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姨娘带着两位姑娘来了。”
庾氏拿手绢子沾沾因大笑而有些湿润的眼角：“让他们进来吧。”
乔姨娘带了连八娘、花姨娘带了九娘，留侍奉的婢子在屋外等候，恭顺地进来给庾氏行礼请安。
庾氏点点头：“乔姨娘，你院里本有扈妈妈做管事，秋红侍奉，我又拨了方素伺候八娘，想来人手够了吧？”
乔氏恭敬地跪下磕头：
“奴婢谢过夫人关照。只是，奴婢院里有秋红就行了，想着请夫人将方素派往其他地方。”
“方素针线活不错，你再教教她。何况，八娘是我连家正经的姑娘，起了名儿正了名分，按例也该派人伺候着。”
乔氏斜着眼示意八娘，八娘赶紧跪下：
“奴婢谢夫人。”
庾氏笑了：“你这孩子，难道不知道连家规矩？都起了名儿，怎么还自称奴婢？这是对我有意见？”
八娘一个激灵：“奴倩儿不敢，谢母亲。”
庾氏点点头：“这就对了。乔姨娘与我的情分不同，关照些也是应该的。起来吧。”
“谢夫人（母亲）。”
“花姨娘，你院里本有姜妈妈和乐蝉侍奉，现派木蝶侍奉九娘，你觉得如何？”
花姨娘垂下眼，艳丽的面庞如一朵静谧的芙蓉：
“奴婢哪有不满意的？！只是，奴婢想跟九娘换换可成？奴婢觉得九娘太活泼些，乐蝉稳重。”
“人交给你了，你们自己调配吧。老爷希望他们姐妹和睦亲热，莫让我们失望。时间不早了，可不能让太夫人久侯。”
剪秋、剪月扶了庾氏，银珠银满手拉手，众人尾随鱼贯而出。
庾氏出了门，又转头吩咐陆妈妈：
“你先到主院报个信，免得太夫人派人前来催促。”
“是，奴婢这就去。”
回头招呼着：“我们快些，别再磨蹭。”
连八娘银倩低头跟在乔氏身边，暗自撇嘴：谁耽误了？还不是他们自己磨叽，只会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陆妈妈等在正院门口，看见庾氏便笑着迎了上来：
“太夫人问了好几次了。”
庾氏点头表示知道了：“太夫人着急，定是觉得寂寞了，催的不是我，是满儿她们。”
陆妈妈上前虚扶着：“是这么个理儿。太夫人还专门让厨房加了七姑娘爱吃的菜呢。”
“老爷回来没？”
“回来了，正与太夫人闲话。”
乔姨娘与花姨娘听说连朗回来了，恭顺的样子收敛，昂首挺胸，平添几分精神。
银满诧异地看着她们的变化，终于体会到娘的无奈：这些姨娘各有心思。娘每天与人分享夫君，还要扮贤惠，实在委屈！
难怪以前娘亲总是说，若嫁专一的有情郎，就是穷点辛苦点也心甘情愿。
可是，穷的时候有情专一，若某日一步登天，会不会为了弥补他曾经的“专一”而变本加厉？
郗氏和连朗闲话，幸妈妈在一边不时逗趣两句，院子里众人各自忙碌着，倒显得几分悠然。
看庾氏带了众人过来，郗氏高兴地直招手：
“珠儿，满儿，快过来。”
银满讨好地跑过去：“祖母，等急了吧？饿了吗？”。
郗氏点着她：“哟，满儿知道心疼人了？！先好好心疼你母亲吧，生你养你为你忧为你喜，辛苦啊。”
“满儿知道。娘是长辈，祖母是长辈的长辈，应该先心疼祖母，先孝敬祖母才是。”
连朗哈哈大笑：“嘴上说得好听，就是不做。”
银珠端坐在一边，浅浅地笑着。
银满厚着脸皮腻在郗氏身边，一会儿递水，一会儿捶腿，做着表现孝顺的事。
郗氏笑呵呵地搂过她，实在受不了这‘厚脸皮’：
“好了好了，知道你孝顺。别转了，看得我头晕。”
为了娘，也要好好讨好祖母，让祖母任何时候都无条件地站在娘这边。
银满撅嘴：“祖母讨厌满儿了吗？满儿是真心孝敬祖母的。”
“好孩子，我知道的。你爹爹是激你呢，你怎么受不得激啊？笑归笑，一天天大了，该学的规矩也要好好学起来才是。你看珠儿，稳重、端庄、恬静。”
“是，满儿一定向姐姐学习。可是，祖母，若所有的孙女都是一个性子，一定很没趣儿。”
郗氏瞪她：“偷懒还找借口。”
“孙女要跟祖母学，学了一辈子受用。”
“你也不用奉承我。所幸你是个良善性子，否则，还不知道要惹多少祸？！”
“祖母说的是，满儿有这样的祖母和娘亲，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小嘴，油得很。幸枝，吩咐他们开席吧。”
“是。”幸妈妈恭敬地行礼，退出去安排开席之事。
平日里，郗氏、庾氏都不喜欢姨娘伺候着吃饭。可一旦有家宴，按规矩，姨娘们也必须伺候着，然后才能吃饭。
看郗氏带着银满他们入了席，连银倩不满地暗自咬牙。
说是给了正经名分，是连家姑娘，可遇上家宴或者宴客，姨娘和庶女就成了奴婢。
想起扈妈妈平日念叨的那些话，深以为然。要出人头地，必须得用非常之法。
郗氏回头看了看八娘九娘站在一边小小的身影：
“既然起了名儿，承认了连家姑娘的身份，倩儿和伊哲也坐下吃饭吧。”
这还是第一次，家宴有了八娘九娘的位置。
乔姨娘花姨娘喜出望外，先前的三分殷勤，变成了十分。
郗氏想起初八的安排：“初八到灵佛寺赴法会，姑娘们还要煮豆结缘呢。我看，提前两日，让姑娘们去厨房选豆泡豆煮豆，初八一早各自的豆装好，安排专人在门外舍豆结缘，看谁舍得多。”
舍豆结缘，只求将来夫敬婆婆爱，一家和睦。
连朗道：“如何安排都成。初八那日郎少将军要护送我们去灵佛寺。”
郗氏愣了愣：“少将军太多礼。可说了几时汇合？去晚了，恐怕连山门都进不去。”
“寅时。”
“那行。唉，每年佛诞日咱都没落下，今年更要去。满儿也算是被佛祖庇佑了一回，好歹要去佛前尽个心。”
“虽是佛诞日，却也是满儿十周岁生辰。早上吃碗素面，晚上回来再弄桌好菜给满儿过生吧，母亲以为如何？”
“劫后重生，应该庆贺。”
连银满心中一跳，差点以为祖母真相了。
一家子计划着初八的出行，早忘了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吃着喝着笑着，气氛很是融洽。
几位姨娘最后得了好几个菜的赏，也算是皆大欢喜其乐融融。