘了，你要对嫡六姐、七姐恭敬，要孝敬嫡母，听见了吗？”。
“姨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明白的。要想日子好过，就得讨好着她们，不是吗？”。
如花的唇瓣，让热水中的伊哲愈加艳丽。
花姨娘欣喜地看着女儿：“我的伊哲将来比姨娘长得更好，值得更好的东西。每次洗浴姨娘都放了药草呵护你的皮肤，你平日也要精细些。水凉了，起来吧。”
伊哲裹了衫子爬上床：“这样呵护皮肤有什么用意吗？”。
花姨娘笑了笑：“你现在还小，不好细说，你只要明白，姨娘这么做全是为你好。姨娘一定会为你争取最好的。”
花姨娘搂着沉沉入睡的伊哲，喃喃道：“一定不会让你象姨娘这样低入尘埃。不能给你最好的，抢也要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